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你們在村莊邊上乾什麼?”軍官厲聲問,“如果人們管這兒叫村莊的話。”“那你會管它叫什麼?”博士問。“社區。”軍官吐出一個詞。他身材健碩,又高又壯,在一身戰鬥服和裝備的襯托下,顯得塊頭更大,“碼頭。機構。”“你的語氣好像在說瘋人院。”羅絲說。軍官轉身看向她,“如果他們現在都還沒瘋,那我可要大吃一驚了。那些人被拋棄並遺忘在這裡整整二十年了,就算擁有整個基地也無濟於事。”“他們?”“什麼?”“你說‘他們’,”博士回答,“好像你覺得我們並不來自這個社區碼頭機構,無論我們最後決定管它叫什麼。”“你們衣服沒穿夠。”軍官說。“你們也沒有。”傑克指出,“你們身上穿的並不是北極專用戰鬥裝備,對不對?卡其製服在這片雪地裡可不能成為偽裝,而且我敢說你們都沒給武器裝上防冰裝置。”軍官眯起眼睛注視著傑克,“你說起話來像個美國人。”“謝謝。”“那並不是表揚。”“俄國人。”博士嘀咕一句,隻夠讓羅絲聽見。隨後他提高音量說:“那麼上校,是什麼把你帶到了諾瓦羅斯科半島?”“我接到了命令。”“好吧,我們也接到了命令。你要是覺得自己一接到通知就被強拉到這裡來,真該看看我們的遭遇。”當博士把手伸進上衣夾克時,羅絲發現軍官明顯頓了一頓。博士動作小心緩慢,還咧嘴笑著示意自己沒有惡意。等他把手拿出來,羅絲看見他抓著一個小皮夾。博士把皮夾打開,露出一張白紙:通靈紙片——它能讓彆人看到博士想讓他們看到的東西。“我說了,我們也有命令。”軍官緩緩點頭,看著那張白紙,“我希望你不需要我向你敬禮……那什麼博士。抱歉,你的拇指遮住了名字。”“對,”博士把皮夾塞回上衣夾克裡,“沒錯,這位是羅絲·泰勒,我的二把手。這位是傑克·哈尼斯上校,來自情報機構。”傑克也笑了起來,“你不需要知道我來自哪個分支,我想你準能猜到。”博士雙手一拍,“好,那我們都是一夥兒了唄?”說到這裡,他的微笑不見了,“哦不,沒必要敬禮。隻要你願意做我需要你做的事,我們就不會妨礙你。這樣夠公平吧?”“你又是誰?”羅絲想知道。軍官轉身朝自己的手下打了個手勢。士兵們收起步槍,各自轉身,緩慢而小心地走過山崖頂端。一部分人朝石圈走去,另一部分人則走向樹林。“看來你們得到的信息跟我們的一樣簡要。”軍官轉身對他們說,“我是奧列格·萊文上校。跟你們一樣,我們來這裡調查衛星接收到的能量異增。跟你們一樣,我也不願意待在這兒。所以我們應該儘量直截了當地解決這件事。”“對。”博士讚同道。“不管他們怎麼說,我認為能量來自其中一艘潛水艇,或者科研基地。”“我們也這麼想。”傑克同意道。“什麼潛水艇?”羅絲說。“什麼科研基地?”博士問。萊文輪番看了看他們兩個,“原來你們一點兒都沒得到知會啊。”他說,“他們的典型作風。你們竟然知道自己在哪兒,這已經讓我很驚訝了。”他歎了口氣,準備走開。與此同時,他好像第一次注意到了塔迪斯。“哦,那是我們的。”羅絲說。“設備,”博士解釋道,“之類的。我們跟你一樣,也剛被扔到這裡。”萊文點點頭,“一片狼藉。”他咕噥道,“你們有蓋格計數器嗎?”“你覺得我們需要用到那個?”博士問。萊文大笑起來,“你不覺得嗎?”他轉身走向自己的隊伍,那些士兵已經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裡了。博士、傑克和羅絲互相看了幾眼,博士搖了搖頭,“沒有特彆超出背景值的輻射讀數。”他小聲說。“那你確實檢查過了?”羅絲問。她感到寒冷刺骨,整個人都抖了起來。“嗯,是的,我想我檢查過了。”“你想?!”一聲憤怒而懊惱的咆哮打斷了他們,萊文將一隻手伸進頭盔裡按著耳朵,羅絲猜測他應該佩戴了無線電耳機。他轉過身,對博士說:“抱歉,長官……”“叫我博士就好。”“博士,我們好像遇到麻煩了。”“什麼麻煩?”傑克插嘴道。“石圈裡發現了一具屍體。”羅絲和傑克都凍得發抖,隻不過傑克努力不表現出來。博士讓他們回塔迪斯裡換上更暖和的大衣,他自己則跟萊文上校一起去查看屍體。“你目睹過很多死亡嗎?”他們走在雪地上時,上校問了一句。“你問這個乾什麼,難道覺得我是個軟蛋?”“不。隻是這具屍體……耐人尋味。”“他們這樣告訴你的嗎?”“嗯?”“我可是博士。”“你完全有可能是位哲學博士。”他咧嘴一笑,“也包括吧。”萊文上校停下腳步,博士也跟著停了下來。他意識到這是讓軍官對自己心悅誠服的關鍵時刻,“怎麼?”“我討厭自己身在此處。”萊文語氣平淡地說,“我討厭你們身在此處。你們會乾涉我,會拖我後腿。我一點兒都不在乎你們的什麼頭銜,或你們所屬的情報機構。我有工作要做,而我會去完成。所以彆跟我講俏皮話,也彆嬉皮笑臉。如果你們真的有本事,就證明給我看,那樣我們可以和平相處。如果你沒本事,那就彆礙事,我還能讓你們保住那頂烏紗帽。聽明白了嗎?”“明明白白。”“很好。”萊文轉身大步走開。他走了好幾步才發現博士沒有跟上來。於是他略顯不情願地緩緩轉身,走了回去。“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博士說,“我也不是自願過來的,可我已經來了,同樣有工作要完成。你問我有沒有本事?我是最棒的,所以才會來到這裡。羅絲和傑克,他們倆也是最棒的——所以你彆找他們麻煩,好嗎?”他沒有等待萊文回應,“你想知道我是否目睹過很多死亡?我見過的死亡遠超你的想象。所以收起硬漢那一套,你有本事就證明給我看。聽明白了嗎?”“明明白白,”萊文小聲說,“長官。”博士又露出笑臉,拍了拍萊文的肩膀,鼓勵他向前走,“我跟你說了,彆叫我‘長官’,叫我‘博士’就好。”他繼續道,“嗨,他們告訴我,你和你的手下都是最棒的,所以我們應該能相處愉快。讓我們趕緊把活兒乾完,回家喝茶吧。”儘管博士堅稱自己不是醫學博士,但他的屍體勘驗手段還是讓萊文感到佩服。屍體躺在石圈某塊豎立的石頭腳下——靠近村莊那頭。萊文俯視村莊,看見一片殘舊的茅舍和廢棄的碼頭沿著海灣排列。黑色潛水艇外形粗短,停駐在生鏽的修藏塢裡。這片光景很難稱得上是風景,但總比對著屍體要好得多。發現屍體的士兵就在不遠處,仿佛要把胃都嘔出來。至少他知道不能破壞現場——假設那個現場真的留下了證據。伊利亞·謝爾蓋耶夫,博羅季諾夫的英雄,上周還用槍、匕首,甚至赤手空拳和十幾個敵人近身搏鬥,此時看到一具屍體竟吐成這樣。不過當萊文親眼看到屍體時,胃裡也是一陣反酸,馬上背過身去了。博士此時終於露出了認真而嚴肅的表情,跪在地上開始檢查起來。“死因很難判斷,”博士判定,“還需要充分的檢查。我是說,東西都擺在這裡了。從著裝來看,死者剛死沒多久,不過屍體卻異常消瘦。我猜這身衣服不久前還挺合身的……”他拎起厚重大衣的一隻袖子,從袖口露出一隻脆弱乾枯的手,軟軟地垂著。“我是說,你感受一下這重量,骨骼全部萎縮,仿佛被榨乾或溶解了,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屍體變成軟膠狀了,最好彆讓羅絲看見。”萊文點點頭。他看見女孩跟青年已經走到石圈另一頭,便朝科利萊克中尉點了點頭,讓他把兩人攔下來,“再派人到村莊裡去,找到那個叫巴林斯卡的女人,叫她上來看看這具屍體。”“她是誰?為何要讓她受這種罪?”博士問。“她是警官,此處唯一的警官。這是她的問題,與我無關。”“不,”博士對他說,“這是所有人的問題。”他拍拍手上的灰,仿佛在表明自己查看完了屍體,隨後信步走向離他最近的石頭。萊文跟在他後麵。沒過一會兒,羅絲和傑克也走了過來。“這個結構很有意思。”博士輕撫石頭表麵。“石頭一共有二十四塊,”傑克說,“分布並不均勻,模式也是重複的。”他著重強調了這一點。不過萊文並不明白這有什麼重要的。“我喜歡它們閃閃發光的樣子。”羅絲說,“它們是石英還是彆的什麼嗎?”“有可能是。”博士搓著石頭說,“就像被打磨過一樣,鋥亮鋥亮的,絲毫沒有風化。”“這些都是剛豎起來的嗎?”傑克問。“這些石頭二十年前就在這裡了。”萊文告訴他們,“它們現在跟當時一樣嶄新光滑。”“你怎麼知道?”“因為當一切結束時,我就在這裡。或者說,當一切開始時。至少對那些被遺棄的可憐人,對巴林斯卡和其他人來說,那是一個開始。”“具體說說。”博士說。“他們真的一點兒信息都沒透露給你嗎?”“就當他們一點兒都沒透露吧。”於是,萊文說了起來。“那是我培訓結束後執行的頭幾個任務之一。冷戰即將結束,俄羅斯正在解除武裝。我們沒有足夠的經費去維持這種軍事水平。當時諾瓦羅斯科有兩套設施,”他指著港口邊上又矮又寬的方形房子,“碼頭和營房,”說完,他又指向另一個方向,那裡有一片地處低窪地段的混凝土建築群,“以及研究所。”“研究什麼?”傑克問。“當然是機密。這裡的一切都是……曾經都是機密。包括潛水艇基地和有機武器研究所。”“有機?”羅絲皺起鼻子,“我猜那跟有機蔬菜肯定不是一個概念吧。”“大概就是完成部署之後,剩下的那些東西。”傑克說。博士揮揮手叫兩人閉嘴,“能讓他先說完嗎?”“他們沒有完全關閉研究所,”萊文解釋道,“裡麵有幾位科學家還在。至少他們還有資金,還能得到給養,還會出現在一些文書上。至少他們還存在。”“碼頭那邊呢?”博士鼓勵他繼續說下去。兩個身穿卡其製服的身影正在往雪山下一路小跑,一直跑到通往碼頭地區的水泥路邊上,化作兩個小點。那裡並沒有覆蓋積雪,仿佛雪花絲毫不敢朝那座老舊的軍事基地的方向飛去。“他們關閉了碼頭,把潛水艇扔在那兒任它們自己化作廢鐵。我們本來應該正式停用那些潛水艇,帶走能用的部分,就像我們對待這裡的人一樣——帶走船員、部隊和高級技工,把剩下的人扔在這裡自生自滅。”“你是說,人?”羅絲問。“我就是說人。基地周圍建立了一套完整的民用基礎設施,還有機修工、廚子、漁民和農民。他們的生活全都仰仗碼頭和軍隊。”“然後軍隊撤離,留下他們……留下他們乾什麼?”博士問。萊文聳聳肩,“就是丟下了。我可不覺得他們看見軍隊回來會夾道相迎。”他遠眺碼頭邊上,一群黑色小點,也就是那些村民,漸漸聚集在兩名士兵周圍。“那些潛水艇呢?”傑克問,“你說它們本應該被拆除並正式停用,對吧?不過剛才你又提到輻射。”萊文點點頭。這夥計一點兒都不蠢。雖然在情報機構工作並不一定保證人很聰明,但這人明顯能動腦子思考。“徹底關閉核反應堆實在太花錢了。過去十年間,我們‘正式停用’了大約一百五十艘潛水艇,但沒有拆除任何一艘的反應堆。”“哦,太棒了。”羅絲沮喪地長歎一聲,呼出一口霧氣,“你想說,底下有不知道多少艘潛水艇,裡麵還都裝著運轉情況堪憂的核反應堆。”萊文淺笑了一下,“十五艘。”他等三人徹底消化了這個消息後,又補充道,“當然,還不能忘了潛水艇上的導彈。”正如萊文所說,索菲亞·巴林斯卡是整個社區裡唯一公認的權威,也是少數幾個擁有交通工具的人之一。她那輛破舊的四輪驅動車極不情願地尖叫著停在石頭旁,車門打開時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她瞪了一眼萊文和他的手下,又對博士和他的朋友們皺起眉,再看向被毯子蓋住的屍體,隨後搖了搖頭。“你該慶幸我車裡還有汽油,”她對萊文說,“搭便車就免了。”“我很驚訝你竟然還有汽油,是從研究所搞來的?”她嗤笑一聲,“還能是哪兒?還有誰知道我們在這裡?”羅絲驚訝地看到萊文對這個女人皺起眉,仿佛有什麼不對勁。不過對羅絲來說,她看起來挺正常的——儘管裹著一件厚外套,牛仔褲的褲腳塞進了厚重的步行靴裡,可這個女人的身材很好,也很迷人。她的臉飽經風霜,看上去疲憊不堪,但羅絲猜測,她可能隻有三十幾歲。她把黑發盤在腦後,看起來嚴厲而專業。巴林斯卡同樣注意到了萊文的目光,於是瞪了回去,“上校,你有什麼想法嗎?莫非你要譴責我沒穿製服?如果是這樣,你得知道那身衣服不知道多少年前就爛完了。”“抱歉,我覺得……我覺得我好像認識你。”她吃了一驚,“你以前來過?”“來正式停用潛水艇。”“啊,但那已經是二十年前了,你認識的可能是我母親。”“家族事業?”羅絲問。女警官轉過來瞪了她一眼,“這是一個與世隔絕的社區,沒人進來,沒人離開。我們還能怎麼做?”羅絲看向一旁,“抱歉。呃,你母親現在在哪兒?”“土裡。”她並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情緒或過多感傷,而是對屍體點點頭,“讓我看看。”瞥一眼就足夠了。羅絲忍不住轉過身,傑克也走到她身邊。片刻之後,博士走了過來。“彆往心裡去,”他對羅絲說,“他們畢竟受了很多苦。他們的痛苦已經持續了一年又一年,而現在……”“她知道那是誰嗎?”羅絲問。“從衣服判斷,她認為是昨晚走失的一個男孩,名叫帕維爾·瓦倫。他父母認為他溜出去見一個女孩了,誰知一夜未歸。”“那個女孩呢?”羅絲又問。“嗯,也失蹤了。她才十九歲。”他沒必要刻意補充一句“跟你一樣”。兩名士兵把屍體抬上巴林斯卡的汽車後備廂。那輛車就像是路虎和旅行車的混合體,當光照到後擋板時,羅絲才勉強辨認出那上麵顏色褪儘的警車標誌。那輛車看起來又破又舊,就像山穀裡環繞碼頭的建築一樣。萊文給士兵下了命令,他們很快便分散開來,緩緩穿過山崖頂端。“他們去乾什麼?”羅絲問。“找人。”“我們該去幫忙,”傑克說,“有美人落難了。”“美人搞不好已經死了。”萊文走過來說。“即便如此,”博士說,“你也需要幫手。你手下有多少人?”“現在?三十六個人,再加上我。”萊文沒來由地問了一句,但羅絲能聽出他很在意。“那就是三十七個,”博士說,“加上我們就是四十個。”萊文點點頭,“你真是個上校?”他又轉頭問傑克。“那當然,如假包換。”“那你跟謝爾蓋耶夫的小隊一起去——他們正在搜索樹林。博士,你和泰勒小姐可以跟科利萊克中尉一起走——他準備到研究所去。我要跟巴林斯卡談談,讓當地人配合工作。”“提醒她,”博士小聲說,“他們可能需要你。”萊文點點頭,隨後朝他們敬了個禮就離開了。“好,那我到樹林裡去。”傑克說,“隊友們,待會兒見。”說完,他便一路小跑跟上了前麵的士兵。積雪在樹林邊緣漸漸變薄。傑克越往裡走,裸露的地麵就越多,這使樹林看起來比實際陰暗許多。枯骨般的樹木都落光了葉子,看起來就像他瞥見的碼頭邊鏽蝕的吊杆。謝爾蓋耶夫用一道冷硬的目光招呼傑克,但傑克並沒有費心告訴對方自己的軍銜比他高,就算說了又有什麼區彆呢?他們可能什麼也找不到,但十幾名士兵還是分散開來,站成一排,動作緩慢而目標明確地穿行在昏暗中,個個都舉著步槍,槍口指向地麵。傑克從他們的動作就能看出,這支隊伍受過良好的訓練——時刻警覺,從容不迫,沒有流露出一絲不耐煩,行進中隨時查看兩邊隊友的情況。太無聊了,這樣不知得找到什麼時候。傑克不知道這片樹林有多大,但他可不想困在裡麵好幾個小時。正如博士所說,那女孩可能已經死了,跟石圈裡那個可憐的少年一樣變成軟膠狀了。少年?那具屍體看起來足有九十歲。於是,傑克走在了所有士兵的前麵。當超過他們時,他引來一陣嘖聲和幾道怒視。他微微一笑,揮揮手表示自己根本不在意,隨後便按照自己的節奏尋找起來。他們尋找的那個女孩躺在那裡,沒有一絲動靜,差點把傑克絆倒了。她麵朝土地,雙臂前伸,戴著手套的雙手死死抱住一棵樹的根部,仿佛舍命也不願鬆手。隻是傑克鬆開女孩的雙手時,發現她的手指並沒有力量。傑克以為她已經死了,不過,在寂靜的樹林裡,他聽到了喘息聲,能看見冰冷的空氣中有一絲微弱的溫暖氣息。“在這裡!”他朝士兵們大喊。不消片刻,所有人都趕過來了。幾個人背對傑克和其他士兵,警惕著後方的情況,以防有人埋伏在這裡。謝爾蓋耶夫在傑克身旁彎下腰。一縷陽光穿過林子,照在士兵的臉上。傑克不禁想:他看上去頂多二十歲,真的,還隻是個孩子。“她還有呼吸。”傑克把女孩翻過來,讓她臉朝上。她的發色很淡,接近白色。頭發淩亂不堪,蓋住了她的臉。傑克用手指輕輕撥開那些發絲。謝爾蓋耶夫朝他的佩帶式話筒輕聲說著話。當女孩的臉從頭發下麵露出來時,他突然沒了聲音。博士說過,她才十九歲。從她的身形、頭發、衣著,以及那雙凝視他們的天藍色的眼睛來看,傑克相信他是對的。隻是,她乾枯的臉上布滿皺紋,飽經風霜。傑克正對著一張老婦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