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光榮的負傷(1 / 1)

女人發現老公有外遇的時候,在一時衝動下所做的事,大部分都很幼稚——一、在他的駕照上寫一些低級的字眼。例如:沒屌!二、和他最欣賞的足球隊友約會,而且是從來沒把球傳給他的那個家夥。三、先散播謠言,再對外宣稱:“不用再八卦了,因為他真的在外麵亂搞!”四、到一些不入流的網站用他的名義注冊,切記要選警察特彆“關照”的那幾個網站。五、戒掉巧克力,你會開始懷念它,這樣就沒多餘的時間去想你老公了。六、把他的支票簿拿來,在全部的支票存根上頭寫上“此筆為性交易費用”。七、參加媽媽賽跑,打敗那個賤貨!運動會可謂是讓人洋相儘出的場合,大部分的媽媽寧可躲起來裝死,能不去最好。至於我就不用說了,我對運動會的期待程度,隻比我可能被判死刑、將遭毒物注射而死還多一丁點而已。不過,我對碧安卡的恨意,早已超越所有的感覺,現在隻剩下要怎麼從科博館校外教學開溜的問題而已。在這節骨眼要臨時請病假是不可能的,就算把死亡證明書送到史鎬麵前,他也不會甩我。但我今天要是不在媽媽賽跑上打敗碧安卡,今天就可能是我的忌日!當老師的,什麼千奇百怪的請假理由沒看過?學生家長幫孩子請假的理由,都可當作教員休息室茶餘飯後的笑料了!凱莉會請二月二十九、三十、三十一、三十二日四天的假。不好意思,傑克森今天請假,都怪他老爸不好。不好意思,夏多妮昨天沒去上課。她身體很不舒服,我和她爸帶她去打個針(原文為had her a shot,但shot亦有“喝杯小酒”的意思。在此有諷刺這名請假的學生,是因為她父母灌她喝酒喝到吐,身體不適,所以才無法到學校上課之意。)。即使奸夫如洛伊,也有他的借口——不好意思,請容我離去,因為我對婚姻的忠誠度已經疲乏。明明他是出軌的人,怎麼搞得我像是造成他出軌的罪魁禍首?話說回來,我該用什麼理由,來作為把二十個學生丟在科博館的借口呢?不管做什麼事,“規畫”是最關鍵的一部分。我的計劃如下:先帶我們班到博物館去,再讓露西陪他們參觀。露西也帶六年級的班,是很好的同事,而且還有六名家長同行,可以幫忙照應一下。然後我就可以溜出去,狂奔到珍妮她們在漢普區舉辦的運動儈參加媽媽賽跑,然後搭地鐵北線回來,剛好可以趕上參觀後回學校的專車。我當然知道丟下校外教學開溜的風險,鐵定是被炒魷魚的,但是,學校有一條規定說,教師要被記三支警告,才會予以開除,這至少比婚姻通情達理多了。記三次警告才能離婚,總比洛伊突然拒我於千裡之外來得可親一點。哦,沒錯!做好萬全的準備就對了。沒辦法升遷,甚至根本沒機會的人,也有扭轉乾坤的可能!02前往運動會的途中,我緊張得要死,狂吞了兩根巧克力威化棒、灌了一杯卡布奇諾,一路上還嗑完一大包洋芋片。這樣的猛吃法,等一下是要怎麼衝?我從地鐵站死命地往運動場衝,大概衝了有三百碼之長,跑得我腰快斷了,整個喘到不行,巴不得馬上死了算了。我真的快不行了,連要站穩都有點困難,因而這趟路的最後一段,行進速度之慢,簡直和樹獺有得比!這幾個禮拜,漢普區湧入一批為了參加媽媽賽跑做最後衝刺的媽媽兵團,腳穿運動鞋,個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將奧運的運動精神發揮到淋漓儘致。現在我也來了,拖著沉重的腳步,以雪地跋涉之姿龜速前進中。其實我的穿著不對也有差。昨天擅自闖到洛伊的診所去,穿的是昨天白天上課的衣服——裙子和短袖上衣,不過好險,我殺到碧安卡家之前有換穿運動鞋。但我的淺灰色胸罩在昨晚就脫掉了,加上早上一陣匆忙,也忘了把它穿回去。我告訴自己,沒啥好擔心的,反正胸罩對我來說也不是那麼有用。真正有用的胸罩應該會讓我感受到我沒有超重,也沒有妊娠紋和肥胖紋。抵達運動會場的時候,孩子們的賽跑已接近尾聲,我剛好趕上幫珍妮加油。我和其他家長同席而坐,大家一副蠢蠢欲動的樣子,為了爭看跑道終點的最佳視野,人人都伸長了脖子卡位,像是被無名手搔到癢處似地彈了起來,萬頭鑽動的景象,足可媲美平底鍋裡彈跳的爆米花,當中還夾雜著此起彼落的數位相機閃光燈,和DV攝影機的運轉聲。“媽!”珍妮得了第三名,真是太感動了!我在終點開心地擁抱她的時候,她縮了一下,“你沒有穿內衣!哦,好糗哦!”為了安撫我,她說如果我再讓她出糗,她就要跑去躲起來了。我看,她最好開始打包準備離開,因為待會兒她老媽就要把裙子塞進內褲,露出奶子全力向前衝了!“有看到你爸嗎?”我問,努力壓抑歇斯底裡和傷痛的情緒。珍妮以大拇指比了比休閒大樓的方向,我儘可能裝作沒事的樣子,往他們那兒走去。風把長長的草吹得嗖嗖作響,風吹草動,草浪此起彼落,形成一片翻騰洶湧的青蛇海。休閒大樓位於廁所後麵,沒什麼人會經過,而且位置也很隱密。鎮定!要鎮定!我偷偷從牆角采出頭,果然被我看到他們躲在那兒接吻!我呼吸困難、腦部缺氧,簡直快喘不過氣來,情況非常緊急,如果我人在飛機上,座位上方的氧氣麵罩肯定已經落下來了——後來他們回到會場的家長區,我走向他們剛剛站的地方。地上清晰可見他們倆沾著泥土的鞋印,就像犯罪現場留下的痕跡。回頭一想,碧安卡穿的是低跟便鞋和無袖洋裝,如果她沒打算參加,看來我應該也不必參加賽跑與她一較高下了。沒多久,傳來大會廣播的聲音,媽媽賽跑就要開始了。參加比賽的媽媽們突然像跳佛朗明哥舞似的,把孩子們從手中往旁邊一扔,然後急奔向起跑點準備。很久以前的運動會還會舉辦一些趣味競賽什麼的,媽媽們會脫下鞋子、穿著襪子上場,手上的湯匙裡放著一顆蛋,比賽過程中不能讓蛋掉下去,但最大的風險是身上的一片裙可能會鬆開,甚至掉下來。自從現代時尚媽媽(時尚媽媽(Alpha mum):愛玩文字遊戲的美國人發明的新詞,意指接受過良好教育、喜愛在網路上表現自己,且具備優秀攝影、圖文處理能力的年輕母親。)的風潮掘起後,就不流行競味競賽了。這些女人把花崗岩製的廚房工作台擦得晶亮、家裡用投射燈裝潢。她們會先找一份短期的工作,闖出一番成績後就去懷孕生子,放棄前景看好的職業生涯,全心當一個超級時尚辣媽。雖然她們已經很了不起了,但從她們身上,還是看得到女人天生愛競爭比較的天性。那些還在和萊卡塑身衣搏鬥的傳統粗大腿媽媽,馬上就被那些盛氣淩人的超級時尚辣媽給比下去了。瞧瞧她們的肌肉和曲線,都健美得令人稱羨,粗大腿媽媽隻得放棄與之競爭,悻悻然地坐在場外的觀眾席乾瞪眼。說時遲那時快,碧安卡豪邁地拉開了她的洋裝,露出裡麵一套最新高科技萊卡布料慢跑服,完全不輸奧運選手服的水準。她踢開了低跟鞋,彎下腰去穿上運動鞋,那雙鞋實在自得太詭異了,一看就知道是全新的,根本是為了比賽才買的,想到這個我就有氣。接著,她像個英勇女戰士般地站了起來,風中的花朵仿若也得向她行個禮似的。可惡!看來連大自然女神也會臣服於這個噬男魔之下!碧安卡悠哉地走到我旁邊的跑道,臉上頂著全妝(包括假睫毛),對著我上下打量。“你要輸要贏都沒差,因為……你一定會輸!”她伸了伸懶腰,像隻貓咪似的傭懶自在。“是啊!我好心勸你,最好叫一批醫療小組隨時待命,因為你很快就會用到了,彆怪我沒提醒你呀!”我故意虛張聲勢嚇她,一邊把裙擺塞進內褲腿邊的鬆緊帶固定,一副看起來就不像會在下屆奧運引領風潮的模樣。“如果你運氣好的話,你的假睫毛應該會在你跌倒的時候撐你一把。”不曉得其他媽媽看到我這副模樣時,心裡在想什麼?我真是快被這種想法給折磨死了!該不會是在我背後指指點點吧?那些完美又擅長烘焙的家事女神,讓你看了巴不得一頭栽進食物處理機算了。而且,她們比的不是誰吸引到較多男人的目光,而是明裡來暗裡去,硬要在彼此間爭個高下。“你有沒有發現她大腿上那層油越來越厚了?”、“她的孩子真沒教養,怎麼不管一下?”、“我敢說她聖誕節那天有在胸部上動手腳!”她們的言論簡直比高等法院還機車!“各就各位……”全員向前傾,做好起跑姿勢。終點的白色帶子真是該死的遠!我瞄了整排的選手一眼,平常溫柔可人的媽媽們,現在換上了虎視耽耽的麵孔,仿佛是北極那些專門捕捉海豹寶寶的獵人。她們手肘打直,手爪伸了出來,輕觸著起跑線,眼神像是鬥牛看到鬥牛士般,充滿殺氣。“預備……”“對了,珍妮和我相處得很好。”碧安卡雞婆地補了一句,“她真的……很有潛力!你做人家媽媽的,沒能好好開發她的潛力,不覺得丟臉嗎?但現在開始還不遲,而且她這年紀的女孩子,可塑性正強呢!”砰!如果碧安卡以為這樣就會刺激到我,那她就大錯特錯了!心頭的恨意加速了我的衝勁,我就像吸了毒似地使勁往前衝。我死命地跑,像是終點有免費的Jimmy Chooc牌女鞋等著我似的,而且是由一絲不掛的布萊德·彼特親手頒發。我左邊跑道的女人像隻鴕鳥似的,頭和脖子一直伸,上半身和下半身明顯不協調。其他媽媽跑步的時候,低著頭緊盯地上,一副怕會跌倒的樣子。我感覺自己超越了所有人,迎麵襲來的風摑過我的臉,再彈向其他的選手。賽跑選手越跑越往內圈跑道聚集,我往肩後一瞄,看到了一條長長的隊伍。碧安卡趕上來了,她一一超過其他的女人,把她們遠拋在後。這一瞄耗去我幾秒鐘時間,我回過頭來,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遠方的終點線上,終點的白色帶子是由學校秘書和一位音樂老師各拉一端。我感覺得到碧安卡就跑在我後方,近到我都聽得到她的呼吸聲。終點越來越近,我好喘好喘,雙腿像活塞似地不斷運作。忽然,有人推了我一把,我雙手一陣慌亂,跌了個狗吃屎,往旁邊一彈,隻差半公厘,女校長差點就被我劈個腦袋開花。然後,其他選手來不及刹車,被趴在地上的我絆倒,一群人就這樣疊在草皮上,媽媽們身上的黑色緊身褲和各色淺色上衣,讓我們這堆人看起來就像一團癲癇症發作的超大什錦糖!“你這個智障加三級的白癡!”一個倒在地上的媽媽氣得破口大罵,“媽的!你到底在乾嘛?”“有……有……人推……推我……”喘得要命,我需要新鮮空氣。“你應該被禁賽!腦殘的賤人。”“可是……可是……”我很想爭辯,但還沒出口,就被周遭不滿的聲浪淹沒了。就像從天堂掉到地獄的感受,樹蔭下的光線越來越暗,變得有點陰森。詭譎的氣氛籠罩著我,有種呼吸困難的感覺。“媽,你還好吧?”“還好,這種荼毒的話我聽多了。”我邊喘邊說,“而且我的腳踝還常因這種怪動作脫臼。”我摸到珍妮的小腿肚,緊抓牢,讓自己重新站起來。“她推我,你們都沒看到嗎?”我倒抽了一口氣,“我快要贏了,結果碧安卡推我!”“哦!媽,你不要這麼輸不起啦!”洛伊心不甘情不願地往我這兒走來,碧安卡就在不遠處,手裡抓著一瓶慶祝勝利的香檳。“大會真該頒個獎給沒穿胸罩就跑來比賽的你才對,勇氣獎之類的。你還好嗎?”他問得可真勉強!“她推我!那隻母牛撞我!沒人相信我嗎?”我不禁開始抱怨自己的名字,凱珊卓——希臘神話中預言不被采信的特洛伊公主(凱珊卓(Cassandra):希臘神話裡的特洛伊公主,是位具有悲劇性格的先知。阿波羅愛上凱珊卓,賦予她預知未來的能力,但由於她不允許阿波羅染指她,阿波羅就詛咒她的預言得不到群眾信任。在英語中,Cassandra也代表著“惡兆預言者”的意思。),就連她預知了木馬屠城的慘劇(木馬屠城(Trojan Horse)典故:特洛伊公主凱珊卓警告大家,一旦把木馬拖進城裡,就會出現可怕災難。木馬被拖進特洛伊城,全城軍民飲酒作樂、唱歌跳舞,慶祝十年抗戰獲勝,然而在大家進入夢鄉之際,藏匿在木馬腹中的希臘軍殺出,並和躲在外島的聯軍裡應外合,攻破了特洛伊城。上自國王,下至幼童,隻要是男性一律遭到屠殺,成年婦女被視為戰利品擄回希臘。西元前十二世紀,全世界最繁榮富庶的特洛伊城,就在一夜之間毀滅。Trojan Horse原意為“特洛伊木馬”,引申為“詭詐之物”之意,在此有諷刺碧安卡的意思。),也沒人相信她。難道這名字被詛咒了??99lib.“媽,”珍妮比了個噓的動作,阻止我說下去,“好了啦!你今天出的糗還不夠嗎?”“你要不要……呃……和我們一起慶祝?碧安卡有準備野餐的東西。”洛伊問,看不出有啥誠意。她當然是有備而來啊!“不用,我……我還要回去上班。”日正當中,休閒大樓的影子往後退成了一條細線。在衝回科博館之前,我一跛一跛地走向休閒大樓,獨自舔舐我受傷的心靈。我怎麼會這麼淒慘?我好想哭,但還是得振作起來。仔細想想,我沒因為那些鳥事而嚇得尿褲子,所以,這樣也算是成功了。誠如我先前所說,規畫是行動前最關鍵的一部分。每件事都已按照原定計劃進行,所以我現在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可以回到科博館。03但我之前計劃中所沒預料到的,一來是扭傷腳踝;二來是遇到“發現有人在鐵軌上”——這是倫敦交通局的術語,講白一點,就是有人臥軌自殺;還有第三,我手機沒電了!好不容易撐到地鐵站,比我預計的時間晚到,車子已經快開了,我使勁猛衝才擠進車廂,與整車的人麵無表情地共度接下來的十分鐘車程。倫敦的地鐵裡沒有空調,我的T恤已因為賽跑和趕路而濕透,棉質布料緊貼著我的肌膚。聽到到站廣播後下車,我步履蹣跚地走出地鐵站,想說搭計程車好了,偏偏看不到半輛車,隻好拖著沉重的步伐坐上公車。北倫敦不愧是座標準的都市叢林,回程路上的車流量之大,公車有如老牛似地緩慢行進著。我撈起手機想打電話給同事露西,但果然和我猜的一樣,手機沒電了。因為前一晚跑去洛伊的診所過夜,根本沒機會充電。我努力安慰自己,這就是住在倫敦必定會經曆到的大冒險。話是這麼說,不過未免也太驚險激刺了一點!我開始向上帝禱告,如果祂能助我順利回到科博館的話,我一定會儘全力多做善事!公車好不容易開到了貝克街,我跳下車,不得已隻好又拐進地鐵站,轉兩班車就可以到科博館了。我等了又等,望穿秋水,地鐵還是不來,隻聽見一次又一次的誤點通知,我開始考慮是不是要轉行了,改行做閹割的或是當體香劑產品嗅測員(要聞體香劑試用者的腋下)都比現在好得多。到了南肯辛頓站下車,我一路跳回科博館去。就在我瘸進大廳時,完全看不到我們班學生的蹤跡。我一步步拖著腳走,痛楚中彌漫著汗水的酸臭味。我發了瘋似地吼著我同事的名字:“露西?露西!”我的T恤早在賽跑跌倒時扯破了,身上沾滿泥土和草層,加上披頭散發,痛得以單腳跳原地打轉,沒穿胸罩的咪咪也跟著上下彈跳,這副怪樣已引起警衛人員的高度關注。我衝上前去詢問北玫瑰丘小學是否已經離開?結果他們不是叫我到後麵排隊慢慢等,就是叫我去死!我拖著又痛又腫的腳,搞到快要心臟病發作,還錯過返校專車整整四十五分鐘。既然都到這個地步了,說不定直接下地獄還比較痛快!04後來,花了四十英鎊搭計程車回玫瑰丘,趁路上塞車的時候,我順便想了想等一下怎麼講才好。我看乾脆說我精神有問題,不適合擔任教職,懇請同意支付退休金,讓我提前退休好了。為了提升這理由的“真實感”,說不定可以考慮在我教員休息室的位子上搭一個小蚊帳,然後在裡麵演奏邦加鼓。要麵對現實了,啟動生存遊戲的野戰模式。要潛入學校,唯一的方法就是背貼著牆、躡手躡腳地摸進去,還要躲過監視器的鏡頭,以突擊部隊匍匐前進之姿,爬過史鎬辦公室的窗下。下午三點,我的掩護行動成功通過一樓,眼看終點就在眼前,我從露西班上的窗戶看到她在哄我的學生,當然,也包括她自己的學生。她用的不是傳統的寫黑板式教學法,我隱約聽到她小小聲地說,因為她幫我擋得好,所以我欠她一杯啤酒之類的。鬆了一大口氣,我真的快累癱了,還得潛回我的教室去拿回簽到簿才行,但是,突如其來的驚嚇,嚇得我愣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我被“那女人”盯上了!“請問一下,您……到哪兒去啦?”帕笛妲·潘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擋住我的去路,簡直比五角大廈的緊急應變小組還機靈,不過就是她的手段高明了點。“你知道在校外教學的時候,把整班學生丟下,會受到什麼處置嗎?”帕笛妲講話的時候,她那兩片塗了漆似的薄唇,在我看來就像兩隻蠕動的粉紅毛毛蟲。“我看,等著被開除吧你!”英格蘭境內有數不清的非法移民,說不定身上還帶有炭疽病,他們都能苟且偷生,國家安全單位可有把他們揪出來嗎?沒有。然而遲了一個半小時回到學校的我,卻倒黴地被帕笛妲堵上了,真是怪!她怎麼沒被請到倫敦警察廳的反恐單位服務?我把身後的門關上,打算跪下來求她。“聽好,這是突發狀況,孩子們都平安無事。校外教學的家長與學生人數比通常是一比十,對吧?好,因為這次多出幾個家長誌願協助,所以我確定人數比是一比六,而且露西也在。我是家裡有急事,細節我不便多說,反正,事情一切順利就好了。”“不是這樣吧!”她以一副維多利亞時期女家教(維多利亞時期女家教: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社會裡,領薪水的中產階級女性擁有特殊的地位。當時的社會,所謂中產階級女性乃指專心於家務、沒有投入公開的勞動市場中的婦女,因此,女家教也就成為處理家庭、教育及社會議題時最重要的角色。)的姿態說道。“帕笛妲,算我求你,不要跟史鎬說。隻要你不說,這學年看守遊戲場的工作由我來幫你做。”我跪得實在很不舒服,但還是忍下來。“你行行好吧!看在同事一場,有點姐妹愛好嗎?”我一直拜托她,可是,帕笛妲的心真夠狠、夠毒!“公事優先,友情再說。”她不懷好意地刁難我,從她鏗鏘有力的語調聽得出來,我怎麼求都沒用。下午四點,放學時分,孩子們從教室一湧而出。我在中庭遇到史鎬,他臉部表情僵硬,嘴巴似便意來襲的直腸般收縮擠壓。“到我辦公室!”他命令道。我拖著受傷的腳邁向最後的判決。如果跟他說,彆的學校去校外教學,有發生過比我這次更嚴重的事,這樣會不會好一點?我有一個大學同學帶她六年級的女學生去新森林國家公園露營,還去采磨菇,偏偏她們采到的是毒菇,結果因中毒產生幻覺,全班送加護病房觀察一天……從近距離就看得出史鎬眼中的火焰,我改變了主意。我眼觀八方,想找個武器來自衛,超想知道是否能把他的雷射印表機設定成“電擊模式”?校長大人的情緒指數已經從“很不爽”狂升到“撒旦魔王”了!這天天氣本來不錯的,但他怒氣一來,旋即狂風暴雨。“你竟敢丟下班上的學生!?”接下來的半小時,他開始大發發飆威力直逼美國的卡崔娜颶風,差彆隻在把狂風暴雨換成罵聲轟頂罷了。他脖子上爆出了一條條青筋,怒不可遏地吼著,之所以氣到快腦中風的原因,就是我違反了健康安全規則。任何疏忽都代表著風險,危險一旦發生,很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錯誤。我不負責、不應該、不成熟……要不是受限於學校規定,他當下就可以叫我滾蛋!沒錯,老師要被記三次警告才能予以革職,但這件事實在非同小可,他打算在董事會上提出來,看是不是能馬上把我開除。我應該站出來為自己辯護才對,但我現在隻想知道,我之前怎會天真地以為逃得過這一切?如果我要幫自己寫篇自傳,內容重點就是——好好看看你這自欺欺人的人生,你這個超級大白癡!由他去罵吧!我雙眼盯著他背後那麵牆,牆麵是老套的米黃色。我發現自己竟開始回想,在他莫名其妙升上校長之前,最擅長的是哪個科目?是膽小怕事?還是盤問技巧?我離開學校前,為聊表心意,應該會送他一個牌區,好讓他掛在辦公室外麵——在這裡上班,勸你不要那麼仇視女性又孤癖,這是為你好!史鎬目送我離開之後,想必他就繼續把玩他收集的槍了。咚的一聲,我把頭抵著牆壁。學校的事,還有一堆雜七雜八的事,瞬間全飛到外太空去了,比起我的不幸,那些都顯得微不足道了。我失去我老公的心,還當眾丟了我女兒臉,這等於是硬生生把她推進碧安卡險惡的懷抱裡。我突然有種感覺,仿佛眼看隧道彼端發出了列車將至的燈光,而我卻被綁死在鐵軌上,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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