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生命的依戀 第二節(1 / 1)

從頭疼欲裂,到最後睡著。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窗簾雖然是拉上的,但是還是有日光從窗簾的縫隙處透進來。她摸摸櫃子旁的手表,看了眼,已經十點了。可還是渾身酸痛。紀憶撐著手臂,順著床頭做起來,她摸著自己的額頭,還是覺得有些發燒。燒沒有退……這個念頭將整個心情都變得灰暗恐懼了,她想到,這一個多月聽到的各種新聞報道,抱著膝蓋默默坐了會兒,就去摸自己的外衣,穿上。她還沒下床,季成陽就走進來了。他端著剛才煮好的粥,還有一小碟的醃黃瓜,順便還拿來了溫度計。“我剛才感覺你好像又燒起來了,來,先量一下體溫,再吃早飯。”季成陽在床邊坐下來,將粥和小碟鹹菜放在床頭的櫃子上,沒去拉窗簾,反倒是打開床頭燈。她沒吭聲,靠著床頭,等季成陽將溫度計遞過來,也沒接:“我在發燒,不用量了……”眼淚開始不自覺地浮上來,在眼眶裡晃蕩著,她低頭掩飾,“你昨天不來學校找我就好了。”他輕聲打斷她:“量體溫。”她聲音越發低,自說自的:“要我真是非典,你肯定被傳染了,呼吸和唾液都能傳染,你離我一直這麼近,肯定躲不開……”“西西。”他再次打斷。“我一會兒自己去醫院,”她哽咽著說,“你千萬彆陪我去,會和我一起被關起來的。”“西西。”季成陽的聲音很低,想要阻止她越來越偏激的想法。“說不定你沒發燒呢,過幾天就沒事兒了……”紀憶低著頭,不停用手指攪著被子的邊沿,覺得自己簡直喪氣死了,根本都隻會給他惹麻煩。萬一真是非典怎麼辦,怎麼辦啊……深藍色的被套在手心裡擰成了團,她想到那些可怕的死亡數字,越來越害怕,想到季成陽會被傳染,又開始自責,這兩種低落的情緒糾纏在一起,讓她覺得胃都開始擰著疼,疼得隻想哭,眼淚不受控製就掉下來。有手指摸上紀憶的臉,抹掉那些眼淚:“你不會有事,不要胡思亂想了。”就在她想要繼續說話的時候,下巴就被那隻手抬起來,季成陽直接用動作擊碎了她的內疚和自責。他的手指很自然插入她因為整晚發燒而有些濕意的長發裡,將她的頭托著靠近自己,他這次是真的在吻她。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在發燒。或者壓根就沒考慮過她是不是非典,自己會不會因為親吻被傳染。紀憶感覺自己的嘴唇在被輕輕吮吸著,頭暈目眩地抓住他T恤前襟。他的舌尖抵開她柔軟的嘴唇,就這麼試著去找到她的舌頭,微微糾纏著,吮吸了會兒。這種完全陌生和溫柔的接觸,讓紀憶整個人都燒了起來。她沒有絲毫抵抗,隻是承受。連指尖都變得軟綿綿的。他的手掌碰到她的小耳朵,就滑下來,輕輕地揉捏著那裡。一瞬的酥麻讓她不自主地顫抖,眼淚珠子還在臉上,滑下來,有些鹹,兩個人都嘗到了這個味道。漸漸地,季成陽開始加深那種糾纏的感覺,深入喉嚨,紀憶整個人都被吻得失去意識,喘不過氣。整個過程裡,她隻迷迷糊糊地,又覺得特想哭。是那種特彆幸福的哭。這是兩個人的初吻。季成陽覺得自己快淪陷在她溫柔的順從裡,近乎執著地加深著這個吻。當所有都開始,你會發現感情累積太久的可怕效果,他貪戀這種感覺,手摸著她的耳垂,側臉弧度,還有脖頸,直到滑到她胸前,不由自主地撫摸揉捏她柔軟的胸。紀憶被這種太過陌生的撫摸感覺所刺|激,微微顫抖著,將身子縮了縮。就是這稍微的躲避動作,讓季成陽突然停下來。他終於察覺出自己渴望繼續做什麼,及時鬆開懷裡的人,將她慢慢推開稍許距離:“先量體溫,好不好?”紀憶輕輕喘著氣,茫然睜著大眼睛看他,一秒後,卻又低頭避開他深邃而暗湧的目光,低頭去看蓋在自己身上的棉被:“好……”她聽著自己近乎瘋狂的心跳,視線都有些微微晃動。季成陽將她被揉開了幾粒紐扣的上衣係起來,再次拿起溫度計,順著她的領口進去,冰涼涼的溫度計被塞到她的腋下:“如果你真的是非典肺炎,我現在也一定已經被傳染了。不用怕,我會陪著你。”她覺得整個人當真燒起來,都不知道是怎麼量完體溫,吃完飯和藥。季成陽去廚房洗碗的時候,她側躺在他枕過的枕頭上,閉上眼睛,仍舊能真實回憶起剛才兩個人唇舌接觸的感覺。他給她吃得藥,有安眠成分,她的心仿佛被烤灼著,分不出是因為後知後覺的羞澀還是因為高燒不退,慢慢沉睡。當晚,她的燒退下來。到第二天早晨,她終於獲得季成陽的準許洗了個熱水澡,她從昨晚就受不了自己退燒後身上的味道,有很重的汗味實在不好聞。徹底衝洗乾淨後,穿上暫放在他衣櫃裡的衣服,是一身淺粉色的運動服,她穿著拖鞋,走回到客房。季成陽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他聽到她走進房間的聲音,疲累得連眼皮都懶得抬起來,用最不耗費力氣的沒有任何抑揚頓挫的平緩語調,輕聲告訴她廚房裡有昨天就做好的早飯,她可以去微波爐加熱後再吃:“沒有胃口也多少吃一些。”他如此說。季成陽在半夜三四點困頓的那會兒已經洗過澡,他就穿著一件大學時代的黑色長袖T恤,袖子擼起來一些,將左手臂墊在沙發扶手上,頭枕著手臂,似乎覺得躺著不太舒服,想要將身子轉過去,換個手臂來枕著繼續眯一會兒。呼吸間,已經有女孩子特有的那種溫度感,混雜著他最熟悉的沐浴露香味。“是不是很累?”紀憶慢慢蹲在沙發一側,輕聲問著他。季成陽睫毛動了動,可還是覺得很累,沒睜眼。紀憶抿著嘴,在笑著。不是每個人都能有這種經驗,在可致命的傳染病高峰期,偏巧症狀是一樣的,那一瞬的絕望是滅頂的。然後就像是被誤診後,得到了正確的確診單……她現在感覺看什麼都是美好的,甚至覺得能蹲在這裡看著他都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是啊,”他有些打趣地回答她,“被你折騰的累了。”“……我發燒的時候不太折騰人吧?”紀憶有些內疚,可還是輕聲反駁,“除了吃藥就是睡覺……”季成陽其實真的是累了,肌肉都是酸痛無力的。一天兩夜的精神壓力比他在戰地連續三天三夜不睡還要累,那時候支撐他的是隨時跟進時政的職業精神,可是這次支撐他的與其說是愛,不如說是恐懼。他的恐懼是來自於害怕生活自此被改變,改變成什麼樣子卻還是未知。讓人恐慌的未知。幸好,現在,此時,什麼都沒有變化。他輕輕呼吸著,仿佛已經陷入了沉睡,紀憶看著他的臉,好像怎麼都看不夠。“快去吃早飯。”他終於忍不住笑著催促她,直到他感覺到鼻端的香味更加靠近,在睜開眼的一瞬,他感覺到她的嘴唇貼上自己的嘴角。紀憶很快離開,覺得自己快要得心臟病了,就是這麼一個預謀了幾分鐘的動作,竟像耗儘她剛才恢複的所有元氣。季成陽有些安靜。十幾厘米是個非常危險的距離,尤其對於兩個剛才經曆了一場虛驚,為彼此的健康甚至生死都磨儘了心力之後的人來說,實在太危險。他甚至覺得這種滋味不太好受。紀憶鼓起十二萬分的勇氣盯著他的眼睛。這是她最大的勇氣了,她以為自己能說出,季成陽,我從小到大都喜歡你。還有,其實離兩年還有好幾個月,但是……可惜她真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將牙齒咬住下唇,有些期盼地看著他。如果這次她真的是非典肺炎,此時兩個人應該都在醫院裡,或許就成了不斷攀升的死亡人數中的一員了。有些事,或許不必那麼執著。他想。季成陽隱隱歎了口氣,將她整個人都拽過來,真正擁到自己的懷裡。這次不是因為被她不斷的眼淚刺|激,心底裡再沒有那種不想讓她哭的煩躁和無力感,他頭一次感覺到懷裡的女孩子身體是柔軟而美好的,這和小時候抱著她去醫院包紮傷口,或者將她抱著離開那片新西蘭夜晚的大海時的感覺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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