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是十年前流行的花紋瓷磚,一格接著一格,紅黃藍三色鋪滿了陳雪歲所能見到的全部視野。瓷磚向前延伸,不過十米的距離,那兒有一條長了些許青苔的階梯。階梯依山而上,最後隱入了茫茫白霧裡。陳雪歲站在一處無人的廣場。除了前方的階梯,四處都被白霧籠罩。這詭異的環境下,她一時連叫喊都忘記了。陳雪歲嘗試往四周走去。可她再往旁邊走,也隻是一步一步重複地跨過瓷磚,到不了廣場的邊緣。再看她與白霧的距離,和第一眼一模一樣,簡直就像是在原地踏步。不過她離台階的距離倒是遠了,多少讓她安心些——起碼沒有刷新她的世界觀。陳雪歲回到階梯邊,看起來隻有上去才能得到答案。她赤腳踏上階梯,冰涼滑膩的青苔與她的腳掌親密接觸,傳來的觸感不禁讓陳雪歲泛起一陣雞皮疙瘩。陳雪歲忍著惡心,抬起左腳,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右腳上,她與青苔的接觸更是多了一些。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莫名出現在了這裡,隻記得之前自己還在宿舍裡睡覺,下一秒有了意識,她就穿著清涼的短袖短褲赤腳站在無人廣場。看了眼階梯多長,陳雪歲沒能從白霧裡得出答案。她努力讓自己忘掉腳底的青苔,一臉麻木地繼續抬腳上去。“彆跑!”上方傳來少女驚訝的聲音,兼有雜亂匆忙的腳步聲。陳雪歲抬頭,仍沒能從白霧中看出什麼。不過這聲喊倒是讓陳雪歲知道這兒不止她一人。她對待青苔的排斥少了許多,加快速度上去。約莫走了一分多鐘,陳雪歲聽見奇奇怪怪的聲音。像是人喘著氣,想說話又無法發音。一頓一頓的腳步聲朝陳雪歲靠近,陳雪歲立刻戒備聲音來源,然後看見白霧中一個人形出現。待人影暴露出來,陳雪歲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原因無他,來的人身上鮮血淋漓,左臂缺了一個大口,麵上被什麼東西啃咬血肉模糊。血人看見了人,跌跌撞撞地跑向陳雪歲。然而他體力終究不支,啪唧倒在地上。陳雪歲看見血人背上的衣服稀爛,背麵大小不一的傷口不斷地滲血。眼見血人失血過多,出氣多進氣少了。血人的嘴裡發出同個調子的氣音,不是喘氣或吃痛的抽氣,而是反複重複一個字。見血人沒有威脅,陳雪歲走到血人身前。“小?”陳雪歲疑惑地問道。血人的聲音咻咻的,根本猜不出什麼。不過片刻,血人就斷了氣。“啊,我就說彆跑,自找死路吧。”方才出現的少女的聲音這次清晰地響在陳雪歲身邊。陳雪歲看向不知何時出現的少女,少女也注意到了她,“你好,我隋學晨,你呢?”“……陳雪歲。”當著死人的麵做自我介紹的感覺實在太奇怪,陳雪歲說了名字就不再多言。她繞過屍體上台階,看了眼血腳印延伸出來的方向,“霧裡有什麼嗎?”隋學晨聳聳肩,不在意道:“鬼吧,或是怪物什麼的。”少女一臉淡定地說出顛覆陳雪歲三觀的話,她麵對死人無所謂的模樣令陳雪歲多看了她一眼。長發,背著鼓囊囊的雙肩包,和陳雪歲差不多高,年紀輕輕看起來比陳雪歲還小的樣子。隋學晨大方地讓陳雪歲打量。她看了看陳雪歲沾了青苔的腳,取下背包翻找什麼,“你是新進‘方格’的人吧。”陳雪歲沒有反應,在隋學晨意料之中。隋學晨拿出運動鞋與襪子,遞給陳雪歲,“‘方格’裡總有人死亡,你要學會接受。嗯,玩兒多了,你就能和我一樣了。”少女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台階還長,陳雪歲不拂了少女的好意,接過鞋襪穿在腳上。當然,她沒忘提出自己的疑問,“方格?”隋學晨帶她一起往上走,“‘方格’,將死者會進的異世界。據說闖完十二方格,就能獲得重生。不過‘方格’裡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規則,如果違反了規則,死在了方格裡,現實中的你也死了。”隋學晨一番話令陳雪歲沉默。活了二十年,陳雪歲就沒見過一次靈異事件,如今自己要實習了乍一來下超自然事件,她還是懷疑自己在夢裡。“不過不用擔心,我們自建了一個隊伍,互相努力總能闖過十二方格的——每個方格內有個‘出口’,從出口出去就算闖過一格。”隋學晨又向陳雪歲介紹起自己的隊伍來。按她的說法,隊伍是上個方格裡建的,目前隻有三人。不過隊長已經過了兩個方格,有一定的領導能力,他們上個方格有驚無險地過來了。隋學晨是才進第二方格的孩子,卻表現得成熟老練,不知該說她心大還是腦裡缺根弦。一路上隋學晨嘰嘰喳喳活潑得像隻不知倦的小鳥,自來熟地和陳雪歲說隊伍的事情,“我更喜歡副隊尤鶴,他是警校的呢,可帥氣了。尤鶴和隊長泡泡姐是老鄉,都在一個城市。不知道那兒怎麼了,上個方格裡可多那的人了。”陳雪歲心頭一動,忽然覺得隋學晨口中的城市就是自己學校的位置。她問了隋學晨,隋學晨爽快地說出來一個地名。陳雪歲:“……”“雪歲姐你怎麼了?”隋學晨問道。陳雪歲:“好巧,我也是那兒的人。”隋學晨:“……”說到從哪兒來,陳雪歲想了想自己來方格前的事情。端午放假,陳雪歲沒有回家。午間窩在宿舍睡覺。恍惚間她夢見自己從高樓上摔下,還有小石頭砸在自己身上,就陷入了沉睡。再有意識,自己就站在無人廣場上。不過來前的事陳雪歲沒和少女說。一來說了沒用,二來少女可能還要無聊地刨根問底些什麼。陳雪歲在隋學晨念叨“你們市乾了什麼批量進人”“泡泡姐腦子有病”“我還小啊為什麼要進方格受苦哭唧唧”等各種沒營養的背景音下,走到了山頂。山頂上有一片開闊的平地,遠離她們的地方有圍牆圈起巨大的樓房。樓房是上世紀的老舊款式,色調灰白,外圍沒有任何裝飾物,像一位被世界遺忘的老人。房子一共七層,隔著老遠的距離,陳雪歲都能聽到裡邊傳來孩子們的歡聲笑語,不知樓房裡住著多少孩子。隋學晨看了眼突兀出現在山頂的樓房,馬上轉移注意到四周尋找另外的隊友。“副隊!泡泡姐!”她眼尖地從圍牆外聚集的人群裡找出兩人,拉著陳雪歲噠噠噠地跑過去。若非之前隋學晨說過自己年滿十八,陳雪歲肯定要懷疑少女是不是高中都沒上。這樣幼稚的性情,哪有成年人該有的樣子。“副隊!我抓了個隊員進來!”隋學晨急刹車在尤鶴半米外,眨眼一個標準的敬禮,可說出的話卻和她嚴肅的舉動大相庭徑。陳雪歲在她身後露出奇怪的表情,“抓”了個隊員……感情在少女的眼裡,她是用來“抓”的嗎?尤鶴輕拍了下不著調的少女的頭,笑著對陳雪歲伸出手,“您好,我叫尤鶴。”他一副俊朗陽光的外貌,搭配上淺淺的笑,就像言情劇裡的男主那樣讓人生出好感。陳雪歲與他握了握手,道:“陳雪歲。”隊長這時候帶著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少年走來。隊長紮著一頭高馬尾,身上穿的是運動服,麵容清秀溫和,同樣是讓人忍不住親近的類型。“新來的,雙胞胎。熊北北哥哥,熊南南弟弟。”隊長分彆指了十五六歲的兩個少年,算是向大家介紹了。她又向陳雪歲介紹自己,“你可以稱呼我泡泡。”“泡泡……”陳雪歲叫得有點羞恥的感覺,這種童年常見的昵稱想也不想就知道不是隊長的真名。好在尤鶴與泡泡初見時也是這麼個想法,他頗有同感地拍了拍陳雪歲的肩,道:“也可以叫泡泡姐,她可是我們這兒最大的,嘿嘿。”“泡泡姐。”陳雪歲果斷改口。泡泡瞥了眼嘿嘿笑的尤鶴,想要說什麼,圍牆的鐵門發出刺耳難聽的吱呀聲打斷了她的話。教師打扮的男人站在門口,手上抓著兩本課本。他小喘著氣,額前的碎發粘成幾縷,環視一圈外邊的人們,清點來的人數。片刻後,教師歎了口氣,道:“二十三個……你們遇上‘那東西’了啊。”教師的話令現場的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陳雪歲觀察在場人的表情,茫然無助的居多,少數是泡泡姐尤鶴他們一樣微皺眉頭的。尤鶴看向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隋學晨,後者被盯得壓力山大,吐了吐舌頭道:“我勸過那人彆往白霧跑的,可他不聽,愣是說我們綁架他要跑,我有什麼辦法。”新人不聽勸自作死,這讓尤鶴沒得說她。就算隋學晨把新人拉回來,難保新人不在其他環節裡丟了性命。“什麼,什麼‘那東西’?你說清楚!”一個男人還有沒搞清楚狀況,跟在男人身後囔囔。教師理都沒理他,自顧自說道:“‘那東西’無法進入校內,你們不離開圍牆就沒事。”教師話音剛落,男人腳底抹油似的下一秒就進了學校。有人發出嗤笑聲,嘲笑男人沒膽力。就憑教師含糊其辭的話,誰知道本來該有多少人到這裡?教師將他們引進校內。學校分前後操場,教師徑直帶他們走向位處中間的樓房。前操場上有兩個籃球場,四個籃框孤零零地立在兩頭。走進學校,孩子們的歡笑聲更甚,陳雪歲試圖在校內發現點東西,結果是什麼線索也沒有。這兒隻有中間那棟教學樓,其餘根本沒有建築物。圍牆像是一道有魔力的分界線,濃厚的白霧無法越過圍牆進來,是以陳雪歲能夠看清校內的模樣。陳雪歲覺得環境有些眼熟。她想起自己的小學,也是分前後操場,前操場也是有兩個籃球場。不過不同的是教學樓沒有那麼高大,邊上也還有一棟宿舍樓。在他們還在操場時,學校打鈴上了課。熱鬨的校園氛圍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完全的寂靜。這種極端的轉換眾人都感到了不適,仿佛孩子突然消失才這樣導致的。有人透過窗戶看教室內部,孩子們乖乖巧巧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並非什麼憑空消失。一打鈴就停下自己的事情,整個環境陷入安靜,在任何一所學校裡這都是很不正常的事情。陳雪歲試圖在那些孩子的表情上發現端倪,然而他們麵色平靜,偶爾還有活潑好動的看到他們,眼神中流露出的好奇並不像被脅迫控製的樣子。但更多的,孩子們的視線是落在走在最前的教師身上,滿是孺慕敬仰之情。如果不是在上課,他們估計已經衝出教室把教師圍個裡三圈外三圈了。【小劇場】隋學晨:我有一個小隊員我從來也不抓~有一天我心血來潮抓來充業績~陳雪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