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 子(1 / 1)

寂靜星辰飛過TheSilentStarsGoBy(英)丹·阿布尼特/著徐明晨/譯北京:新星出版社,2018.1(2018.5重印)獻給喬治美哉小鎮伯利恒,汝何等安寧祥和。於汝深沉無夢夜空中,寂靜星辰飛過。然於汝幽暗街衢中,閃耀永恒光芒。經年希望與敬畏,今夜於汝地聚集。——《美哉小鎮伯利恒》,往時地球頌歌第0章楔子那天清晨,在向導[1]之鐘敲響之前,在太陽升起、帶來光和熱之前,維斯塔就早早地起了床。她在黑暗之中穿上衣服:羊毛衫、襯裙和罩裙、一頂帽子、兩條披肩,還有貝爾為她縫製的手套。天非常冷。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鼻尖與雙頰已經凍得通紅,雙眼泛淚,呼向陰霾之中的白色霧氣清晰可辨。[1:.Guide(向導)是God(上帝)的變音,用法也相同。]嚴寒的天氣,凜冽刺骨。這是一種帶著殺傷力的寒冷,不管比爾·格榮[2]或是其他人怎麼說,一切並沒有好轉的跡象。冬季理應過去,而不是愈發嚴酷。維斯塔活了十八年,直到三年前才見到白雪皚皚的冬季。自此之後,一年寒過一年。[2:.格榮(Groan)有“歎息”之意。]她從掛鉤上取下外衣,即便戴著手套,雙手仍然麻木。拂曉黯淡的光線在白雪的映照下顯得亮了一些,在漆黑的門廳彌漫開來。借著微光,她尋到了她的靴子、小鍋子和前一晚擺放好的一束溫室花朵。她也看到了那根杆子,一根將近兩米長的強力好用的修枝鉤。這並不是適合修枝的季節,但她還是把它當作常備工具,因為貝爾說過,下腳之前還是先知道雪的深度比較好。積雪改變了景致,掩蓋了坑洞。你很有可能會失足跌倒,甚至消失不見,或是扭傷腳踝,在長時間的孤立無援中受凍而死。所有人都被告知不要單獨出行,特彆是在早上或夜裡。總有傳言說,樹林裡潛伏著什麼東西。也有人杜撰出故事來嚇唬小孩兒。維斯塔有正事要做。老家夥們混淆視聽的護犢之舉是嚇唬不了她的。她在掛鉤上方的標簽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哈維斯塔[3]·弗拉瑞什[4]。邊上一個,是貝爾的名字;再邊上,是一個閒置的掛鉤。貝爾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她更年長,也更聰明。無論如何,維斯塔·弗拉瑞什不能讓這一天就這麼過去。[3:.維斯塔是哈維斯塔的昵稱。][4:.弗拉瑞什(Flurish)有“繁榮興旺”之意。哈維斯塔·弗拉瑞什(HarvestaFlu-rrish)直接理解就是“豐收興旺”。]強斯·普勞萊特[5]給他們所有人的靴子都加了全金屬的防滑釘。比爾·格榮,也就是當選者,準許強斯用剩下的船殼來做這些防滑釘,而那些材料也已經所剩無幾了。維斯塔曾希望,當她醒來後,可以不必用到它們。[5:.普勞萊特(Plowrite)有“開墾正確”之意。強斯·普勞萊特(cePlowr-ite)直接理解就是“碰巧開墾正確”。]可她還是用到了。夜裡又下了雪,覆蓋了前些天留下的積雪。萬物重新裹上一層鬆軟的銀裝。院子裡,天仍是夜空藍,那是貝爾雙眸的顏色。破曉的光芒掃向群星。“旁處”那些留著雪胡子的屋頂和煙囪,在藍色夜空下更顯漆黑。遠處光禿禿的樹叢,還有穩定場寬廣隆起的高原亦是如此。一縷縷蒸汽從穩定場頂端的排氣口升騰而起,在鈷藍色的天空中白得耀眼。它們在高度上比周圍的一切都有明顯的優勢,因而也最先捕捉到黎明的曙光。維斯塔打開太陽燈,往杆子上一掛,開始走了起來。她的金屬防滑靴嘎吱作響,修枝杆戳在雪上探著路,另一隻手提著罩裙的褶邊。院子裡的狗吠叫著。弗拉瑞什的宅邸後麵,牛棚裡的那頭牛哞哞地叫著。她沿著“旁處”外的北巷走著,路過水井,一直往坐落於二號穩定場陰影處的“將林”走去。一路緩行。腳下的路,每一步都讓你深陷其中,難以跨越。維斯塔的雙腿開始酸痛,於是她停下休息一會兒,俯身看見流向秋日磨坊的溪流,在夜晝交替時分,如玻璃一般凍結住了。抵達“將林”的時候,她意識到自己可能無法在向導之鐘敲響上工鐘聲之前回到“旁處”了。她決定工作到入夜以後來彌補這個問題。維斯塔知道種植區的人會原諒她。每年有那麼一次,他們會通融她一兩個小時。“將林”非常安靜。樹木像是覆蓋了積雪、沉默不語的雕像。秋季帶走了它們的葉片,而冬天讓它們彎下了黑色的枝乾。維斯塔的太陽燈開始閃爍,能量耗儘了,然而天色已漸漸明亮起來,藍天白雪被陽光染上了粉色。獨自在幽靜中走著,有那麼一瞬,她感覺似乎有人跟著自己。但除了沉寂的一切和她的想象,四周彆無他物。紀念場位於“將林”的中心,是多年前被選出來的一塊幽靜之地。耐心被譽為莫芬人最偉大的美德,而沉睡於此的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一塊塊石碑標記出每一個埋葬點,每一塊石碑上都刻有名字,就像弗拉瑞什家後廳那些鉤子上的標簽。這裡有弗拉瑞什家的人,世世代代錯落於其他莫芬人家庭之間。維斯塔的媽媽很早之前就離世了,那時維斯塔還不記事。她就躺在這裡,而維斯塔總會向她的石碑輕柔地問好。但維斯塔是為她爸爸來的:泰勒·弗拉瑞什,被一場發燒奪走了生命,已離世四年了。他預見了寒冷季節的到來,向家人表達了他的擔憂,卻未能活著親眼看見冰雪。薄薄的棺木猶如凍僵的毯子,維斯塔很想知道他在地底下是否感受得到這份寒冷。他或許太擔心他的兩個女兒——維斯塔和貝爾——也太擔心她們將要麵對的未來。維斯塔在墓前蹲下,撣去石碑上的雪,以便看清上麵的名字。她取出帶來的花兒,插進爸爸墓旁的罐子裡。算起來今天是他的生日,因此在道過一聲生日祝福後,她才開始聊起近況以及一些工作上的小事。遠方的“旁處”,向導之鐘敲響了。維斯塔朝向導點頭低語了幾句,並請求向導照看好她的爸爸,然後起身開始往回走。星星仍在閃爍。沿著西邊遠處樹林光禿禿的輪廓望過去,有一顆星星似乎正在移動。維斯塔駐足觀察。有傳言說到過會移動的星星。連貝爾也曾提起,她親眼見到過一顆。很多人說這是凶兆,預示著嚴寒將會帶來的危險,但這仍是個謎。星星理應不會在冬季黎明的黑暗中慢慢劃過。悄聲無息地,它緩緩消失在一片樹林之後。維斯塔急匆匆向前,看能否再瞥見一眼。就在那個當口,她發現了腳印。她幾乎就走過了。然而它們在積雪裡如此之深,黑洞洞的影子仿佛瀝青一般。腳印從北邊貫穿了“將林”的中心地帶,一直通向三號穩定場。這是她見過的最巨大的腳印,甚至比傑克·達格特[6]穿上工作靴再套上金屬防滑鞋以後留下的腳印還要大一些。不光腳印的尺寸驚人,邁出的步子也大得令人咋舌。[6:.達格特(Duggat)有“挖掘”之意。]維斯塔盯著看了一會兒。她絞儘腦汁,試圖解釋眼前的狀況。或許那些是已經開始融化的腳印,所以尺寸才會變大。但它們應該都是新留下的。幾個小時前才下的雪,剛開始的白晝根本來不及讓它們融化。離鎮子那麼遙遠的北邊,除了她,沒有人在此出沒。腳印形狀清晰,她可以辨彆出腳跟和護趾墊的輪廓。不久之前,一個龐然大物穿過了這片寂靜的樹林。要是她早那麼幾分鐘從爸爸的墓前動身離開,或許就會遇到它。它也許會經過她回程的路。維斯塔·弗拉瑞什害怕極了。她的雙手顫抖,卻不是因為寒冷。“旁處”看上去遠在天邊——如此遙不可及,一時也逃不過去,即使求救也很難有回應。她甚至不想穿過那串腳印逃回家裡。她覺得自己不應該那麼做,就好像那龐然大物能夠感知到她穿過了腳印,然後轉過頭來追她似的。她掉頭開始往紀念場的方向跑。太陽尚未完全升起的那個當口,回到父親身邊似乎是最佳選擇。可是有東西正在林子裡等著她,悶聲吠鳴著,仿佛被拴住的猛犬,血紅的雙眼映著晨曦的微光。有些東西,生來嗜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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