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31994年6月11日突如其來的一陣風把街上吹得塵土飛揚,緊接著,伴隨著刺耳的摩擦聲,一道信號燈光閃爍著出現在半空,下方的塔迪斯也逐漸顯露出藍色警亭的外形。博士隨即走了出來,一臉苦相地衝著時間搖移探測器做了個鬼臉。艾米跟在他身後,歎了口氣:“我們還在原地沒動。”“不,我們動了,”博士說,“在第四維的層麵。你看,那裡。”他指向不遠處“公道價音像製品店[25]”的一家分店,“十七年後,那家商店——那個位置的商店——會賣三明治和丹麥甜糕餅。” [25: . “公道價音像製品店”是倫敦一家音像製品連鎖商店,創立於1971年,2004年停止營業。\n]“所以說,現在是1994年。”艾米環顧四周,所有商店都已經打烊了,不過其中有一家店把時鐘嵌入了店麵的布置中,“現在才剛零點過五分。”“時間蹤跡已經消失了。他應該隻在時間上移動了,空間上仍和2011年保持一致。想想地球的自轉,地球自轉的同時也在自己的軌道上繞日公轉,整個太陽係又在自己的軌道上繞著銀河係旋轉,就是這樣。”“所以說,呃,為什麼他人不在這裡?”“他在。”博士走近一家小咖啡館。艾米眯著眼睛往裡看,發現椅子都被摞在了桌上。“一小時前他還在,”博士晃了晃手中的探測器,繼續說道,“我們剛好和他錯過。”“哦好吧,”艾米聳了聳肩,“我覺得他走不太遠。”“整個倫敦算遠嗎?”博士說,“他可能在方圓一百英裡的任何位置,當然,如果他移動的時速能達到一百英裡的話。”“你就不能用那個所謂的能煮雞蛋的玩意兒找到他嗎?”“不能。蹤跡已經冷卻消失了。”博士四處察看,仿佛這些商店保守著宇宙奧秘的謎底,“我們得在他釀成大錯之前找到他。任何有口無心的字眼都可能關乎整個人類的曆史——噗!”“噗?”“消失。”博士打了個響指,“不會是驚天動地,而是噗的一聲,人類曆史就消失無蹤了。”“為什麼你覺得他會釀成大錯?”“艾米,換作是你發現自己被困在了過去,你會怎麼做?被困在你自己的過去?”“不知道,”艾米說,“我……我大概會去找認識的人,然後可能會告訴他們未來將會發生什麼。”“就是這樣!不應透露的信息傳入了不應聽到的耳朵,引發整場雪崩的第一顆卵石。而這恰恰是被送回不遠的過去才會招致的危險。倘若你被送到了幾百年前,你一個人也不認識,也無法清楚地記得每天發生的事情,自然也就無從改變曆史。即使你確實做了一些和過去不符的事情,還有漫長的曆史時光能修補這些不協調的裂縫。然而,隻返回十七年前,那個年代仍然有你認識的人,你也知悉未來的每一處細枝末節。這樣一來,時間進程中的每一處小小的改變,都可能給你自己的生命線帶來直接的災難性乾擾。”“那我們怎麼才能找到他?我們不知道他會去哪裡,甚至不知道他是誰——”艾米頓了頓,她想到了答案,“羅瑞!”“沒錯,羅瑞,”博士讚同道,“他一定會好奇我們去了哪裡。”金絲雀碼頭塔[26]沐浴在熹微的晨光中。沒了諸多塔樓的簇擁,它獨自孤零零地聳立著,看上去頗為怪異。格林尼治半島上的千年穹頂[27]也還沒落成,島上還隻有一座廢棄的煤氣廠。馬克一走出賓館,注意力就被吸引到了這幅未來早已不複存在的畫麵上。過不了幾年,眼前的塔樓就將被拆除,給夏德大廈[28]騰出空來;腳下的這片荒地也將會建成市政廳。 [26: . 倫敦的一座燈塔,曾是倫敦最高的建築。建於1991年,高235.1米,有50層。\n] [27: . 位於倫敦東部泰晤士河畔的格林尼治半島,是英國政府為迎接21世紀而興建的標誌性建築。該建築選址於半島北端的工業用地,那裡曾是歐洲最大的煤氣廠,但已荒廢多年。這一選址帶動了整個地區的發展,使得這裡重獲振興。\n] [28: . 坐落於倫敦市薩瑟克區,設計師是曾設計巴黎蓬皮杜藝術中心的理查德·羅傑斯。夏德大廈於2011年12月成為歐盟的最高建築,2012年封頂時共72層,高308.5米。\n]這個年代和2011年差異明顯,商業街上的商鋪和廣告牌全都換了標識。就連街道上的行人看起來也大有不同,年輕人的頭發要麼蓬鬆淩亂,活像街頭的小混混;要麼留著中分。男人們穿著牛仔夾克衫,褲腰提得比手腕還高。女人們塗著潤澤亮眼的口紅。馬克越看越能瞧出更多的不同來——這就好像頭一天來到一個陌生的國度,覺得一切都特彆新鮮,但又努力想要找到一些熟悉的影子。除了一個年輕人的隨身聽裡露出一點兒沙沙的噪音,整個列車車廂安靜得不像話。馬克琢磨了好久才想出原因——這裡沒人用移動電話。這個時代還沒有筆記本電腦,也沒有供乘客免費取閱的報紙,人們就隻是埋頭看雜誌。拋開自己那時間失格的奇異遭遇不談,馬克期盼著即將到來的重逢,緊張得連肚子上的肉都在顫。隨著列車緩緩開進布萊克希斯站台,馬克的情緒也一路高漲。直到他下了車,順著山坡,向他父母的房子走去。這兒的一切都同記憶中一模一樣。瘋長的灌木該修剪了,草坪上的小路也該再澆一澆混凝土。媽媽的標致牌汽車正停在車道上。給自己鼓了鼓勁,馬克大步邁上車道,按下門鈴。屋子裡小狗狂吠不止。大約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門上的磨砂玻璃映出一個人影,門隨即從裡麵打開,出現的正是馬克的媽媽——比他近幾年來見到的更加年輕的媽媽。她依然是一頭深棕色的頭發,戴著那副塑料框的舊眼鏡。“你好,”她微笑地看著他,滿臉好奇,“有什麼需要效勞嗎?”他的親生媽媽沒有認出他來。麵前的這個男人是誰,她一無所知。艾米走出塔迪斯,踏上通向馬克公寓的人行道。眼前的場景和離開的時候沒什麼兩樣,雨還在下,水珠濺在街麵上,積起大大小小的水窪,遠處雷聲轟鳴。她跟著博士走到公寓樓梯間入口——哭泣天使方才就是在這裡隨風化灰的。“他人呢?”博士沒耐心地嘟噥道,“我說了一個小時,某些人總是這麼靠不住!”“我們就等一等嘛。”艾米冷得直跺腳,“回塔迪斯裡麵等?”“沒時間了。”博士從口袋裡掏出音速起子,對準門。音速起子閃著綠光,嗡嗡地運作起來。樓道裡每家每戶的門鈴立即同時響了起來。有好幾家臥室的窗戶亮起了燈,無疑是睡夢中的主人被門鈴驚醒了。“博士,艾米,是你們!”內部通話裝置裡傳出羅瑞的聲音,“我馬上就下來。”一分鐘後,他氣喘籲籲地出現在門口,看上去像是鬆了一口氣,“你們不必急於一時!”“我說了一小時就回來。”博士敲了敲手表。“是,我知道,”羅瑞說,“那已經是一周之前的事了。”“你要說的就是這個?”博士突然頓了頓,“等等,你剛才說一周?”“是的。”“整整一個星期?”“我被困在這裡七天了,一直在等你們現身。”“哦,”博士說,“一定是忘了校準到暫時傳送模式。不過真是萬幸,因為情況還可能更糟。”“更糟?”“還有可能是一個月,甚至一年呢。”“我還以為你們又把我給忘了,悲劇重演。”“絕對不會了。”艾米在丈夫的臉頰上親了一口,“這麼說,這段時間你一直待在這裡?”“是啊。正如我大部分人生的營生——等待。我中途還回了一趟萊沃斯收收信。恐怕就隻有這些賬單。”“但如果你在這裡待了七天,這些天你住哪裡呢?”博士問。“馬克家。畢竟我手裡有他的鑰匙。”羅瑞晃了晃手中的鑰匙串,“隔壁的利文森太太也一直陪著我。”“利文森太太?”艾米眯起了眼睛。“一位老太太,馬克的鄰居。她很慈祥,不過……沒什麼,”羅瑞趕緊打住,“她隻給我倒了幾杯茶,我們一起聊了聊馬克的事情。”“你都搜集到他的哪些信息了?”博士問。“我儘力了。他似乎沒有剪貼簿或是相冊之類的東西,但我還是找到了他的一份個人簡曆,以及他所有親戚朋友的地址。”羅瑞遞給博士一張疊起來的紙,“上麵沒幾個名字。他看上去有點自我封閉。”博士花了不到一秒鐘就看完了所有內容,他把這張紙遞還給羅瑞,“好吧,就你的了解,如果馬克發現自己回到了1994年……你覺得他會去哪兒?”“不可思議,我居然就這麼來到了這裡。”馬克走進客廳的時候自言自語道。電視機放置在角落裡,咖啡桌上擺著照片,眼前的一切和記憶一一重合,除了一點——壁爐架上擺滿了他的照片。爸媽一定是在他去上大學的時候把照片擺了出來,又趕在他回家前收了起來。馬克呷了口茶,難以下咽。他的喉嚨發緊,仿佛將要窒息。他多想擁抱媽媽,把未來十七年將會發生的一切都告訴她。但看到她就坐在對麵的扶手椅裡,眼睛裡閃動著多年未見的光芒,嘴角掛著幸福滿足的微笑時,他動搖了——他不想讓她傷心。“你的丈夫呢,帕特裡克,對吧?上班去了嗎?”“嗯,去參加理事會議了,恐怕很晚才能回來。很遺憾你今天等不到他了。”“是啊,真遺憾。我本想,呃,和他問個好,敘敘家常。”“何況你還是大老遠趕來的,哪裡來著?”“加拿大。”“哦,沒錯,加拿大。我不知道他在加拿大也有親戚。”“很遠的親戚。遠房表親的遠房表親。”“你一定是他瑪格麗特姑媽那邊的親戚,我們同他們沒什麼交往。”“嗯,沒錯,瑪格麗特姑媽。”說完,兩人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家裡的狗狗一邊悄無聲息地溜了進來,一邊瘋狂地搖著尾巴。這隻拉布拉多犬名叫傑絲,它圍著馬克的腿嗅個不停,還總想舔舔他的手。“這可真是榮幸,”馬克的母親說道,“它平日裡對陌生人可不這麼友好。知道嗎?你聽起來不像是從加拿大來的,我以為加拿大的口音和美國比較像。”“我們那兒和美國不太像。”馬克拚命想要回憶起一座加拿大城市,“我在一個小城鎮裡生活,距離……多倫多大約五十英裡遠。我父親是英國人,我繼承了他的口音。”“你父親他?”“他,嗯,去世了。十年前去世了。”“真是遺憾。那你的母親呢?”“她還健在,呃,還沉浸在父親去世的悲傷中。她從家裡搬出去,住到了海邊。沒有爸爸陪在身邊,她的日子不怎麼好過。”他在傑絲的耳後輕輕撓撓,它舒服得直叫喚。“你呢?結婚了嗎?”“結過。我的妻子,嗯,2003年的時候車禍去世了。”“2003年?”“1993年。”馬克急忙糾正道。“可憐的孩子,你一定生活得很煎熬。你們有孩子嗎?”“沒,還沒有,沒有孩子。”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傑絲對馬克失去了興趣,她在地毯上伸了個懶腰。“那麼,你是做什麼的?”最終,他的媽媽開口問道。“我是個律師。”馬克回答。話一說出口,他就後悔了。“律師?我兒子馬克在大學讀的就是法律。”“他也是?喔。”馬克的媽媽透過眼鏡盯著他,“知道嗎?你倆長得真像。”“一定是家族基因。”馬克從壁爐架上拿起自己年輕時的照片,“就是他嗎?”“是的,就是他。”馬克的媽媽自豪地說。“你說的沒錯,確實有點兒像。”馬克仔細打量著照片,“讓我想起自己當年讀大學那會兒。”馬克禮貌地把照片放回了原處,“他在大學裡表現得出色嗎?”“我們覺得還不錯。他不常和家裡聯係,差不多隔幾周才來一次電話。你知道的,這個年紀的年輕人一貫如此,第一次離開家,總是把家裡的父母拋諸腦後。”“我敢肯定,不是這麼回事兒。”“不過再過幾周他就要回來了,接下來的整個夏天他都會陪在我們身邊。”馬克的媽媽皺起了眉頭,“你一口茶都沒碰,不合口味嗎?”“不,茶很不錯。”馬克揉了揉眼角,抑製住流淚的衝動。他假裝喝了一口,“你的兒子,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哦,他和他爸爸如出一轍,工作起來認真得不得了,上天賜予的一分一秒他都不放過。”電話鈴聲響起。馬克的媽媽從扶手椅裡站起身來,“抱歉,我去接個電話。”她匆匆穿過走廊,接起電話,“喂,是你嗎,馬克?”馬克哆嗦了一下,生怕自己被認出來了。但他的媽媽繼續說了下去:“我正念叨你呢。”她向坐在客廳的馬克招了招手,“一個加拿大的親戚來家裡做客,他對照著家譜找到了我們。他叫……抱歉,能再說一遍你的名字嗎?”“哈利,”馬克脫口而出他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名字,“哈羅德……瓊斯。”“哈羅德·瓊斯,”他的媽媽衝著電話複述道,“你倆長得像極了,有意思吧?好了,不嘮叨了,你那邊需要什麼嗎?”電話這頭稍稍停頓了一會兒,隨後馬克的媽媽找出了筆和便箋本,“嗯,明白了。這次需要多少?”馬克在前廳注視著她。她看上去是如此的快樂,整個人都很樂觀開朗。馬克放下茶杯,再次拭去眼角的淚水。“但是,這關馬克·惠特克什麼事兒?為什麼天使會對他窮追不舍?”羅瑞問。“天使把他帶回1994年一定是有原因的。”博士四下打量著控製台,不斷調整著手柄、按鈕,還有一個好像是公交車自動投幣箱一樣的東西。“單單挑中了他,天使一定在預謀些什麼。”“預謀什麼?”艾米說。“隻有找到馬克·惠特克本人才能知道答案。然後,我們要趕在他改變曆史之前,把他帶回2011年。”“會很糟糕嗎?”羅瑞說,“你總說曆史是可以被改寫的。”博士剜了羅瑞一眼,“是可以,但並不意味著‘應該’。我能改寫時間,沒錯,因為我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然而對於一個人類而言,必將鑄成大錯——”“就算如此,你也未免有點誇大其詞了,不是嗎?我是說,一個小小的人類能導致多大的改變?”“一個人類,哪怕是羅瑞,也可能攪得天翻地覆。這樣說你就該知道輕重了吧。”“哦,既然你這麼說,好吧。我們得去阻止他。”“完全正確!不過當務之急,我們要先把他找出來。”“打算再在英國待多久呢?”他走出大門踏上碎石路時,他的媽媽問道。“一周左右吧。”“之後你就要回加拿大了嗎?”“是的。你們,呃,請務必前來拜訪。”馬克給他媽媽留了個假地址,接下來的幾年裡,當她漂洋過海給這個親戚寄聖誕節賀卡卻石沉大海的時候,希望她不要太過介意才好。“那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希望帕特裡克能帶我出去度個假,正需要這樣一個好的說辭。”“這我記得。你們從沒度過蜜月。”馬克脫口而出。“抱歉,你說什麼?”“沒什麼。”馬克清了清嗓子,“你們應該去度個假。確實該出去走走,趁一切還來得及。”馬克的媽媽皺起了眉頭,“‘趁一切還來得及’,這是什麼意思?”馬克吞了一下口水,空氣凝重起來。“沒什麼意思。”“不對,這話明明言之有物,不然你不會這樣說。你在暗示些什麼?”“我的意思是,好吧,我父親總是跟母親打包票,遲早會帶她出去度個假什麼的,但他卻在臨退休一個月的時候,突發心臟病過世。你知道的,這病是家族遺傳。你該勸老爸去做個全身檢查。”“老爸?”“我是說帕特裡克。這種事情,如果及早發現的話,還是能夠治愈的。”馬克的媽媽陷入了沉思。他的話嚇到她了。“你不知道他的脾氣,倔驢蹄子。”“我老爸也是如此。拜托了,彆輕易就妥協。”“我會儘力的。”馬克的媽媽表情謹慎地看了他一眼。“抱歉,但我真該走了。”馬克儘量扯出一個微笑,“很高興見到你,多謝你款待。”他握了握她的手。兩人手指相觸,馬克的指頭仿佛被一小股電流電了一下,一陣刺痛。“感謝你的拜訪。請代我問候,呃,加拿大的親人們。”“再見。”馬克微微一笑,悶頭走下小徑。他聽到媽媽在身後跟他道彆,但他不敢回頭。他不能讓她看到自己早已淚流滿麵。塔迪斯的地麵顛簸著左搖右晃,像一匹失控的烈馬。艾米緊緊貼著羅瑞,羅瑞則緊緊抓著樓梯扶手不放。博士仿佛圍著控製台翩翩起舞,他的眼裡洋溢著熱切而激動的光。“我覺得,”他瞥了一眼屏幕,隨後在控製台鍵盤上敲下一連串指令,“大功告成!我找到他了!”“找到了?在哪兒?”羅瑞問道。博士拉下一個控製杆,一幅大不列顛的地圖隨即出現在掃描儀的屏幕上。畫麵拉到倫敦北部,一個發亮的綠點被一圈圈脈衝信號環繞著,正朝著地圖的上方前進。“時間搖移的源頭——要是我太過沉浸於技術層麵,就打斷我——正朝著西北方向移動。”“你覺得這就是他?”艾米說。“一個巨大的悖論正在醞釀之中,一觸即發。不是他還能是誰?”“他要去西北方向?”羅瑞從口袋裡重新掏出那張折得皺巴巴的紙,“稍等。從他的簡曆來看,1994年馬克·惠特克正在讀大學,他應該人在……”羅瑞在簡曆上搜尋著,“華威大學[29]。” [29: . 創立於1965年,位於英格蘭中部華威郡和考文垂市的交界處,以嚴格的學生篩選標準、高水準的學術研究和教學質量而聞名,是英國頂尖研究型大學。\n]“你說,他該不會是想要去找年輕時的自己吧?”艾米說。“我覺得這正是他的打算。”博士仔細察看著掃描儀,“真是怪了,他的移動速度還真是每小時一百英裡……”“茶、咖啡,還是三明治?”“不用了,謝謝。”馬克說。列車乘務員禮貌地衝他笑笑,推著手推車咯吱咯吱地繼續向包廂裡走去。“茶、咖啡,還是三明治?”馬克向窗外遠眺,看著溪田野景和鄉間路橋咻咻地從眼前一一閃過,幾座小小的村莊和城鎮已經遠遠消失在視野之中,隻有他的影子還浮在窗玻璃上,靜靜地一路跟著列車。他看了看手表,再過一小時就抵達自己就讀的大學了。他在腦海中不斷重溫著接下來的說辭,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叮囑年輕時的自己。馬克不斷地揉搓著右手。觸電的刺痛感更強了,很可能是拉傷了肌肉,但這感覺讓他心神不寧。他心虛地覺得,自己好像正被什麼人監視著。他再次將目光投向窗外。樹木向後飛馳,電線綿延起伏。他抬起頭,天空湛藍,纖塵不染…………隻有,一個木頭做的藍盒子正在半空中旋轉。它懸浮在離地三十米左右的高空,正漫無目的地打著轉兒在半空中飛行,但始終和火車保持平行。它在跟蹤他。塔迪斯裡,博士、艾米和羅瑞目不轉睛地盯著掃描儀,屏幕上顯示的正是以城際列車為中心的畫麵,目之所及,方圓一百二十五英裡滿是綠意盎然的英國鄉村風光。博士調整控製杆,讓塔迪斯靠得更近一些。“可能是一股時間湍流。時間這家夥會阻止我們靠得太近。”博士說著衝向大門,一把推開,狂風呼嘯著湧進控製室。在門口站定,博士像是置身於疾風驟雨中的水手一般興奮地歡呼著,任狂風吹亂自己的頭發。羅瑞還待在控製台邊,而艾米早已踉踉蹌蹌地加入了博士的行列,狂風吹得她雙眼止不住地流淚。她緊緊攥著門框,探出身向下看去。他們正在一輛列車上方飛行。樹木和高壓線鐵塔在他們下麵隻有幾米的位置呼嘯而過。這場景讓艾米不禁想起《哈利·波特》裡的二人組駕著飛車追趕霍格沃茨特快列車的畫麵。“他在這列火車上嗎?”艾米在呼呼的疾風中大喊。“毫無疑問,”博士也喊道,“不是隻有我們發現了他的行蹤,看!”博士指向列車的最後一節車廂。六個灰色的身影匍匐在車頂,它們赤手扒著車廂,翅膀緊收。它們全都一動不動,靜止在車廂上,宛如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