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將她從地毯上抱到自己的身上這一刻,季成陽徹徹底底意識到自己對她的感覺,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渴望。這是醞釀多年,用真實的時間熬出來的一條綿延糾纏的感情線。他如願以償地吻住她的嘴唇,用昨晚第一次實踐過後的感覺,繼續探求,引導她和自己親吻。紀憶覺得整個人都被他掌控著,她試著,嘗試著將舌尖遞過去,隻是這麼個嘗試想要和他更加親近的動作,就讓他徹底吞噬了所有的呼吸。不同,和昨晚完全不同。紀憶被他的親吻深深迷惑住,下意識地順著他的意識和動作,靠近他的身體,雖有很多不懂,卻還是想要把他所有想要的都給他。靜謐的房間裡,兩個在各自世界裡愛著對方很久的人,似乎都陷入了一個令人不想逃開的漩渦。季成陽和她深深親吻,感覺到她的生澀混雜著羞澀,也能感覺到她貼在自己身上的纖細的腿,和柔軟的胸。“西西……”他的手滑到她的衣服裡,不斷去撫摸她的背脊。紀憶的身體,隻是努力迎合他。“西西……”他叫她。她迷茫惚恍,根本不知道自己應了沒有。身後內衣的羈絆被他打開來,她顫了下,感覺他溫熱的手心順著後背的皮膚,滑到身前。細微的拉鏈摩擦聲,他將她的運動服拉鏈從內裡拉下,他的視線裡能看到她的內衣已經軟軟地鬆下來,半遮掩住她隆起的胸,甚至已經能看到裡邊若隱若現的景色。季成陽將額頭抵到她柔軟的胸口上,聽到自己輕輕籲出了一口氣。他的胸口有沉重的撞擊感。身體裡呼之欲出的是最原始的衝動,這種想要無限親近占有的渴望,對於從小照顧陪伴紀憶長大的他來說始終難以啟齒,無法為繼。可紀憶並不知道,她甚至沒有意識到季成陽身體所起的變化,身體有些不像是自己的,浮出細密的薄汗。她身上的薄汗,讓他整個人都沉入更深的欲望裡。再下去,就真是煎熬了。季成陽將她的衣服攏起來,轉而去用兩隻手捧住她的臉,像是要將她身體裡的所有氧氣和意識都吸走一樣,深深地和她接吻:“西西……我愛你。”這是紀憶第一次強烈聽到自己感情被回應的聲音,這個聲音比她有勇氣,也比她更加堅定,沒有自我質疑,也不會有對未來的忐忑。她頭昏目眩,天旋地轉,渾身沒有力氣地伏在他胸口,任由他緊緊抱在懷裡。季成陽很快坐起來,他略微仔細看了她一眼,然後,起身去廚房給她做午飯。紀憶仍舊懵懂地坐了會兒,也去找自己的拖鞋,想要跟著他去廚房。直到她彎腰時,終於清醒地意識自己的運動衣的拉鏈都被拉開來,連內衣都隨便搭在手臂上……廚房裡,有瓷碗碰撞不鏽鋼池子的聲音。紀憶就在嘩嘩的水聲裡,手忙腳亂地將手伸到背後,係好自己的內衣,拉上外衣。她不敢跟著他去廚房了,盯著自己睡了兩天的床,發了會兒呆,就趕緊去撤床單和被罩,都是自己睡過的痕跡,還因為發燒被汗浸濕過……她抱著那一堆深藍色的布,走進洗手間,塞到洗衣機裡,卻找不到洗衣粉。隻得一步三挪,挪到廚房門口,小聲問:“洗衣粉在哪兒。”季成陽正在洗堆積兩天的鍋碗瓢盆,還有筷子,勺子,最後索性連沒用過的,櫃子裡的那些碗筷也都拿出來,他攥著洗碗布,滿手泡沫地看著她,愣了愣:“在陽台上,”很快又打住,改口說:“應該已經用完了。”他的短發因為剛才湧現出的薄汗後,自己隨意胡亂擦了兩下,顯得有些亂。水池裡是放著熱水在洗碗,水汽蒸騰上來,讓他的輪廓更襯得清俊。他看她,似乎還在思考,有什麼備用存留。“我去買,”紀憶馬上垂了眼,視線落下一些高度,看著他的腿說,“很快就回來。”紀憶說完,就馬不停蹄地離開了。等季成陽聽到門被撞上的聲音時,他神情有那麼一絲的異樣。他終於想起來,家裡似乎還有未開封的洗衣液在陽台的某個地方放著,如果再多給他一分鐘,他就應該會記起來告訴她。可惜紀憶又開始羞澀,等不到他想起這些。季成陽抿起嘴,真的是自嘲地笑了,此時的他更像是朝氣蓬勃沉浸在初戀美好的大男孩,視線無時無刻不在跟隨紀憶,哪怕她不在自己身邊,也絲毫不影響他的腦海裡反複都是她。他從不認為自己會如此。隻能說過去太高估自己了。年齡差距是個巨大的誘惑。季成陽,你對紀憶的感情,可起源於這個誘惑?在他眼前隻有黑暗的那段日子裡,季成陽曾用最冷靜最理智的態度來審視這個問題。對於愛的命題,男人多被詬病冷血,下半身思考,抵抗不住誘惑,或者不是以感情為重心。可以說當社會從母係轉為父係社會開始,這幾千年來的漫長發展,的確讓男人比女人更加看重感情以外的東西。這些都客觀存在,卻不能說一個男人的心裡沒有想要無私愛護的女人。季成陽在大學時,曾和室友客觀探討過這個問題。他曾假設了一個情景,如果你的愛人看不到光明,你是否願意將自己的雙眼,分享給她,讓她重見陽光。當時隻是無聊的假設,而很多年後過去,他回到自己的祖國,就是在絕對的黑暗裡找到了感情的答案。當他雙目不能視物,卻聽到紀憶在自己的身邊哭,在哽咽。他想到的是,如果自己真的雙目失明,甚至失去生命,那起碼讓他的小姑娘能少受一些生活磨難。這一念過去,季成陽終於恍然,他已經回答了自己多年前提出的問題。他正在和老天談一個條件,用他的一雙眼睛,換紀憶能在陽光下安靜成長。雖然當初他提出的命題有些苛刻和極端,但他那個假設真正重點是:當你從自私,開始變得無私,你就已經開始了一段真正的,也必將刻骨銘心的愛情。不管他能否能想明白這場愛情是如何開始,但他從那天她遭遇四麵楚歌,在她鑽到自己的懷抱裡尋求短暫安慰的時候,就已經能確定,自己對紀憶的感情,是愛情。在季成陽的記憶裡,2003的春天有很多事情發生。3月,他從俄羅斯歸國,非典型肺炎正在北京和廣州、香港迅速蔓延,麵對著措手不及的災難,他和紀憶的愛情,在這個仍舊天寒地凍的初春悄然開始了;20日,英美軍隊為主的聯合部隊終於對伊拉克發動了軍事行動,如果說阿富汗戰爭還蒙著一層遮羞布,那麼,伊拉克戰爭才是真正的軍事報複行為,因為非典在中國蔓延,季成陽的出國手續遇到了一些問題,竟在戰爭爆發後,暫時留在國內做了一個閒人;這段時間,季成陽的父親也動了一個大手術,在病床邊當著幾個兒子女兒的麵,親口要求季成陽放棄現有的工作,他沒作答。“晚飯想吃宮保雞丁嗎?”季成陽在電話裡問。他真的很閒,當彆人都躲避在家躲避傳染病的時候,卻獨自推著購物車,在近乎空無一人的超市裡閒逛。因為顧客少,貨物竟然也很少,幾米長的冰櫃裡沒有幾盒東西。“好啊,”紀憶的聲音,呼吸有些重,她應該是剛才從教室跑出來,趕著去下一堂課,“能多買點兒花生米嗎?我喜歡吃宮保雞丁裡的花生米。”“沒問題,”他答,“我買完東西,去接你。”“今天要晚一個小時,我臨時加了一節課。”“沒關係,我可以坐在車裡看資料。”電話收線,他繼續采購。這種物資貧乏的超市,真說不上“采購”兩個字。就這麼短短幾分鐘,他又接了兩個電話,是自己二哥的,也就是季暖暖的父親,電話裡二哥的措辭非常激烈,暖暖已經接連曠課很多天,時不時就找不到人,二哥和嫂子商量著,似乎想要將她提前送出國。可剛巧就碰上了非典,這事兒就耽擱了,但依舊不放心,想著讓季成陽能勸勸。“她崇拜你,勝過崇拜我這個穿軍裝的父親,”二哥如此說,“記得小時候嗎,她還總喜歡牽著你的手,一直說要換個爸爸?”他記得,可他一個沒有過婚姻和子女的男人,實在無法和一個已經度過青春期的女孩談話,尤其談論的還是感情和未來。軍人家庭出身的人,都不習慣電話溝通,事情說完也收了線。第二個電話算是好消息,他去伊拉克的事情有了些進展。季成陽將采購的食物扔到汽車後備箱,直接去了台裡,正好碰上幾個大報社負責時政部分的記者,大家都曾在駐外的時候,都相互熟悉,就多聊了兩句。那些人也是因為非典的影響,行程多少被耽擱了,在國內無所事事就幫著同事去做些非典專題,有個人做的主題是各大高校的“禁校風景”,拍攝了很多年輕情侶,隔著學校的鐵欄杆,互訴衷腸的一幕幕。都是年輕的愛情,在這種致命流行病下,在畏懼的映襯下,更想要迫不及待地表現出相守的願望。“你說說,這些小情侶還不真怕死的,”男記者翻著相機裡的相片,給季成陽看,“我看著有大包大包送零食的,還有隔著鐵欄杆接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