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生錯了(1 / 1)

傍晚時分,沈安然和李想在醫院陪著張楊。張楊氣色好了許多,隻是還不能吃喝,一張嘴乾得爆了層白皮。沈安然把棉棒沾濕了給他潤唇,瞧著他意識已經完全清醒,找個理由將李想支出去,問張楊,“張楊,傷你的究竟是什麼人,你為什麼不報案?”張楊有些慌,支吾了半天,“沈安然,真不用報案,我不認識那個人,估計他是想搶點錢,我一反抗,他急了就給了我一刀,這事兒報警也沒用,這麼大個城市,他又不是咱們校的學生,早就跑沒影兒了,倒是報警後,警察左一遍右一遍地問,太煩。”“可這事兒,就算警察不問,係裡也得問,一大早我就接到王主任電話了,明天上班又少不了一番盤問。”脾都摘了,這可不是小事,王主任又要嘮叨了。想想王主任那鋥亮的腦袋和便便大腹,沈安然就頭疼。本來想著繞道走躲王主任幾天,省得他拿主題公園的事來念叨,結果張楊又出事,想躲也躲不過去了。她愁眉不展的,張楊扯了扯她衣角,“沒事,讓係裡的人來找我調查就行,我知道怎麼說。”沈安然一顆心還是七上八下的,她最擔心的倒不是被王主任罵,而是,她始終覺得張楊在隱瞞著什麼。白天氣溫高,病房裡人多,門是開著的,走廊裡忽然就傳來一陣騷動,門前有好幾個護士碎著步子朝走廊另一頭跑過去,房裡的病人互相看了幾眼,眉頭皺了起來,“是不是又有病人要急救了。”進到醫院裡的人,感情變得異常脆弱,有個風吹草動就會聯想到生死離彆。有好信兒的家屬已經擠到門外去向外麵張望,沈安然沒動,將熱水瓶裡的毛巾倒進盆裡,又把毛巾扔了進去燙著,想消消毒給張楊擦擦臉。她把臉盆放到窗台上,背對著門,用手揪著毛巾的一角來回翻動著。開水的熱氣漸漸蒸上來,噴到她臉上和頭發上,她正揣摩著這要什麼時候才能涼,忽然覺得走廊裡的熱鬨一下子湧進了這間病房。她回過頭去。病房門那裡湧進一群人,前麵的男人穿著T恤休閒褲,後麵跟著兩三個白大褂,還有五六個穿著碎花短袖襯衫的小護士。走在最末尾的小護士順手開了燈,白熾燈管瞬間照亮整個房間,像是電影開了場,原本灰蒙蒙的幕布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喬孤詣進門時,首先看到的是沈安然的背影,她低頭在窗前,不知道在擺弄什麼,等聽到聲音時轉頭,被突如其來的燈光刺得一眯眼,然後手一抖,眉頭一皺,噝了一聲。這間病房是普外人最多的一間病房,一共六個床位,再加上每個床的陪床,已經顯得擁擠不堪,再呼啦一下湧這這麼多醫生護士,頓時讓人感到空氣都稀薄了。喬孤詣的頭發清爽蓬鬆,被白熾燈照得發梢帶著銀光,他麵色平靜,表情淡然,目不斜視地朝張楊的病床走來。沈安然把被熱水燙到的手藏到身後,後背緊緊靠著窗台,恨不得把自己壓縮成一張紙片,好給那些人節省出些空間來。那兩個白大褂在跟喬孤詣報告手術以來張楊的一係列指征,喬孤詣很用心地聽著,接過護十遞過來的病曆翻看,不時點頭。他一下接一下地發出略帶鼻音的“嗯嗯”聲,手指在病曆上一點點滑過,到了重點的地方便會略微停頓一下,食指會習慣性地在那裡一點,指尖與紙張摩娑,發出沙沙聲。沈安然躲在兩個小護士的身後,眼神透過二人之間的空隙,隨著喬孤詣的手指來回移動。他手臂的肌肉很緊實,有幾條略微突起的血管,皮膚的顏色很好,小麥色,不像有些長年不見陽光的醫生那樣白晰得過於陰柔,也不像一樣粗獷的男人那個黝黑。這樣的膚色看起來,既乾淨,又硬朗。沈安然覺得她眼前的兩個小護士像保護傘一樣地存在,所以她毫無顧忌地看,直到喬孤詣啪地一聲合上病曆本,那外麵銀色的本夾子的光一閃,她才回過味兒來。喬孤詣合上本的一刹,眼神越過兩個護士的肩頭,定在沈安然身上,“沈老師。”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沈安然抿了下嘴唇,牙和手指一起跳著疼起來,強撐著點了下頭,“喬教授。”護士以為喬孤詣要問家屬一些問題,自動自覺避讓開來,喬孤詣的頭稍微側了一下,見到窗台上放著的熱汽淼淼的水盆,回想起進門時沈安然的動作,再看看她緊緊收在身後的手,眉頭一皺,“被燙到了?”沈安然被燙到手指被點名,突地一跳,直接碰到窗台的大理石磚上,沈安然倒吸一口涼氣,又硬生生把呼痛聲咽了回去,“喬教授,沒什麼大事,您不用費心。”喬孤詣右手一伸,“過來。”幾個護士同時瞪大了眼。什麼情況?一向高冷得拒人萬裡之外的喬教授,竟然對個小丫頭,伸出了熱情的右手?幾人互相對望了幾眼,神情很複雜,驚訝,懷疑,更多的,是傷心欲絕。憑什麼啊?那丫頭,也沒漂亮到哪兒去啊。沈安然像被烤了似的,讓喬孤詣的一個動作弄得外焦裡嫩,頂著被護士們五馬分屍的壓力,艱難的搖了搖頭,“喬教授,真的不用處理,您忙您的去吧。”喬孤詣的手執著的伸著,絲毫沒有要收回去的意思,嘴角略微彎了下,“今晚不是我的班,我不忙。”他聲間清洌得如同泉水,眉眼間有細微的寵溺流露出來,儘管已經儘量壓抑,可外人還是看出了門道。幾個護士的臉立刻冷了下來,不想心死得太過難看,便怏怏地佯裝去彆的床那裡轉悠,耳朵裡卻還聽著這邊的動靜。張楊這時候發話了:“沈安然,你快去處理一下,明天還要上課,萬一感染了怎麼辦?”沈安然看了眼喬孤詣依舊平直地伸著的右臂,點了下頭,“好,我跟你去處理。”喬孤詣這才收回手,對身後的兩個醫生說,“我先走了,有情況,隨時給我電話。”沈安然把藏在身後的手拿到身前,低著頭,跟在喬孤詣身後出門。竊竊私語的聲音隨著空調的風一起,若隱若現地送進她的耳朵。“那沈老師什麼來頭,喬教授朋友?”“會不會是女朋友?”“彆瞎說,不可能,你看她那樣子,怎麼配得上喬教授……”沈安然的身子僵了僵,嘴巴撅了起來。兩人進了電梯,好巧,沒有彆人,她一肚子火氣,壓了好久,才硬梆梆地問:“為什麼當那麼多人的麵把我叫出來。”喬孤詣一邊眉毛抬起,“不滿意?”“當然。”“哦,那好。”喬孤詣說完,把沈安然晾在一旁,自顧拿起手機開鎖,在屏幕上敲打著什麼。沈安然吃癟,腸子都要悔青了,為什麼要聽他的話跟出來。放在褲兜裡的電話這時響了一聲,是微信提示音。沈安然舒了口氣,這短信來得正是時候,正好可以緩解一下電梯裡尷尬的氣氛。她拿起來,點開。Deliberately:【現在隻有我們倆,我叫你跟我去處理傷口,滿意了嗎?】沈安然剛才還滿腹的怨言一下子就跑掉一大半,手指猶疑半天,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順手點開他的頭像,進到朋友圈裡,又看到她和小樣兒的照片被恩愛地掛在一起,索性回他:【把我的照片刪掉。】喬孤詣收到回複,腳尖在地麵輕輕拍打了兩下,【刪不掉了。】【為什麼?】【猜。】沈安然翻了個白眼。誰還有心情玩什麼猜猜樂啊。一樓到了。兩人出了電梯,正撞上要往裡麵進的奚朗和李想,兩人見到電梯裡同時出來的喬孤詣和沈安然,同時發出“籲”的一聲,不停擠眉弄眼。沈安然一臉黑線:“你們兩個,中風了嗎?”奚朗想都沒想回了句:“沈安然,我們中不中風倒無所謂,關鍵是你中獎了可喜可賀啊。”中獎!沈安然差點背過氣去。在外人眼裡,她跟喬孤詣是如此不配,她得到他青睞,就像中了彩票一樣。好無力。她一下子泄了氣,不聲不響地朝前走了。奚朗得意得不行,卻看到喬孤詣掃過來一片冷落落的眼神,右眼皮頓時一跳。他連忙拉著李想進了電梯,拿出手機給喬孤詣發了條微信:【舅,我又說錯啥了嗎?】奚朗五分鐘後才接到回複,那時他正坐在張楊的床邊發呆,李想和張楊熱烈討論喬孤詣和沈安然的“奸情”,奚朗都沒心情參與。他手裡一直拿著手機,每隔幾秒就點開一次,終於在聽到提示音後,看到屏幕上的那句話:【你沒錯,你爸媽錯了。】奚朗一臉的凝重,想了好久不得其解,戰戰兢兢回:【舅,我爸媽錯哪兒了?】【生你生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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