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時光最深處 第二節(1 / 1)

暖暖氣哼哼又控訴了兩句。“國外媒體對中國有偏見的不少,這次沒有外媒在現場,卻出現了大量相關報道,都嚴重失實,”季成陽的聲音冷且靜,“沒有在這片土地上生活過,了解渠道少,很難看到每件事的真相。你男朋友生在國外,環境造就觀念,我以前在美國的時候也經常會和人爭論這些。”“是啊,”季暖暖有些沮喪,“他們從小到大看到的就是這種新聞,根深蒂固了。”於是,車內的話題,就從小情侶的觀念爭執,討論到了新聞報道的客觀標準……司機也是個標準的愛國好青年,聽季成陽講這些,時不時也會義憤填膺地表達一下自己的憤慨。季暖暖的男朋友聽不懂,還以為幾個人說著和自己無關的事,低頭把玩著自己的黑莓,收發公司的郵件。那邊,被女朋友控訴著的男人,在飛速打字,回複著工作安排。這邊,季成陽已經說到了記者工作的重要意義。“就像沒見過南京大屠殺的外國人,沒看到史料照片,是無法相信有這種殘忍的行為。同樣的,還有94年的盧旺達種族大屠殺,沒有記者去客觀報道,也沒人敢相信,一百天左右就死了近百萬人。”“我看過一個記者的回憶錄,說得就是盧旺達屠殺現場。”紀憶想起那個戰地記者描述過的屠殺場景:腳下根本沒有路,必須踩著死屍前進,每一腳都像踏在吸滿水的海綿上,甚至能聽到骨頭不斷被踩碎的聲音。“Jack Pie。”季成陽說出了那個戰地記者的名字。“嗯。”紀憶也記得是這個名字。季暖暖看這兩人說著自己不知道的事,有種被拋棄的感覺,忍不住抱住紀憶的肩膀,連連抱怨:“不帶你們這樣的……我和你們是一國的啊,我們把這個假洋鬼子踢下車吧。”紀憶笑,輕輕推她,讓她收斂點。司機聽熱鬨聽得都快不會開車了……他們坐得這輛車,因為特意繞道接了紀憶和季成陽,並沒和暖暖母親的車走一條路,等眾人先後上了飛機,她站在飛機的走道上,終於看到了正坐在位子上翻閱著報紙的暖暖母親。自從上次醫院之後,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這位長輩。“西西,”季暖暖的母親察覺到他們上了飛機,抬頭,略微笑了笑,“剛才我還在想,好像你第一次去成都,也是和我們一起?”相同的機場,甚至機艙裡的場景都似曾相識。季成陽在紀憶身邊,正禮貌地和幾位已經退下來的長輩們寒暄,他見紀憶有些回不過神,將手搭在她的後背上,不動聲色地撫了撫。紀憶恍然驚醒:“嗯……高一的時候。”“快坐吧。”暖暖母親笑。“媽——”季暖暖遲登機了幾分鐘,火急火燎地趕過來,“看什麼呢?”說著,她拿過報紙,話卻不肯停下來,“有什麼新聞嗎?好玩的?講給我聽聽。”顯然,她是怕自己母親做什麼,或者說什麼為難紀憶的話。暖暖母親識破她的意圖,好笑地斥了句:“好了,你什麼時候關心新聞了,快去坐好。”……季成陽直到飛機起飛前,季成陽才擺脫長輩的關心,回到她身邊。季成陽坐下來,感覺紀憶的手悄悄環上自己的左臂,那種毫不掩飾的依賴感讓他有一瞬的恍惚,微微側過頭去,低聲問:“怎麼了?”紀憶搖搖頭,笑著輕聲說:“沒怎麼。”她很開心。自從家人去報社找過她談過以後,就沒這麼開心過。“那怎麼笑得這麼高興?像撿到金子一樣。”季成陽如此聰明,怎麼可能不知道她是為什麼而笑,又是為什麼如此依賴地黏住自己?可他就喜歡如此旁觀。旁觀她微微皺了皺鼻子,輕聲回答:“不告訴你~”每個字,每個表情,都和他猜想的一樣,分毫不差。這次再到成都,紀憶的身份微妙了很多,幸好季成陽不是個性格特彆外放的人,從不會在外人麵前做些親昵的動作,說什麼親密的話,也沒多引起暖暖外公的注意。這和季暖暖的男友完全相反,那位絕對是個浪漫主義者。“和我小叔談戀愛是什麼感覺?”季暖暖深夜躺在床上,邊和睡客房的男友用手機閒聊,邊好奇問紀憶,“我怎麼就沒見過你們特親密的時候?”紀憶想了想:“沒什麼感覺……大家感覺都差不多吧。”。好像真的是這樣,季成陽絕對不是個會說情話的人,她能想到的特彆煽情的話也沒有幾句。他在外人麵前確實挺正經,拉手隻有一次,在電視台的走廊上,還是她十四五歲時候,估計牽著她就和牽個小侄女沒什麼兩樣;攔腰抱她也僅有一次,還是因為很特殊的原因。所以在兩人離開成都,去往小鎮的路上,司機閒聊間隙,還問紀憶是不是大學剛畢業出來旅遊,怎麼沒和男朋友一起?當時季成陽正在車下透氣,她怕車裡人都是暖暖外公那裡的人,不知道該不該說得很清楚,就這麼含糊著將話題帶過去了……2000年來這裡,還是深冬。轉眼過去了八年。紀憶透過車窗,看這個不大的鎮子。車沿著平坦的土路轉了幾個彎,停在儘頭,那個姨婆曾經住的院子前。她悄然看了眼季成陽,被看得人倒是沒什麼特彆大的反應。兩個人,連帶著跟來的司機、醫生和兵下了車,走進院子裡,有個坐在屋前洗衣服的女孩子站起來,局促地看著他們,對著身後說了句什麼。很快有個中年女人挑開塑料珠簾走出來,看著這些陌生人中的季成陽,用當地話猶豫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季成陽點頭:“是我。”中年女人毫不誇張,真是立刻眼眶就紅了,走上來,不停上下打量著季成陽,絮絮叨叨說著什麼。這裡的人,除了紀憶,都能聽懂。隻有紀憶,邊旁觀,邊猜。最後和季成陽進了房間,到屋子的角落給姨婆的照片上了香,他終於翻譯給她剛才的對話。姨婆終身未婚,獨有季成陽這麼一個親人,又在北京生活的很不錯,所以也沒什麼特彆牽掛的人。臨死前,姨婆特地請來村長作證,將自己的房子送給了村裡的特困戶。人家感恩戴德,所以將姨婆常年供在這裡。季成陽看著照片,說:“姨婆,我給你把孫媳婦帶回來了。”紀憶這才剛畢恭畢敬拿了香在拜,手頓了頓,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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