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田賢二郎和藍瑜被送到了醫院。躺在病床上,宇田賢二郎看了看手表,自己昏迷了大概兩個鐘頭,這兩個鐘頭究竟發生了什麼?他的心裡有許多疑問,但卻沒有機會開口詢問。藍瑜被帶出來以後有些神誌恍惚,陸山就死在她的眼前,對她的刺激實在太大。而張嘯天又沒有來醫院,而是直接回了局裡。至於身體上,他並沒有什麼大礙,隻是腦後有些淤腫,不過醫生還是建議他留院觀察,但他卻拒絕了。他不想妻子知道這件事情,以免又節外生枝。警方跟著來找他錄了口供,並把在現場發現裝有二十萬現金的皮箱還給了他。他原原本本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最後時刻也是他給張嘯天發了短信,警方才能找到貨運碼頭的72號倉庫。不過當他向警方詢問自己被打暈後的事情,警方卻以辦案保密為由,拒絕回答他任何問題。藍瑜身上也沒有什麼傷,隻是手腳被繩子綁得太久,有些淤痕。她更大的問題卻是精神問題,無論警方問她什麼,她都是把身體曲作一團,倒在病床上,一言不發。宇田賢二郎錄完口供後,立刻到藍瑜的病房來看她。有一位女警官守在病床旁邊,宇田賢二郎認識她,正是李心潔。“我可以和她聊兩句嗎?”宇田賢二郎走到李心潔身邊,輕聲問道。李心潔站起來,看了宇田賢二郎一眼,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走了出去,順手幫他們把病房的門關上了。“你沒事吧?”宇田賢二郎看著藍瑜的樣子,心裡一陣痛。藍瑜看到宇田賢二郎,終於有了些反應,原本呆滯的眼睛眨了兩下,跟著淚水就猶如斷線的珍珠,滾落而下。“彆怕,沒事了,沒事了。”宇田賢二郎握住藍瑜的手,安慰道。藍瑜終於再也忍不住,從床上坐起來,緊緊抱住宇田賢二郎,痛哭起來。哭了好一陣,她的情緒才慢慢平複下來。“我要去救爸爸。”藍瑜忽然想起了什麼,放開了宇田賢二郎,慌忙的就要出去。“怎麼了?”宇田賢二郎一把拉住她。“我爸爸被車撞了,要做手術,等著我送錢去……”藍瑜一邊說一邊急著走。“他在哪個醫院,我陪你去。”“天琴縣醫院……可是……我……我還沒湊到錢……”藍瑜整個人一下子又軟了下來,再次陷入了絕望。“彆擔心,我這裡有。”宇田賢二郎把手裡的皮箱提了提。“可……”藍瑜仿佛又被人從懸崖邊拉了上來,她感激的看著宇田賢二郎,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彆說了,救人要緊。”天琴縣離綠都市並不算遠,從高速公路過去也不過一個小時的車程。宇田賢二郎包了一輛車,帶著藍瑜趕到了縣醫院。藍瑜的母親李菊芳滿臉憔悴的坐在病床前,而父親藍建軍戴著呼吸機躺在床上,身旁的電子監控儀一閃一閃的跳動著。“媽,爸爸怎麼樣了?”藍瑜上前抱住母親。“小瑜,你可來了。”看到藍瑜,李菊芳憔悴的麵容上有了些許精神,“醫生說你爸腦部瘀血,要儘快動手術。”“病人的情況現在很不穩定,希望你們家屬能儘早做決定。”一旁的護士語氣有些冷淡,顯然是擔心他們沒有錢負擔如此高昂的手術費用。“我們這就辦理手續。”宇田賢二郎看著護士說道。“這位是?”李菊芳這才看到站在門口的宇田賢二郎。“是我的朋友。”藍瑜隨口說道。“你們坐一下,我先跟護士去交錢。”宇田賢二郎跟著護士走了出去。“小瑜,這孩子是做什麼的?”李菊芳問道。“你問這麼多乾什麼!”藍瑜不想和母親談論這些,語氣有些不好的頂道。“小瑜啊,你年紀不小了,這孩子我看挺不錯,如果合適,你就……”李菊芳話還沒說完,藍瑜就打斷了她。“媽,現在你還說這些,我出去看看!”藍瑜聽著母親的話,心裡卻仿佛刀割,她和宇田賢二郎會有可能嗎?不可能!怎麼可能呢?藍瑜來到繳費處,宇田賢二郎正在交錢。她沒有走上前,遠遠的看著,眼裡的淚水止不住的流了出來。她知道,宇田賢二郎並不富裕,為了救自己,拿出的這二十萬幾乎是所有積蓄了。“藍瑜。”宇田賢二郎抬頭的時候看到了她,叫了一聲。藍瑜抹乾了淚水,露出一絲笑容走了上去。“謝謝你,錢我已經會想辦法還給你。”“彆說這些了,還有一些手續需要你們家屬簽字,我問過醫生了,明天一早就能做手術,你不要太擔心。”“嗯。”藍瑜點了點頭。“……那我先走了,有什麼需要你再聯係我。”宇田賢二郎不敢再看藍瑜,怕自己會忍不住上前抱住她。藍瑜也努力的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說道:“路上小心。”宇田賢二郎把醫院的收據遞到藍瑜的手上,然後匆忙的轉過身,往醫院外走去。“宇田賢二郎……”藍瑜還是忍不住輕聲的叫了一句。宇田賢二郎的腳步遲緩了一下,不過並沒有停下來,依舊頭也不回的走了。藍瑜沒有再叫,淚水又一次模糊了她的雙眼。宇田賢二郎坐在返程的車上,疲憊的閉上了眼睛,但是他的腦海裡卻是一片混亂。來的路上,藍瑜告訴了他被打暈後的事情。原來綁架藍瑜的竟然是她的前男友陸山,而他的目的是為了證明自己對藍瑜的感情,不過弄巧成拙,卻被突然闖進來救人的張嘯天擊斃。讓宇田賢二郎不能理解的是張嘯天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刑警,為什麼會貿然開槍?按照藍瑜所說的,陸山當時並沒有傷害他們的舉動,那麼是什麼原因讓張嘯天開槍?更重要的是陸山是兩起謀殺案的嫌疑人,他的死無疑讓案件變得更加撲朔迷離。“張嘯天……”宇田賢二郎的心裡對這位刑偵隊長充滿了懷疑。無論發生了什麼,時間是永不會停滯的。早晨,沒有陽光,天空中飄著瀝瀝淅淅的小雨。張嘯天穿了一件單薄的風衣,任由雨水打在濃密的頭發上,臉上沒有了往日的輕浮,眼神裡有些凝重。天氣並不冷,但他還是把風衣裹了裹。“秋天才剛剛開始,就這麼冷了嗎?”張嘯天嘴裡小聲嘟嚕著。綠都市公安局大樓依舊威嚴的聳立在那裡,不過對於此時的張嘯天而言,他前進的腳步卻有些猶疑。進門,直走,上電梯,出來右拐……他幾乎不用想,甚至不用抬頭看路,就來到了局長辦公室。李福天看見他進來,臉上立刻露出笑容。“你寫的報告我已經看過了,非常好!”李福天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招呼張嘯天在會客的沙發上坐下來,“我已經向市委做了彙報,市領導很滿意,對我局迅速破案的成績予以了肯定。”“李局,案子這麼處理會不會有些草率?如果以後……”張嘯天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福天揮手打斷了。“小張,你很有乾勁,也很年輕,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值得培養的人才,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我知道你辦這個案子辦的很辛苦,這樣吧,我先放你一個星期的假,你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是,局長。”張嘯天終究沒有繼續爭辯下去,算是默認了局長的決定。張嘯天從局長辦公室裡出來,剛好碰到一臉不滿情緒的李心潔。“隊長,這案子就這樣結了?”李心潔開口就不客氣的質疑道。“結了。”張嘯天點點頭。“可是還有很多疑點……”“證據確鑿,還能有什麼疑點,分明就是情殺,事情到此為止,不用再多說了。”張嘯天有些不耐煩的打斷李心潔。但李心潔卻並沒有停止追問,而是繼續毫不客氣的問道:“隊長,當時究竟是什麼情況?有必要開槍殺死疑犯嗎?現在豈不是死無對證!”張嘯天的臉色一變,原本有點蒼白的膚色泛起紅潮。“李心潔,你不要太放九九藏書網肆了!”張嘯天說完,狠狠的“哼”的一聲,甩手而去,不過他的心卻不由抽搐一下,那是一種無法觸碰的痛。李心潔對著張嘯天的背影做了個鬼臉,跟著她便轉身又進了局長的辦公室,不弄個明白,決不罷休。張嘯天從局裡出來,直接回了家,他確實感覺到有點累了。推開家門,一個灰色的紙信封被塞在門縫裡。張嘯天撿起來,打開一看,裡麵是一張光盤。光盤的背麵隻有一個簡單的編號,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信息。張嘯天拿著光盤,似乎絲毫沒有任何驚奇,隻是眼神中有一種難以言語的苦澀。他打開電視,然後把光盤放進碟機,跟著便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的看著熒屏。電視畫麵閃動了片刻,過了大約好幾秒才慢慢穩定下來。畫麵並不清晰,無論從角度還是質量而言,都可以看出是街角的監視攝像頭拍下的。昏暗濕滑的一條後巷,巷子的儘頭有兩個人,一個人站著,一個人跪著。站著的人手上拿著槍,背對著攝像頭,而跪著的人不斷的磕著頭,仿佛在苦苦的哀求著什麼。可是站著人,依舊扣動了扳機。跪著的人倒了下去,鮮血染紅了畫麵。站著的人回過頭來,冒著火的眼睛,喘著氣微張的嘴唇,被雨水淋濕的頭發……在鏡頭前是那樣的清晰,正是綠都市公安局刑偵大隊隊長張嘯天。張嘯天坐在沙發上,麵無表情,按下了暫停鍵,看著屏幕上自己的臉。這個時候忽然手機響了起來。“內容很精彩吧?”手機傳來一個有些調笑的聲音。“你讓我怎麼相信你沒有把視頻再備份?”張嘯天問道。“你沒有選擇的餘地,不過你放心,你對我們很有價值,我們會好好保護你的。”“我們的交易到此為止!”張嘯天的聲音裡已經滿是憤怒。“或許吧。”對方笑著掛斷了電話。張嘯天重重的靠倒在沙發上,手機跌落在地上,“啪”的一聲,一分為二。宇田賢二郎一早趕到公司,就接到了人事部的信,通知他到業務部報到。雖然他心裡早就有數,但是對於這個有些突然的通知,還是免不了有些吃驚。業務部在樓層的最尾端,相比其它部門而言,顯得有些僻靜。宇田賢二郎走在長長的走廊裡,心情竟然有些緊張。業務部的門緊閉著,宇田賢二郎輕輕敲了敲門。過了一會,一個年輕瘦弱的女孩打開了門。“你好,我是宇田賢二郎,今天過來報到的。”“請進,宋經理正在辦公室等你呢。”女孩微笑著請宇田賢二郎進去了。業務部的辦公室並不大,人也比想象中少很多,甚至有很多辦公桌都是空的。作為龍興貿易最重要的部門,卻是如此的冷清,讓宇田賢二郎大感意外。而業務部的同事看到宇田賢二郎,雖然麵上都帶著笑容,但是眼睛裡卻透出好奇和警惕的目光,讓人渾身不自在。女孩帶著宇田賢二郎走進了宋海隆的辦公室。這間經理辦公室倒是寬大豪華,甚至比周軍的辦公室還顯得闊氣一些。“宇田先生啊,你可來了,以後業務部又多了一員虎將啊!”宋海隆看到宇田賢二郎,立刻笑容滿麵的招呼他坐下。“不敢,以後還要宋總多多關照才是。”宇田賢二郎連忙謙虛道。宋海隆聞言,點頭笑了笑,然後對旁邊的女孩說道:“小範,你叫一組的鄒誌海過來一下。”“好的。”被叫作小範的女孩退了出去。“你看,我也是今早才接到總公司人事部的通知,所以有些倉促,待會我就安排人給你簡單介紹一下部裡的情況。”“謝謝宋總,真是讓您費心了。”這個時候,鄒誌海進來了。“宋總,您有什麼吩咐?”鄒誌海五官端正,身體修長,十分帥氣,年紀看起來和宇田賢二郎相仿。“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的新同事宇田賢二郎。”“你好,以後還請多關照!”宇田賢二郎伸出手,友好的說道。“歡迎歡迎。”鄒誌海客套的握住他的手,嘴上雖然說得客氣,但是眼神裡卻有些不在意。“宇田先生剛過來,你幫他安排一下辦公的位置,以後就讓他先跟著你熟悉下一部的業務。”宋海隆安排道。“宇田賢二郎,那你先跟我來吧。”鄒誌海帶著宇田賢二郎走了出去,並為他安排了一個辦公桌。宇田賢二郎剛來業務部,處處謹慎,也不多問什麼。倒是鄒誌海話比較多,為他介紹了同事和業務部的一些基本情況。宇田賢二郎這才了解到,業務部下分為兩個組,業務一組和業務二組,負責帶他的就是一組的組長鄒誌海,而好友趙鑫的女朋友劉揚慧是在業務二組。被公司開除的胡衛華和蕭風兩個人都是屬於二組。一組加上組長在內一共六個人,因為二組有兩個人被開除,所以又調走了一組一個人,剩下五個人,現在自己剛好補充進一組。宇田賢二郎在進入龍興貿易公司不久,就通過兩位特派員,拿到了報關員證書,所以完全有資格在業務部從事報關事務。但是鄒誌海卻以他對公司業務不熟悉為理由,讓他暫時跟班學習,說白了,就是負責填單之類的瑣碎工作。隻是第一天來業務部上班,但宇田賢二郎已經能夠感覺到這裡完全與眾不同的氣氛。在綜合部,同事之間雖然也勾心鬥角,但是平常的時候依舊也會談笑風生,或者是拉黨結派。可是業務部裡似乎每個同事都是神神秘秘,要麼就是出去辦事了,即使回到辦公室也是埋頭做自己的事情,完全沒有溝通和交流。偶爾,隻有組長過來詢問一下工作的情況。度過極其乏味的一天後,宇田賢二郎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家裡。妻子陳佳和嶽母趙春燕都在家裡,兩個人臉色沉沉的坐在沙發上,看著剛剛進門的宇田賢二郎。“今天你們怎麼都在家?”宇田賢二郎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往常這個時候趙春燕應該去打麻將了,而陳佳也多半開始看電視。“家裡的存款你都取了?”陳佳今天收拾房間的時候,發現存折上的二十萬被提空了。“是啊,我拿去跟朋友一起做點投資。”宇田賢二郎一邊脫鞋一邊說道,他早就知道這件事情瞞不了多久,所以一早就想好了說詞。“投資?這麼大事情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陳佳臉色都變了,兩個人很辛苦才攢下這一筆錢,為的就是能買套自己的房子,現在老公卻說也不說一聲,就突然拿去投資了。“宇田賢二郎,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怎麼私自就把買房的錢拿走了呢!”趙春燕的也在一旁責備道。“我有個朋友炒黃金,有消息說過段時間黃金會漲,所以我就委托他幫我也買了一些,反正現在首付款還差好幾萬,不如投資試試,就算不行也虧不了多少。”宇田賢二郎嬉皮笑臉的坐到陳佳身旁,討好般的一邊說一邊幫老婆捏著胳膊。“真的?”陳佳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問道。“當然是真的,老公還能騙你!”宇田賢二郎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裡已經愧疚到無地自容了。“做點投資其實也好,光靠工資吃飯,你們的日子能好到哪裡去。”趙春燕總是希望這個女婿能更有出息,賺大錢,讓女兒過上更好的日子。“是啊,你們放心吧,我先去洗澡。”宇田賢二郎怕她們繼續問下去,立刻找個理由跑開了。現在最難安心的是他自己,二十萬隻剩下十萬了,拖也拖不了太久,還得想辦法先把錢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