第十六章(1 / 1)

空中花園 伊恩·蘭金 1997 字 16天前

倫納德·科恩:《這是一場戰爭》(倫納德·科恩(Leonard ,1934—),加拿大歌手、作曲家、詩人和家,“戰爭”是他作品中一個持久的主題。《這是一場戰爭》(There is a War)正是該主題下一首廣為傳唱的歌曲。)。他們在等待泰爾福特的報複性回擊。局長認為這是“看得見的乾擾”。在雷布思眼中,這毫不意外;對泰爾福特可能更不意外,因為他已經讓查爾斯·格洛爾整裝待發,隻要警方的巡邏車一出現在弗林街,他就會向警方提出騷擾的投訴。警察沒有正當理由這麽做,而且在這種具有明顯侵犯性的監控壓力之下,他的客戶怎麽保證他那些完全合法而且金額巨大的商業運作?怎麽進行那麽多社區發展活動?“社區發展”指的就是那些老頭老太太和他們免租金的公寓——泰爾福特很樂意把他們當做馬前卒來用,因為媒體最愛這種故事了。巡邏車遲早要撤掉,這隻是個時間問題。在那之後,全城又會夜夜陷入戰火。每個人都是這樣預期的。雷布思來到醫院,坐在羅娜身邊。這間病房現在對他來說已經如此熟悉,就好像是一片小小的綠洲,寧靜而有序,每一天的每一個小時都能帶來那種舒適的感覺。“他們幫她洗過頭了。”他說。“她又做了一個掃描。”羅娜解釋道,“做完之後他們要把那種黏糊糊的東西洗掉。”雷布思點點頭。“他們說你看到她的眼睛動了?”“我覺得我是看到了。”羅娜伸手覆在他的手臂上。“傑克說他這個周末也許可以安排時間再過來一次。我這算是事先提醒過你了。”“收到,明白。”“你看上去很累。”他微笑:“總有一天會有人來對我說,我看上去精神得很。”“但不是今天。”羅娜說。“一定是那些酒、夜總會和女人害的。”他想著可樂、墨凡娜賭場和坎迪斯。他想著……為什麽我感覺像是夾在中間的冤大頭?有沒有可能卡弗蒂和泰爾福特都在跟我玩把戲?他想著——希望傑克·莫頓一切順利。他回到雅頓街的時候,電話鈴正在響。他接起電話時答錄機正開始運作。“等一下,讓我把這玩意兒關掉。”他找到相應的按鈕,按下去。“高科技,是吧,稻草人?”是卡弗蒂。“你有什麽事?”“我聽說了佩斯利的事。”“你是說你把自己做的事告訴了自己?”“我跟這事兒沒關係。”雷布思放聲大笑。“我說真的。”雷布思坐到椅子裡。“而我就應該這樣相信你?”又在玩把戲,他想。“不管你信不信,我隻想告訴你一聲。”“謝了,我相信這樣一來我就能睡得好一點了。”“我被陷害了,稻草人。”“泰爾福特不需要陷害你。”雷布思歎了口氣,向兩邊轉了轉脖子,“聽著,你有沒有考慮過其他可能性?”“什麽?”“你的手下已經失控了,他們在背著你做事。”“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會知道的。”“你隻會知道你手下的小頭目告訴你的事。如果他們在說謊呢?我不是說所有人,但也許有那麽兩三個人變節了。”“我會知道的。”卡弗蒂的聲音變得冷漠無情。他的確在考慮這個可能性。“行,可以,你會知道的。可是誰會第一個來告訴你?卡弗蒂,你在這個國家的另一頭,你在監獄裡。想要瞞住你一點事情能有多難?”“這些都是我可以托付性命的人。”卡弗蒂頓了頓,“他們會告訴我的。”“如果他們知道的話。如果他們沒有被警告不淮告訴你的話。明白我的意思嗎?”“兩三個人變節了……”卡弗蒂重複道。“你心裡一定有人選了?”“傑弗裡斯會知道的。”“傑弗裡斯?那是鼬鼠的本名?”“彆讓他聽到你這麽叫他。”“把他的電話給我,我會跟他談談。”“不行,但我會讓他打電話給你。”“那如果他也是背叛你的人之一呢?”“我們還不確定有背叛這回事。”“但你承認這個想法有道理?”“我承認湯米·泰爾福特想把我放到骨灰盒裡去。”。雷布思望著窗外。“你是指字麵意思?”“我聽說有人想買凶。”“但你有保護?”卡弗蒂大笑起來:“稻草人,你聽上去簡直是真的關心我了。”“是你的幻覺。”“聽著,現在隻有兩個解決問題的辦法。第一,你來處理泰爾福特。第二,我來處理泰爾福特。你同意吧?我是說,現在到處殺人放火、造成威脅的人可不是我。”“也許他隻是比你更有野心;也許他讓你想起了你年輕時候的樣子。”“你是在說我變軟弱了嗎?”“我說的是:這是個適者生存的世界。”“你適應了嗎,稻草人?”“也許有一點吧。”“啊,如果有一點的話,也是微乎其微的。”“但我們現在討論的不是我的事。”“你卷入的程度不比任何人淺。要記住這一點,稻草人。做個好夢。”雷布思掛了電話。他已經精疲力竭,而且情緒消沉。街對麵的那兩個孩子已經睡了,百葉窗合著。他環視了一下房間。當時雷布思想把這房子賣掉時,是傑克·莫頓幫著他一起刷的漆,也是傑克幫他在戒酒……他知道他無法入眠。他回到車上,開往揚格街。牛津酒吧裡很安靜,角落裡坐著兩個哲學家,裡屋儘頭有三個帶著小提琴盒子的樂手。他喝了兩杯黑咖啡,然後開車到牛津連棟公寓區。他把車停在佩興斯的房子外麵,熄了引擎,坐了一會兒。廣播裡放著爵士樂。他正趕上一段好節目:阿斯特裡德·吉爾伯多、史坦·蓋茨、阿特·派潑、杜克·艾靈頓(阿斯特裡德·吉爾伯多(Astrid Gilberto,1940—)、史坦·蓋茨(Staz,1927—1991)。阿特·佩珀(Art Pepper,1925—1982)、杜克·艾靈頓(Duke Ellington,1899—1974),均為著名爵士樂歌手或演奏家。)。他對自己說,等到出來一首難聽的,他就上樓去敲佩興斯的門。但到了那個時候,已經太晚了。他不想毫無預告地出現在她門口,那樣顯得太……那樣不太好。他並不介意這種行為會將他的絕望暴露無遺,但他不想讓她覺得他在逼她。他又發動引擎離去,繞過新城區,向南駛到格蘭頓,停在福斯灣邊上,打開車窗,聽著外麵的流水聲和深夜裡駛過的重型貨運卡車的呼嘯聲。即使閉著雙眼,他也無法把這世界關在外麵。事實上,睡意降臨之前的片刻,正是他腦中的影像最鮮活的時候。他不知道薩米夢見了什麽,甚至無法確定她有沒有做夢。羅娜說她來到北方是為了跟他在一起。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值得女兒這樣對他。回到城裡,他在高登餐廳喝了一杯意式速溶咖啡,然後去了醫院。深夜的這個時間很容易找停車位。大門外有輛出租車在徘徊。他來到薩米的房間,驚訝地發現有人在這兒。他的第一反應:羅娜。房間裡唯一的光源來自拉上的床簾後麵。一個女人跪在病床前,頭靠在毯子上。他趨步向前。她聽到他的腳步聲,轉過頭,臉上閃爍著淚光。坎迪斯。她睜大了眼,遲疑地站起來。“我想看看她。”她靜靜地說。雷布思點點頭。在陰影裡,她顯得跟薩米更像了:同樣的體形、相似的發型和臉型。她穿著一件紅色的長大衣,鼓起來的口袋裡塞著紙巾。“我喜歡她。”她說。他又點點頭。“塔拉維茨知道你在這裡嗎?”他問。她搖搖頭。“外麵那輛出租車?”他猜測。她點點頭。“他們去賭場了。我說頭疼。”她說話很慢,每個字在說出來之前都要先思考一番。“他會發現你走開了嗎?”她想了想,搖搖頭。“你們住在同一個房間?”雷布思問。她又搖搖頭,微笑起來:“詹克不喜歡女人。”這對雷布思來說可是新聞。瑪麗安·坎沃錫說起過塔拉維茨娶了個英國女人的事……但認為那是為了拿到移民許可;他想起塔拉維茨親暱撫摸坎迪斯的樣子,意識到那是為了向泰爾福特示威。他是在向泰爾福特表示他能控製住他的女人。而泰爾福特……嗯,泰爾福特讓她被捕,之後被重案組帶走。這是兩個生意合夥人之間的敵對情緒的小跡象。是不是值得開拓一下?“她是不是……她會不會……”雷布思聳聳肩。“我們希望是這樣,坎迪斯。”她低頭看著地板。“我叫卡麗娜。”“卡麗娜。”他跟著說。“薩拉熱窩是……”她抬頭看著他,“你知道,真的。我逃走……很幸運。他們對我說:‘你幸運,你幸運。’”她用一根手指戳著自己胸口,“幸運。幸存者。”她又撐不住了,這一次,他不得不伸手抱住她。滾石樂隊:《靈魂幸存者》。隻是,有的時候隻有身體幸存了下來,靈魂已經被那些經曆吞噬並揉碎了。“卡麗娜,”他說,重複著她的名字,加強她的真實身份,試圖觸及她心中自離開薩拉熱窩之後就被隱藏起來的部分,“卡麗娜,噓。沒事的,噓。”他一隻手撫摸著她的頭發、她的臉,另一隻手撫在她的背後,感覺到她的顫抖。他用力眨眼讓眼淚流回去,看著床上的薩米。房間裡的空氣中像有火花在閃動,他不知道這樣的火花能有多少可以觸及薩米的大腦。“卡麗娜,卡麗娜,卡麗娜……”她退開,轉身背向他。他不願讓她走,於是走到她身後,雙手扶著她的肩膀。“卡麗娜,”他說,“塔拉維茨怎麽找到你的?”她似乎沒聽懂。“在安斯特拉瑟,他的手下找到了你。”“布萊恩。”她輕聲說。雷布思皺起眉頭:“布萊恩·薩默斯?”靚仔?“他告訴詹克。”“他告訴塔拉維茨你在那兒?”但他為什麽不直接把她帶回愛丁堡?雷布思知道原因:她太危險了,跟警察的關係太近。最好把她支開,而且不能殺了她,否則他們都脫不開關係。但是塔拉維茨能夠控製她。紅眼先生又幫朋友解了一次困……“他把你帶到這兒來,所以他能看泰爾福特的笑話。”雷布思沉思著,看看坎迪斯。他該把她怎麽辦呢?哪裡才安全呢?她似乎感覺到了他在想什麽,握了握他的手。“你知道我有一個……”她用手比了一個摟抱的動作。“一個兒子。”雷布思說。她點點頭。“塔拉維茨知道他住在哪兒?”她搖搖頭。“卡車……已經把他帶走了。”“塔拉維茨的難民卡車?”她又點點頭。“你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詹克知道。他說他的人……”她用手比畫了一個切割的動作,“……會殺了我的兒子,如果……”切割的動作——那是“螃蟹”的手段。雷布思忽然想到一件事:“螃蟹為什麽沒有跟著塔拉維茨一起到這兒來?”地望著他。“塔拉維茨在這裡。”他說,“螃蟹在紐卡斯爾。為什麽?”她聳聳肩,沉思著。“他沒來。”她在回憶他們對話的某些片段,“危險。”“危險?”雷布思皺起眉,“對誰而言危險?”她又聳聳肩。雷布思抓過她的雙手。“你不能相信他,卡麗娜。你必須離開他。”她朝他微笑,眼睛裡閃著淚光。“我試過了。”他們互望著,擁抱了一會兒。之後,他送她回到出租車上。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