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幸運大抽獎!幸福新花樣(1)(1 / 1)

“不出五年,男人的那玩意兒就可以作廢了。”銷售員說。說完,他稍做停頓,讓目瞪口呆的觀眾們消化一下這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噩耗。老實說,這種駭人聽聞的消息,我也不知道還能再啃幾個,很可能還沒熬到午餐時間就已經胃口全無了。“通過恰到好處的促銷活動,”他麵不改色地繼續說,“我們也許能在兩年內達到這個目標。”說不定他是對的,畢竟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然而我並沒有馬上打電話給股票經紀人,讓他瘋狂拋售我手上的男裝運動內褲品牌的股票。我決定看準了再說。這個記者招待會是在聯合生物工程公司(簡稱聯生)的大禮堂內舉行的。這裡能容納一千人,可現在的上座率隻有五分之一,而且大部分人都集中坐在前幾排。這位聯生銷售員的相貌就像一個遊戲主播那麼出眾,連聲音也似曾相識,這人肯定是從某個通用的模子裡倒出來的。總有一天他們會將各行各業規範化,讓不同行業的人使用相應的麵孔和體型,就像穿上製服一樣。他滔滔不絕地繼續往下說道:“其實我們大家都知道,性是一件尷尬、僵化、缺乏想象力的事。你活到四十歲的時候,就已經對當前這套‘自然’生殖係統物儘其用了。實際上,就算你以前的性生活隻是中等活躍,可熬到四十歲的時候,你早就已經把每個花樣都玩過不下數十遍了,這事情自然會變得乏味。要是你四十歲就覺得這事兒乏味,試想一下到了八十歲會怎樣?一百四十歲呢?你有想過這些問題嗎?到了八十歲,你過性生活的時候具體想乾什麼?難道你真的甘心重複那些千篇一律的動作嗎?”“乾什麼我也不會跟他乾。”蟋蟀在我耳邊低聲說。“那跟我乾怎麼樣?”我低聲答道,“等這產品演示會一結束就乾。”“等我過了八十歲再乾,怎麼樣?”她在我肋骨上狠狠戳了一下,臉上卻帶著笑意。可坐在我前麵的那個彪形大漢就沒這麼愉快了。他是《月球好皮囊》雜誌社的人,體重大約兩百公斤,身上沒有半點脂肪。他緩緩轉過頭來,兩道眉毛擰成了疙瘩,淩厲的目光沿著一條巨大斜方肌的斜麵射過來,直插進我們的臉。我簡直不敢相信他的腦袋竟然能轉動,更彆說還能扭過頭來瞪著我。在他轉頭的那一刻,我甚至能聽見軟骨組織爆裂的聲音。我倆立刻會意,馬上閉嘴。“在聯合生物工程公司,”台上的人這樣推銷道,“我們相當肯定,再過兩千萬年或者三千萬年,大自然母親會去改善一下咱們的這些缺陷。不過實際上——”說到這裡,他露出一絲微笑,顯得既狡黠又有些羞澀,“我們認為老太太已經對本公司設計的這套係統很滿意,無須再改動了……我們相信這個產品就是這麼好。“這麼好到底是有多好呀?我已經聽到有人在質疑了。從克裡斯汀·約根森[.美國史上首位公開亮相的變性人。]的年代以來,變性技術已經提高了很多,這款產品又有什麼特彆的呢?”“克裡斯汀什麼根?”蟋蟀低聲問。她用右手手指在左手小臂上飛快地打著字。“約根森。不算閹伶歌手的話,她是史上第一位男變女的變性人。現在這些學校的記者專業都教你什麼了呀?”“學校教導我們說,隻要角度好,新聞不會少。對了,希爾迪,想不到你以前還跟這位女士約會呢。”“唉,後來我的約會對象是每況愈下啊。如果她當初和我跳舞時不是老要搶著領舞的話……”突然,一個臂彎——沒錯,雖然這根東西比我兩條小腿加起來還粗,可它絕對是一條手臂,因為它是從壯漢肩膀上長出來的——轉過來,搭在我前麵座椅的靠背頂上。同時,我終於有幸觀瞻到壯漢那副雄偉的尊容:一頭黃色的板寸,一個能用來開墾荒地的大下巴,還有一管比蟋蟀的屁股還寬的粗脖子。我連忙舉起雙手表示安撫,又做手勢將我的兩片嘴唇鎖住,一甩手把鑰匙也扔了。他的眉毛愈加向外突——天哪!要是他以為我在拿他消遣可怎麼辦——幸好他終於轉了回去。我很好奇他額頭上鼓起的肌肉是怎麼練出來的,有那麼迷你的杠鈴嗎?其實,我是快要悶死了。我並非第一次參加“性福千年”產品發布會,上一次是在去年三月份,以前也有定期出席。這種新聞就像世界末日的故事或者永動機的騙局,一個記者在職業生涯中每隔幾個星期就會遇到一次。我甚至懷疑在原始人時代——頭條新聞是鑿進石板裡的,報童是騎著猛獁長毛象派送《周日特刊》的——新聞工作者也麵臨著同樣的苦惱。我已經數不清自己到底是第幾次坐在這種記者會的觀眾席上,聽著那些背著上帝多長了幾根舌頭的男男女女在台上胡吹亂侃,動輒宣稱取得了“劃時代的突破”。這,就是做專題記者的代價。當然,有比我更慘的,至少我不用做政治新聞。“……在超過兩千名誌願者身上測試過……隨機抽樣出錯率在百分之一左右……”我有一個不祥的預感:雖然這家夥宣稱他們的新產品多麼富有革命性,可實際上沒準兒連他吹的百分之一也沒有。現在唯一的問題是,我能不能挖到足夠多的材料,拚湊出一篇能讓沃爾特滿意的報道呢?“……高潮快感增強百分之六十三,滿意度翻倍,而且徹底消除性交後的抑鬱。”我想起我的老伯父J.沃爾特·湯姆森曾經有言:衣服洗白點,牙齒刷乾淨點,你就不需要嚼口香糖了。剛才進門時,主辦方給來賓人手派發了一隻傳真平板電腦。我彎下腰,伸手從地板上撿起平板,把問卷調出來迅速掃了一遍,我的內置廢話探測器頓時發出嗶嗶嗶的警報聲。我嚇了一跳,生怕前排的動態張力健美先生又要轉過頭來瞪我。問卷上的問題都是垃圾!其實聯生本來可以聘請專業機構幫他們消除調查問卷上麵的“馬屁效應”——所謂馬屁效應,指人總是傾向於說一些彆人愛聽的話。比如說,你問人們這款新推出的汽水好喝不?人們當麵會回答好喝極了;可是你一轉身,他們就會把喝下去的都吐出來。聯生並沒有聘請這種機構為他們的問卷把關,這種做法本身就顯示出他們對自己的產品缺乏信心。“好了,萬眾期待的時刻終於到了!”隨著一陣吵鬨的喇叭聲響起,燈光暗下去,幾盞射燈的光斑在講台背後的藍色天鵝絨幕布上遊來遊去。同時,講台載著主持人,緩緩向舞台側麵移動。“聯合生物工程公司隆重推出——”“擊鼓。”蟋蟀低聲嘟囔了一句,話音未落,鼓聲真的響起來了。我用手肘撞了她一下。“人類未來的性福所在……過電!”台下響起一陣禮節性的掌聲,然後幕布向兩邊緩緩分開,露出兩個籠罩在紫色射燈下的赤身裸體的人。這兩人都沒有頭發,互相擁抱著站在一起。他們慢慢轉過身來,昂頭挺胸麵對我們。我看不出他們究竟是男是女,兩人唯一的區彆是,其中體型較小的那位胸部稍稍有點乳房的意思,臉上還有一抹眼影。兩人雙腿之間都沒有性器官,隻有平坦光滑的皮膚。“原來又是一款手感一流的性快感增強係統。”蟋蟀說,“我還以為這回是一款全新產品呢。這個‘過電’係統好像是三年前推出的,對吧?”“就是!當時他們花了一大筆錢,請了好些個名人來使用和推廣這個係統,可最終訂購的用戶還沒超過一兩萬人。我懷疑現在用戶隻剩下不到一百人了。”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他們召開記者招待會,我們就必須派記者來接受招待。他們往水裡撒一把餌,我們就湧上來吃唄。參加這個“過電”(他們還非要用加粗加大字體來寫“超級”兩個字不可呢!)係統的產品展示會,五分鐘下來我就知道,這種廢物產品隻有小圈子內部的人士才懂得欣賞。我敢肯定,坐在我跟前的壯漢早已激動得全身瘙癢,連腳趾頭上的肌肉都在發抖了。現在舞台上有十來個不穿衣服、沒有性彆的舞者。她/他們擺出各種藝術造型,互相撫摸彼此的身體,指尖射出藍色的火花。“我受夠了。”我對蟋蟀說,“你還要待下去嗎?”“可是後麵有抽獎環節,中獎者獲得三次機會免費使用……”“傳說中的超級過電係統!”主持人正好替蟋蟀把話說出來了。“贏取免費性愛。”“什麼?”“沃爾特說過,這就是那種電子報刊上用來搏眼球的終極大招。”“不是要提到飛碟之類的東西嗎?”“好吧,那就改成‘中獎者獲贈地球老家飛碟一日遊,途中附送免費性愛’。”“我最好還是留下來等抽獎。要是我中了獎卻沒拿,老板肯定要把我滅了。”“如果我中了獎,他們可以送到我辦公室去。”我站起來,彎下腰,把手搭在眼前那個碩大的肩膀上。“你的胸肌還得多練練。”我向人猿雜交怪物說道,然後就一溜煙兒地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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