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夢境(1 / 1)

太陽落下,彎月升起。秦淼淼一下公交,便立即快步跑回了家中。家中未鎖,秦淼淼如一陣風般衝了進去,極快地消失在了大廳之中。她在房間之中上下翻找,動作匆忙,像是在尋找一樣十分重要的東西。白澤略為好奇地站在門口看著她忙碌的背影,默默沒有說話。“終於找到了!”秦淼淼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手上已經多了一張舊照片。白澤的視力極好,就算隔著幾米的距離,他也能夠清晰到看到那是一張男子的照片,從背影來看,應該是在一所學校內拍的,再從角度分析,可見是偷拍的照片。秦淼淼小心翼翼地拿著那張舊照,拇指輕輕摩挲那照片上男子的側臉。她的目光十分溫柔,如視珍寶一般。這張照片是高中時她稱學長不注意之時偷拍的,剛開始她每日都會端詳這張照片,但過了不久,因忙於生計,便再無暇將它拿出。艾學長比她大兩屆,那日在操場邂逅之後不久,他就畢業離開了學校,自那以後,她就再沒有見過他。艾學長的變化真的好大,五年前的他清秀陽光;現在的他溫和乾練。難怪她無法快速將他認出。今日的重逢,將她消散多年的情感挖掘了出來。那些小女生的情緒思念湧湧而生,這種感覺讓她有些驚奇又有些欣喜。“這個人是誰?”白澤的聲音響起,秦淼淼一下子從回憶中被拉了回來。她下意識地將照片壓在床上,故作平靜地問道:“怎麼了?”“我給你買了晚飯,出來吃。”白澤的聲音還是淡淡的,說完便要轉身離開。“白大仙!”秦淼淼突然叫住了他,在他停下看她時,她卻又覺得有些底氣不足。“你……你知道喜歡的感覺嗎?”“我無情無欲,如何知曉?”秦淼淼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說,他是神仙,沒有感情的。“那在你成仙之前,有喜歡過誰嗎?”被她這般一問,白澤突然有些怔住了。他的雙眸轉了轉,似乎陷入了沉思當中。秦淼淼覺得,憑他這副木頭人的樣子,哪裡會知道什麼是喜歡。就在她放棄從他身上得到答案之時,白澤突然吐出了一個字。“有!”他突然抬眸微妙地看了一眼秦淼淼,然後自顧自地走向大廳。秦淼淼被他最後那一個眼神搞得有些蒙,她撓了撓頭,自言自語了一句:“他看我乾嗎!”夜漸漸深了,天邊僅僅剩下一輪明月獨自發光。街道上的喧鬨聲逐漸消失,整個城市陷入了沉靜之中。這個一室一廳的小租房的兩個人各自入睡,卻在相同一個時間睜開了眼。世界一片寧靜,他們各有各的心思煩惱。秦淼淼睜著眼看著窗簾縫外透出的一絲光亮,腦袋中再次浮現出清晨在劇組與艾鈺軒偶遇的場景。他的笑容像冬日中的暖陽一樣讓她冰冷的心漸漸有了溫度,那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皆在眼前拂之不去。而臥室之外的沙發上,白澤亦是睜著眼,眼前不斷浮現著夢中的場景。繁星下、斷崖邊,他一襲白衫,青絲在風中飄舞淩亂。“澤……”耳邊傳來那一聲熟悉而又好聽的呼喊,傾儘溫柔,纏綿似水。他應聲回頭,清冷的側眸在月光之下異常好看。狹長的眸微微一眯,極致魅力的眼睛中映出了一個紅色的影子。“長思,你來了……”薄唇揚起了一個弧度,眸中的孤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掩蓋的欣喜之色。“是……是來殺你!”紅衣女子臉色一變,柔若清水般的杏眸倏然變得淩厲異常。她懸於空中的手心裡猛地出現一把寶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進了他的胸口。這個夢糾纏了他千年,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他不知喜、不知憂,更不知道恐懼是什麼感覺。但每次因夢醒來,他皆覺得自己胸口的位置有些異樣。像是有把鐵錘在用力擊打,又像是有塊石頭死死地堵在了那裡。他無法分辨那是什麼感覺,但他十分期待去體會那種感覺。因為在成仙之前,他是能夠感受得到的,他想要回到過去,他想體會凡人的七情六欲,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麻木不仁地過日子……客廳十分漆黑,白澤暗暗坐了起來,穿上鞋,動作緩慢地朝著秦淼淼的臥室走去。房門緊鎖,如同防賊一般。白澤頓了片刻,下一秒,他的身體漸漸虛化,如同透明一般。長腿悠然一邁,白澤已經穿過那扇木門,靜悄悄地走到了秦淼淼的身邊。整個世界十分安靜,靜得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突然之間,秦淼淼的臥室裡傳出了一道殺豬般的喊聲,接著是劈裡啪啦的杯子破摔聲,再然後是女子的喋喋不休的咒罵聲。現場再次沉默了片刻,恍若方才混亂的聲音壓根就不是從房間內傳出的一樣。秦淼淼往開關上一按,臥室內頓時亮如白晝。淩亂的屋子中,秦淼淼緊緊包著被窩躲在牆角,白澤則滿臉淤青地坐在床邊。他的腰板依舊挺拔,儘管俊俏的臉上依然慘不忍睹,但他還是那般淡然,仿佛絲毫就感覺不到痛楚。秦淼淼心虛地瞥了他一眼,內疚地問道:“你的臉……痛嗎?”白澤輕輕搖了搖頭,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樣子。秦淼淼看他這副模樣,心裡莫名來了火氣:“你大晚上的不睡覺跑到我房間來做什麼,想嚇死我嗎?”十年的獨居生活讓她警戒心變得極強,一個大男子大半夜突然出現在她的床邊,恐怕換作是誰都會把他當成色狼暴打一頓吧。白澤沒有說話,隻是抬眸看向秦淼淼,眼眸深深,像是透過她在看另外一個人一樣。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滿臉的淤青傷痕卻使他看起來可憐兮兮的。秦淼淼一時心軟,不忍心再去罵這個神誌不清的可憐人。“你是做噩夢了吧?”“噩夢?”白澤雙眸一凝,卻又在瞬間鬆開,“這個夢出現了很多次。”“原來神仙也會做夢的,快跟我說說,你夢到什麼了?”秦淼淼突然來了興致,朝白澤靠了靠。“不過是我在成仙之前的一些舊事。她……她該是恨我到了骨子裡!”“她?”秦淼淼撐著下巴,“她是誰,是你的舊情人嗎?快跟我講講你們的故事。”“她叫鐘離長思,跟你一樣是凡人。在我初成人形時,我跟她有過一段感情,後來我成了仙,將她忘記,不久後,她就過世了。”白澤在說這段話時,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仿佛自己根本就不是當事人一般。“所以,你現在不想當神仙卻想當人,說白了就是想再談情說愛了是嗎?哈哈……”秦淼淼這麼說著,自己就先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但在觸碰到白澤淡漠的目光之後,她竟再也笑不出來了。不管是什麼人,都有權利擁有愛情。像白澤這樣神誌不清就已經夠可憐了,若她再笑話他,那就太不人道了。隻是她一看到這家夥如此嚴肅地編神話故事的樣子,她就忍不住跳戲。但是做人還是得厚道點,她還是應當配合一些的。這般想來,秦淼淼暗暗咽了口口水,將自己喉間的笑意全都咽下。然後嚴肅而又緩慢地點了點頭,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歎息。作為一名演員,這樣的戲碼根本難不住她。不過她沒想到,白澤這個呆子居然識破了她。“你不信我的話?”“信,必須得信!”秦淼淼依舊十分認真配合地演著。“你還是覺得我有精神病?”白澤開門見山,秦淼淼也無法再演下去了。“好吧,既然你這麼直白,那我也就實話實說了。其實從我認識你的第一天開始,我就壓根不信你說的什麼神什麼鬼的。我願意配合你、收留你,是因為我知道你人並不壞,在生活上也遇到了一些難處。當然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你能夠給我撈錢。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醫生會檢查不出你的病,但是我覺得……”“醫生檢查不出問題,是因為……”白澤突然打斷了秦淼淼的話,“當日我現出了原形。”“行啦,你就彆編了!”秦淼淼沒了耐心,“我不逼你自報家門,也不需要你告訴我你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我隻希望你保留一點人與人之間最基的真誠好嗎?彆再拿彆人當傻瓜,這世上哪有什麼鬼神,更彆說什麼上古異獸。那些神啊獸啊都是神話故事,現實根本不存在的!”“你還是不信我。”白澤突然站了起來,“那我就證明給你看!”頗為黯淡的燈下,白澤挺拔而立。堅毅深邃的目光緊緊投射在秦淼淼身上,像有一股神秘的氣場將她的視線吸住,讓她不得不去回饋白澤的注視。周身的磁場恍若被什麼搗亂,白澤的體內反射出了一道十分刺眼的光,那道光線由內而外,讓他的身體近乎虛化,如同即刻就要奔月成仙一般。秦淼淼有些狐疑地滯住了,臉上的不屑和嘲意頓然轉成驚異和震驚。而接下來的一幕,更是讓她再也轉不開眼球。白澤手臂微張,整個人如同羽毛般輕盈騰空。清冷的雙眸漸漸褪色,又在瞬間化出兩抹嗜血之紅。一對像要滴出血來一般的紅眸讓白澤脫俗如仙的臉上多了幾分邪魅之色,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恍若要把她吃了一樣。“你……你的眼睛……還有……你的耳朵……”秦淼淼顫抖地伸出自己的手指,瞪大的眼睛卻落在了白澤正在發生變化的耳朵之上。隻見白澤的耳朵瞬間生長而出,如野獸般尖銳的輪廓倏然生成。他微微咧開嘴,兩隻尖利的狼牙閃出犀利的光。秦淼淼是演員,見過不少電影特效,卻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活生生的特效。不!這不是特效,那些都是真真實實的變化。嗜血紅眸,尖耳長甲。他果然不是人,他是野獸,是怪物!“你……你是妖怪……啊!”秦淼淼大叫了一聲,接著如魚躍起就想逃走。白澤見狀,眸光一轉,伸出的右手微微翻轉,秦淼淼就如同被磁鐵吸住一樣不受控製地朝他所在的方向飛去。腳尖懸空,渾身不受控的感覺讓她感到十分不安。秦淼淼驚恐的眼中映出白澤古怪邪魅的模樣,那張俊眉與妖異共存的一張臉越來越近。就在她將要撞上白澤之時,他突然感覺雙腳著地,而自己的腰間已經多了一隻大手,穩穩地支撐著她因慣性而搖晃的身子。秦淼淼難以置信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白澤,看著他雖異於常人卻並無煞氣的臉,感受著他手中的溫度,心中的恐懼竟少了不少。“我不是妖怪,更不會傷害你,你無須害怕!”沙啞低沉的嗓音在耳邊傳起,秦淼淼頓時回過了神,一把將他推開,而自己則退到了牆角。“你……你到底想怎麼樣!”秦淼淼並未給他好臉色,因為方才,她著實被白澤的樣子嚇到。但也正是這樣才意味著,她已經大致相信了白澤所說的話。這幾日所有的謎團,也因白澤的變身而一一解開。為什麼他在廣場上可以騰空飛翔,為什麼他可以召喚飛禽走獸為他所用,為什麼他能夠通過一次身體接觸就詳知她的身世,為什麼精神科醫生無法診出他的問題,為什麼他說話總是像古人一般,為什麼他雖似人,卻沒有人所常有的七情六欲……天啊嚕,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異獸,真的有神仙。這真的是一部現實版的玄幻大片啊!秦淼淼這般想著,唇畔已經有些耷拉了下來。且不說她利用白大仙替她賺錢牟利,又多次戲弄我玩耍於他,就說他方才對他的拳打腳踢,就已經足夠惹惱這位大仙了吧。怎麼辦,他會不會一不高興就召喚一個天雷劈死她了?不不不,她還這麼年輕,可不能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我我我我……我告訴你,你可不要彆想對我怎樣,如果我這條小命沒了,就沒人能夠幫你重拾七情六欲了!”“你且放心,我不會濫殺無辜。”白澤將手背到身後,不緊不慢地走向秦淼淼。隨著他的靠近,他的眸色漸漸變回原來的棕色,而那對獸耳也慢慢恢複常形。“你明天還要上班,快去休息吧。”白澤朝秦淼淼伸出手,卻見她不自然地側過了臉,就連身子也有些顫抖,便又將手放下,“我走了……”他淡淡一說,整個人頓時消失無影,像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般。窄小的房間中頓時又隻剩下淼淼一人。她看了看眼前淩亂的樣子,又在瞥了一眼方才白澤所站的位置,如釋重負般深深吐了一口氣,她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小床,卻怎麼也無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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