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孤詣這邊的房間與沈安然的不大像,這棟樓房的設計很有特點,並排的兩間一大一小,開發商當初是為了照顧不同客戶的需求,可演變到最後,市井之中就有傳言說起,小戶型那裡是專門為大戶型這邊的男主人準備的。在同一樓層一起買下一大一小兩套房,大的跟原配住,小的給小三住,下樓買瓶啤酒的功夫也能溜到旁邊去約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開發商為了炒作放出來的話,總之這裡的房子賣得很好,又因為臨近沈大,房源一直很搶手,所以說喬孤詣這麼幸運能買到這裡的房子,還真是走了發著金光的狗屎運了。沈安然進門時,先前就撇下她過來的奚朗正盤膝坐在沙發上,腿上放著個簡易的電腦支架,上麵擺著筆記本電腦,北麵的書房開著門,薄景深正對著門,耳上罩著耳機,因為聽不到聲音,連頭也沒抬。沈安然剛到奚朗身邊,他那台筆記本裡就傳來落地成盒的音樂聲,奚朗懊惱地一聲慘叫,裡麵薄景深發出一聲怪笑,“奚朗你瞎乎乎的,眼睛看什麼呢,你彆以為那妞兒真是妞兒,憑你薄叔叔的經驗,她那聲音嗲成那樣,十有八九是個爺們,變聲器處理了而已。”奚朗臉一紅,衝話筒直吼,“我早就瞧出來了……”沈安然嘁了一聲,撇撇嘴,“還挺有經驗。”她說話的聲音傳進話筒,薄景深抬頭,遠遠地衝她揮了下手,繼續埋頭奮戰。奚朗則重整旗鼓,準備投入下一次戰鬥。沈安然無聊,繞著大廳轉了一圈。各個房間的門都開著,空氣裡飄著潮乎乎的清潔劑味道,房間收拾得齊整,家俱和電器也都換了新的。她瞄一眼茶桌下的名牌感應垃圾箱,腹誹一句,土豪。轉著轉著,就到了廚房,廚房的門是關著的,裡麵傳出抽油煙機嗡嗡的聲音,不用問,是喬孤詣在裡麵。門縫裡透出飯菜的香味,她的胃腸開始爭先恐後地蠕動,不合時宜地發出咕嚕聲,她在原地駐了會兒,踮起腳尖,想回到奚朗身邊去。才半轉了身子,旁邊的門就應景地打開了,裡麵的人抱臂倚在門框上,“哪兒去。”沈安然頓住,心虛地指指奚朗,“陪陪他?”“你覺得他需要你陪?”沈安然:“……”那人將頭一偏,下巴朝廚房裡麵一點,“進來幫忙。”求人還有這麼理直氣壯的?沈安然翻了個白眼,隨他進門,先在水池那裡洗了手,看著一灶台的瓜果蔬菜肉禽蛋,無從下手。她打小兒起雖然乖,從不曾給大人添什麼麻煩,可她就不是塊做淑女的料子,看到廚房更是頭疼。好在她口壯,從不挑食,所以上學時候,無論彆人怎麼抱怨學校的夥食差,她都能吃得樂嗬嗬的。現在在沈大任教,一天三頓都可以在學校解決,如果不在學校吃,她就自己在家泡個麵或者喝杯奶,也從來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所以現在讓她進廚房幫忙,她覺得比自己當初過四六級還頭大。“我……能做什麼?”她皺眉。“把洋蔥剝了,一會兒做咖哩雞。”喬孤詣指著流理台角落的洋蔥吩咐道。沈安然哦了一聲,拿起洋蔥。洋蔥皮很光滑,她摸了兩下,眼神不由得偷偷挪到喬孤詣的身上。他穿著一件棉T,沒什麼圖案,隻在左邊胸口有一個小口袋,圓領,很普通的款式。T恤是深灰色的,短袖,露出結實的手臂。他正低頭切一根白蘿卜,左手指尖搭在蘿卜身上,指甲乾淨整潔,一刀刀切下去,白淨的薄片帶著豐沛的汁水,一頁頁癱倒在菜板上,像精雕的藝術品。而那雙手,本身就是讓人流連往返的作品。沈安然癡癡地看著,冷不防那人忽然看了過來,手上的動作慢了幾分,卻沒有停下來,“不乾活?看什麼呢?”沈安然偷偷吸了口氣,有些慌亂地將視線移開,落在櫥櫃門上,似在搜尋什麼,“家裡沒有圍裙麼?你要不要穿上?”彆看她不會做飯,可她也知道做飯要穿圍裙啊,免得把他那身好衣服弄臟了不是麼。喬孤詣彎起嘴角,“有,有那扇門後麵,麻煩你幫我拿一下。”他做這一係列動作的時候,眼睛一直是離開菜板的,可手上切菜的動作一直沒停,蘿卜依舊一片片地癱落,沈安然偷瞄一眼,忍不住想,外科醫生用刀是不是都這麼出神入化。她放下手裡的洋蔥,按他示意的方向拉開櫃門,從裡麵翻出條圍裙來。圍裙是深藍色,豎條紋,最普通的背心款式,拿出來的一瞬,她有些失望。她本指望著拿出來一條花團錦簇的,最好還是粉紅色的,把那樣一條圍裙穿在高冷喬大教授的身上,反差一定讓人又驚又喜。圍裙是新的,她解開包裝,收起意淫,遞過去,“喏。”喬孤詣對她露出個狐疑的表情,又低頭看了下菜板,沒說話,可意圖很明顯。我忙著呢。沈安然愣在那裡。他的意思是,讓她幫他穿?果然,這想法剛冒出頭,那人已經張開了臂膀,左手拿著半個沒切完的蘿卜,右手還拎著刀。哎!沈安然歎了口氣,慢吞吞地將圍裙展開,心裡想著,他實在耐不住,就會放下手裡的東西,拿過去自己穿吧。喬孤詣看沈安然一點點將手裡那塊布打開,慢得好像能變出一朵花兒來似的,最後她還煞有其事地將上麵的幾道折痕用手撫了幾次。看她那不情願的樣子,他忍不住翹了翹嘴角,站得紋絲不動。他站在那裡,絲毫沒有心急的樣子,靜靜等著,直到她實在沒什麼額外的事情可做,從將那塊布上麵的兩條帶子展開,朝他走過去。她一手拎一個背心的點,他將手臂穿過去,抖了一下,等圍裙服貼了,便將蘿卜放到菜板上,又一下接一下切起來。腰上的兩根帶子飄在他身側,那塊布鬆鬆垮垮地掛在那裡,沈安然實在是看不過去,繞到他身後,一手提了一根,向後收緊,默默地開始打結。他的T恤隨著切菜的動作一抖一抖的,顯示出他後背和腰間的肌肉線條,她忽然有種衝動,想把手繞到他腰上,把臉貼到他後背上。刷刷的切菜聲中,她像被煮了似的站在他身後,因為自己的想法漲得滿臉通紅。她想快點結束打那個圍裙的結,又怕自己這副樣子被他發現,隻能係了拆,拆了又係,想把時間拖一拖,讓自己的臉色恢複原狀。喬孤詣不知道身後的丫頭在磨蹭什麼,可他能感到圍裙的帶子一會鬆一會緊,等他手裡那半根蘿卜都切完了,她的手還沒離開帶子。他停下,想了會兒,雙手忽然向後摸過去,正抓到她還在糾結的雙手上。沈安然沒料到他會突然“出手”,呀了一聲,被燙了似的將手收回,抬頭局促地看著他。他的身子慢慢轉回來。櫥櫃與後麵牆壁的距離不大,現在又麵對麵地擠了兩個人,更顯得狹窄,沈安然覺得他的呼吸清晰地打在自己的臉上,她緊張地咽著口水,聽到他啞著聲音問,“你在用這兩根帶子,練習翻花繩嗎?”沈安然磨蹭的舉動被撞破,臉上剛褪下去的紅暈又可恥地浮了上來,她索性開始破罐破摔,“對,翻了個蝴蝶結,配你。”喬孤詣眼神暗了下,又驀地明亮起來,揶揄道,“誰告訴你蝴蝶結配我?”“那你說,什麼配你。”他狡黠地笑了起來,沈安然有種落入圈套的感覺。“你。”沈安然被他笑得發毛,又覺得這情形下把這種類似表白的話當笑話來說,讓她有股子心酸的感覺,乾脆把頭一扭,徑直挪到旁邊,撿起剛才那顆洋蔥,恨恨地剝了一層,岔開話題,“需要剝幾顆。”喬孤詣從身後看到她通紅的耳垂,抱臂,將後背貼到瓷磚上,“你在逃避什麼?剛才的話題,怎麼就不想繼續了?”沈安然背對著他,“喬教授,您就彆再取笑我了,我正儘量籌錢呢,等錢還完了,咱們兩清……”這沒頭沒腦的話。喬孤詣想了會兒,這究竟是什麼意思?是說一旦還清了錢,他們就沒有關係了,她也費不著因為欠他錢而不得不遷就他,給他麵子繼續與他相處了?還是說有債務這事兒跟著,沒辦法愉快地跟他相處,所有表白的事情都要等債務結束後再來談呢?他有些頭大,將沈安然剛才的話反複咀嚼幾遍,又默讀背誦,想著找機會要問問薄景深才行。那小子戀愛經驗豐富,總會給他出點主意吧。這話題進行不下去了,廚房裡有一時的冷場,喬孤詣正奮力想著怎麼緩和氣氛,就聽見沈安然噝了一聲,隨後抬起手背擦著眼睛。她手裡抓著剛剝好的洋蔥,洋蔥泛著青白的光,又油又潤的,圓鼓鼓的身子被她不大的手抓著,瑩白的蔥瓣竟沒她的皮膚細白。沈安然被蔥辣了眼睛,直覺得從鼻子到眼珠都被灑了一把辣椒粉,想睜睜不開,眼淚鼻涕一古腦兒地往外躥,眼皮又挑不開,想打哈欠,又打不出來。她抬起手背去擦,哪知道越擦越嚴重,變得一臉的狼狽不堪。“辣到了麼?”身後的人輕聲問了句。沈安然哽咽著點點頭。還好,沒讓他以為,是他剛才那句話讓她激動得屁滾淚流了。她不知該怎麼樣能緩解,想放到洋蔥去洗手,無奈睜不開眼,對廚房的結構又不熟悉,隻好一點點往那裡摸索。“你彆動。”喬孤詣拉了她一下。隨後她聽到瓷囂碰撞的聲音,之後他好像站到了她對麵,溫和的聲音自她頭頂傳來,“把嘴張開。”“啊?”沈安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說這話。她的眼睛周圍一片通紅,包括小鼻子也紅了,像個被家長訓斥過的小學生,睫毛濕漉漉地貼在眼瞼上,一股股的淚水還不停地從眼中湧出。看著真心疼。喬孤詣伸手,揉揉她的頭發,“聽話,把嘴張開,給你舌尖放點鹽,就不會辣了。”沈安然覺得這個治辣的方法不怎麼靠譜,再想到自己在他麵前張嘴伸舌頭的傻樣,一度異常抗拒。可這被洋蔥辣到的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喬孤詣的聲音和語氣又充滿了蠱惑,於是把嘴巴微微張開,伸了舌頭出來。那小舌尖像一小段粉紅色的蚌肉,還著亮晶晶的唾液,輕輕顫著從兩排細白的小牙裡伸出來,喬孤詣看呆了,覺得身子一熱,開始口乾舌燥起來,手裡拿著的小鹽勺也抖了下,灑了些許細鹽在地上。好不容易將火壓住,他將鹽勺遞過去,沈安然翹起舌頭舔了下,剛想把舌頭縮回去,喬孤詣抽走她手裡的洋蔥,在她臉側輕輕拍了下,“彆吞,就這麼放著,不然鹹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