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死人了,有人害怕地發抖,問:“是、是昨天的聲音嗎……”“是。我也聽見了,但沒叫你們起來。校規規定夜間不得吵鬨,觸發死亡條件的人沒法救回,希望你們理解。”言下之意即為不是泡泡見死不救,而是無能為力。她頓了頓,又道:“你們進入方格,必須習慣死亡。今天就當練膽子吧。心臟能力承受不好的做好心理準備,以自己能接受的最高程度準備一下。”“你這是不尊敬死者——”一名無業青年反駁。“方格不會見你可憐而不嚇你不殺你。”說話的是尤鶴,身高碾壓眾人一籌的他負責坐鎮。泡泡脾氣太好,總會順著挑刺的人的話往下說。青年被尤鶴一噎,剩下的話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氣氛詭異地安靜兩秒,青年被氣得臉紅脖子粗。沒了青年的話,泡泡最後說:“五十分鐘後上課,你們最多準備五分鐘,看後需要去廁所的時間另算。六點五十前到食堂,否則會非常擠。看之前抓好手腕這兒,壓緊,一定不能吐在教室或走廊,算汙損環境。”泡泡抬手示意如何按壓手腕穴位,一個個看過去才算放心。熊北北熊南南兩個孩子同時起來,轉身的時候身形頓了一下,然後啪嗒嗒響起兩人跑出教室的聲音。他們跑的是廁所方向,看來他們無法承受屍體的慘象。緊接著是剛剛挑刺兒的青年。他嘟囔泡泡和尤鶴的“獨裁專斷”,抱怨泡泡不尊重死者,還想證明自己的大膽。青年瀟灑起身,同樣他也和雙胞胎一樣僵住片刻,隨即壓緊了泡泡教的穴位,釀蹌地跑出教室,追隨兄弟倆的腳步去了。陳雪歲轉向前方時手指已抵好穴位。她在醫院見識過幾次車禍的傷患,自認有點膽識——所以她昨天麵對死者沒過激反應——然後陳雪歲看向前方,頓時胃裡一片翻湧,強烈的惡心感與惡寒席卷了她。死者的死法確實很慘。他坐在血染的座位上,左膝關節以下的肉被撕扯散落在地上,露出被錯開的脛腓骨。他的腳已經找不到全貌,地上是片片碎肉或人皮,零碎的腳骨混雜在皮肉之間。屍體的左手肘部以後同樣成為地上狼藉的一部分。屍體趴著的桌麵有血肉劃成四個字,而劃出它們的,是屍體右手握著的左手食指。【我沒用啊】四字血液乾涸,皮肉因時間過久變得乾卷。男人是自己掰斷了手腳,失血過多死的。陳雪歲強忍著自己的惡心觀察完男人的慘況,閉眼深呼吸仿佛還能在黑暗中見到男人死不瞑目的眼。一隻手拍了陳雪歲的肩,嚇了陳雪歲一跳。隋學晨嬉皮笑臉地出現在陳雪歲麵前,“姐不錯啊,早知道昨天我不嚇你,該嚇那兩個接受不能的小鬼。”陳雪歲複雜地看著在笑的隋學晨,後者是真的笑,在場也就她一個人能忽略教室的情況笑的出來。隨後剩餘人一個個親眼見了屍體,除過了一個方格的還有點免疫力,剩餘人皆和青年的反應一致,匆匆跑向衛生間解決惡心。沒人當場吐在教室,沒人因此丟了性命,泡泡放下了心。她招呼隊伍去食堂吃飯,陳雪歲叫住了她,有事想和她單獨說。泡泡打發隊伍上樓,教室隻剩她們兩人。“什麼事?”泡泡問。陳雪歲攤開自己的校規。五十二條校規之後,再次新加了第五十三條。因為校規會增加,陳雪歲沒敢把這東西放在抽屜裡,生怕什麼時候再多一條——像現在這樣。她看著自己多出的三條校規,剛好和方格裡死去的三人對上,陳雪歲把這條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泡泡掃視完校規,道:“你是這個‘方格’的主人,所以被方格針對。”陳雪歲一臉茫然,“方格還有主人?”泡泡簡明扼要,“有,方格根據參與者的記憶改造,成為新世界,而這個參與者我們稱為方格主人。因為方格主人自身有記憶,主人在自己方格裡找到出口的可能性最大,所以方格有另一種方法,在死人時增加一條主人特有的死亡條件。”陳雪歲對方格的機製很無語,“那我寧可不當這主人。”除了看出學校像她小學校園,陳雪歲對這再無半分熟悉。“這格新人多,難度不高,你按著校規就沒事。”泡泡安慰她,“你昨天猶豫搜查出口不是害怕規則,而是注意到自己的校規多了吧?”“是。”泡泡向她道歉:“不好意思,我沒想到這麼巧主人是你,下次我會多點耐心等你們講完的。”話語間是對自己太急躁的反思。陳雪歲沒想到泡泡一言不合自省,是她自己慢了的錯泡泡還攬到她身上去了。陳雪歲覺得不好意思,泡泡又說:“成為方格主人的事,不要透露給隊伍外其他人。學晨的話,她關不住嘴,能不說彆說。”“為什麼?”“有專門針對方格主人的人。”泡泡道。和泡泡多說了會話,陳雪歲排早飯的隊足足比早的同伴多了十多分鐘。幸而她吃得快,三兩下解決完畢,回教室早讀去了。教室的屍體已然不見,隋學晨解釋方格自帶清理功能,陳雪歲不知是不是該感謝一句方格的貼心,沒讓他們伴著屍體上課。死者的死亡原因在眾人從講台的成績單上得到了答案。全班小測唯一一個不及格的,就是死者,以半夜拆了自己手腳的方式淒慘死去。無業青年第一個去看分數,隨後臉呈菜色走開了。陳雪歲掃完成績單,隊伍成員基本80以上。隋學晨最差,尤鶴倒二,陳雪歲排中間,再往上是泡泡和滿分的雙胞胎。陳雪歲看著全班唯二的滿分,得知他們還在上高中的時候,馬上就釋然了。廢話,站在知識巔峰的孩子,得了滿分也不奇怪。至於隻錯一題的泡泡,陳雪歲更是不奇怪了。泡泡身上表現出來的氣質能力極好,如果泡泡考得低,她才要大吃一驚。上午教師出現過一次,點名表揚雙胞胎兄弟,這場景多少讓陳雪歲有點不適的感覺。他們把教師當boss,教師boss還在這兒真把自己當教師。午飯後陳雪歲沒急著回教室,而是再在五樓走了一圈。隋學晨跟屁蟲似的跟在她身邊,走一路她念叨一路。然而還是無果的尋查。兩人回去,一進教室就看見無業青年桌上高高的一摞書籍,而他正如饑似渴地翻著書頁,汲取裡邊的知識。好奇寶寶隋學晨問尤鶴發生了什麼,尤鶴嗤笑一聲,說:“60分,把人嚇慘了。”如果無業青年多錯一題,他也將成為今早供人練膽的屍體。不少人效仿青年,從圖書館借了許多書在自習課看。於是上課期間除了隊伍成員的桌上空空如也,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一本書。這反倒像他們才是不愛學習的了。陳雪歲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因為第一天就沒了三人,剩下的人戰戰兢兢遵守校規,接下來幾天倒沒再出事。同樣的,多數人也嚇破了膽,找線索的基本沒幾個,去了的也是一無所獲。這樣毫無進展的日子持續了一周,隊伍把教學樓能找的地方大小都翻遍了。陳雪歲考慮起前後操場藏有出口的可能性。“上一格出口都有可能是鏡麵,這一格也可能是牆磚或土坑什麼的,我想去看看。”陳雪歲對泡泡說。方格看似沒有時間限製,但有心注意的,都會發現成為正式學生後的考試基本很難保證及格。而正式學生的試卷,真如奇奇所言的包含初高中甚至大學的題目。何況正式學生是每日一次考試,真要到了那時候,除非雙胞胎那樣尚在高中的學生還有活路,其餘人基本涼涼。泡泡同樣知道他們不能一直拖下去,道:“注意時間和校規。”正逢今日是周末,校裡沒課,有充足的時間慢慢找。報備完畢陳雪歲轉身去找隋學晨。這段時間她們一直一起行動,去找少女是陳雪歲習慣性的動作。不過往深點說,陳雪歲對一人在空曠的操場上找線索有些發怵。陳雪歲在教室找了一圈,沒見著隋學晨人影,不知少女跑哪野去了。尤鶴看了一會兒,左右他也無事,道:“我和你一起。”兩人就一同到了操場。學校的操場不大,一前一後規規矩矩的兩個矩形,不消二十分鐘就能把學校走個遍。牆阻隔著霧,起初兩人對靠近牆十分警惕,但慢慢試探後沒看出異常,就大著膽子上去摸了。圍牆是真磚石瓦,尤鶴拿出他偵查的本事,走兩步就靠牆上敲一敲聽一聽。一圈下來除了蹭一身灰,什麼收獲也沒有。尤鶴聳了聳肩,像是早就預料到般。他看一邊專心觀察地麵的陳雪歲,想起還未和她單獨說過的問題,“你是隋學晨招進的隊員吧,感覺怎麼樣?這幾天相處的。”言下之意即是願不願意正式加入。隋學晨和他說過,陳雪歲沒有明確表達過自己的意向。“嗯,泡泡姐和副隊您都不錯。”陳雪歲故意忽略了戲精隋學晨,儘管不可否認隊伍裡有她那麼一個活寶氣氛不至於沉悶。“那成,隊伍有六個人,差不多了。”尤鶴笑道。陳雪歲奇怪道:“不收人了嗎?”尤鶴回答:“不了,人太多不好管理。第一天早上南辭——死在走廊的那個——死了之後大家都看到了他的死相,新人中隻有你沒反應過激,也很快鎮定下來。我向你道歉,隋學晨推你的那一把是我規定的。如果加入隊伍的新人連冷靜麵對死亡的能力都不具備,那進入隊伍隻能帶來麻煩。”陳雪歲哦了一聲。她不能說尤鶴的規定是錯的,隊伍帶進拖油瓶很有可能導致團滅。至於在台階上見到的血人,大概是尤鶴不在場沒法確定她的反應。陳雪歲想到她是那時候遇到的隋學晨,她應該會和尤鶴說呀。轉念一想隋學晨跳脫戲精的性格,覺著尤鶴不聽她的話反而好些,陳雪歲便釋然了。然後陳雪歲又想起另外兩人。“熊北北熊南南在我前麵。”他們沒有回去看。“恐怖片愛好者。”尤鶴說。陳雪歲:“……”真看不出,兩個隻比她高一點點的孩子,居然比她膽子還大。“提醒你一句,泡泡姐看起來脾氣好,但如果有人越了底線她可是會殺人的。”尤鶴毫不避諱地向陳雪歲講起“內部消息”。這樣不僅可以告訴新人隊長的能耐,還能起到震懾作用,一舉兩得。陳雪歲:“……”內部消息一次性說完好嗎。陳雪歲順勢問道:“底線是什麼?”尤鶴意味深長道:“不能殺人。”陳雪歲還想再問尤鶴什麼意思,一聲突兀的尖叫響徹校園。聲音並非從樓內傳來,而是就在兩人附近。兩人立刻循聲看去,瞧見一個人影趴在離他們不遠的圍牆上緣,拚死抓著磚塊不鬆手。在人不斷掙紮的過程中,幾個孩童大小的生物扒在那人身上。不對,不是扒。陳雪歲清楚地看見那人身上溢血,聽見喊聲漸弱。牆上的手最終鬆開,撲通一聲,牆外傳來大口咀嚼撕咬的聲音。聲音仿若近在咫尺,聽得陳雪歲毛骨悚然。邊上尤鶴歎息一聲,正要拉陳雪歲遠離死亡現場,忽然旁邊有人說話:“唉,好好的為什麼要逃跑呢。”悄無聲息站在兩人身邊的教師再次歎了口氣,對兩人說:“你們最好不要有逃跑的舉動。‘那東西’隻能靠圍牆阻隔的。”教師笑得和善,陳雪歲隻覺背後一陣陣的涼。【小劇場】圍牆外剛領盒飯的家夥與一群小鬼吃得正開心。熊南南:好餓……啊那人領盒飯了我也想吃!有雞腿!熊北北:……考不及格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