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徐老師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喬孤詣似乎沒察覺出徐糯爾一臉的難堪。徐糯爾主動表白的話生生卡在嗓子眼裡,輕咳了幾聲,轉了話鋒,“難道喬教授今天不是來……聯誼的嗎?”“不是。”他答得乾淨利落。“那,您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徐糯爾忍不住追問。從學生時代開始,她就不乏追求者,等到進入沈大工作,追求者的數量更是達到頂峰。她嘗試過數次,但凡是男人,隻要她勾勾手指,就會拋卻所有到她身邊來。她之所以一直沒有可以談婚論嫁的男朋友,是因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戀愛和婚姻是兩碼事,婚姻絕對不能將就。而今天看到喬孤詣時,她就知道,自己等的人到了。可這個男人,一晚上都表現得不冷不熱,先是跟沈安然牽扯不清,等她終於從沈安然那裡套完了話想主動出擊時,他又告訴她,他不是來相親的。不是來相親是來乾嗎的?快三十歲的男人來坐摩天輪嗎?沒等喬孤詣回答,他身後的門忽然開了,薄景深從門後伸出頭來,見那兩人就杵在門口,連忙將身子往回縮。“景深。”喬孤詣一指薄景深,“出來。”說完一轉頭,看著徐糯爾,“我陪他來的,是你們王主任弄錯了。”他把薄景深往徐糯爾身前一推,自己轉身回了包房,一屁股坐到沈安然的身邊。沈安然麵前的礦泉水剛剛隻被她喝了一小口就閒置了,自喬孤詣和徐糯爾出門,她就一口一口地合著音樂的拍子喝酒,等喬孤詣坐到她身邊時,一瓶啤酒已經見底了。沈安然酒量天生不好,在飯局上已經喝了些紅酒,現在被啤酒一摻,頭就開始疼。她低頭揉著太陽穴,就覺得門開後一陣風卷進來,右邊沙發就是一沉。她偏頭一看,是喬孤詣被那陣風卷進來,將本就不遠不近挨著她的顧先生,活生生給擠到旁邊去了。“頭疼?”喬孤詣的頭突然挨過來,在她耳邊問。他的呼吸溫熱地噴在她的耳垂上,混著酒香和柑桔香,沈安然騰地紅了半邊耳朵,本能地一閃,略帶警惕地看著喬孤詣,雙手交叉橫在胸前。門再度打開,徐糯爾跟薄景深前後腳進來,徐糯爾看了看沙發上緊挨著的兩人,一張臉快擰出了水,坐到裡麵去了。沈安然歎了一聲,隨手抓起個食品袋,逃命似地跑了出去。出了包房向右拐,是一個紫滕花長廊,長廊的地麵開著製霧機,一團團的白霧帶著仙氣兒,嫋嫋娜娜。夜風有些涼,和著潮濕的水霧打在臉上,恰好能散散酒氣。沈安然進了紫滕長廊,才發現長長的甬道裡,隻有她一人。她正納悶兒,不遠處傳來節奏感極強的音樂聲,隨之而來的是人群裡爆發出的歡呼聲。快走了幾步,她發現,長廊儘頭是這遊園裡最富盛名的一處音樂噴泉,夜場的遊客此時都聚集在那裡,仰著頭拿著手機,嘴裡不停發出讚歎聲。沈安然湊上前去,她夾在最後一排的人群中,將身子靠在欄杆上,酡紅的臉上帶著不那麼清醒的笑,聽著耳旁孩子們歡快的叫喊聲,看著被燈光打得五光十色的噴泉,意識漸漸有些模糊起來。喬孤詣緊跟著沈安然出門,看她搖搖晃晃地在前麵走。她是有些醉了,停下來後根本沒發現喬孤詣就倚在她自己左側的欄杆上。電話鈴這時響起來,沈安然摸摸口袋,動作有些遲緩地掏出電話,看一眼屏幕,貼在耳朵上,“奚朗?”聽到這個名字,靠在她左側的喬孤詣眉毛一挑,脖頸左右動了下,嘴唇扯出個弧度,輕笑了一聲。沈安然用腳尖踢著地上的石子,纖細的腳踝靈巧地滑動,安靜地聽著奚朗的話,頓了下回答,聲音有些虛浮,“嗯,的確有這麼回事,那天那個成語我教了四十分鐘他還記不住,我一時心急就想那麼一招……沒事,既然家長不喜歡,我就不做了……嗯我倒是沒事,隻是給你丟臉了實在抱歉……”放下電話,沈安然歎了口氣。剛找到的家教工作泡湯了,喬孤詣的錢要怎麼還。至於說起她失業的原因,還真挺……難說出口的。上周末她第一次到奚朗給介紹的秦嘉昊家裡去上課,看得出秦家的家境很好,才上小學二年級的秦嘉昊看起來也很機靈。可到了上課的時候,沈安然才發現,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兒。僅僅一個“肝腸寸斷”,她教了四十分鐘,小家夥愣是沒記住。沈安然急得都快哭了,看著秦嘉昊肉乎乎的臉蛋,突發奇想。“小嘉昊,喜歡吃溜兩樣嗎?”小家夥轉著眼珠子點點頭,吃貨屬性暴露無疑。“你想想,家裡阿姨要做菜的時候,是不是要把肝和腸切成一寸一寸的小段兒啊?”秦嘉昊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喝了口牛奶激動萬分地重複沈安然的話,“把肝和腸切成一寸一寸的小段兒,肝腸寸段兒!”沈安然抹了抹頭上的汗水,她懷疑,這孩子是故意裝學不會整她的。她再想著下一步怎麼把他的“寸段兒”糾正成“寸斷”的時候,放在桌上的手機嗡嗡震了起來,把全神貫注學習的師徒兩人嚇了一跳,等接通張楊電話的時候,沈安然就聽說李想出事了,之後撇下秦嘉昊就往醫院跑。這事兒就這麼放下了,結果眼看著又到周末該上第二節課了,秦嘉昊的媽媽從兒子那裡得知了這件事,很有水平地跟奚朗評價說沈安然的教學教法過於油膩,煙火氣息太濃,斷然決定棄之。沈安然自嘲地笑了笑將電話放到口袋裡,秦嘉昊的媽媽沒說她的教法帶著血腥味兒,已經很給她留麵子了。她再度抬頭去看璀璨的噴泉,信手從食品袋中取出根小食放在口裡,也不吞下去,就放在牙間咬著。喬孤詣抬起一隻手搓著後頸,仔細分析了她方才的話,黑亮的眸子默默瞧著沈安然的側臉。沈安然一條腿撐地,另一條腿的膝蓋放鬆地彎著,頭微微向後仰,酒力使她的嘴唇愈發紅潤,小巧的下巴傲嬌地翹著,細白的門牙輕輕滑動,那根小食隨著她動作一上一下地晃動。空氣好像忽然就悶下來,壓得喬孤詣一陣煩燥,他喉嚨滾動了幾下,低沉著聲音喚了一聲,“沈安然。”沈安然反應有些遲鈍,聽到聲音後緩了片刻才回過頭來。眼前是喬孤詣的臉。她半闔著嘴唇嚇了一跳,眼看嘴裡的東西要掉下來,突然間麵前那人的臉迅速放大,緊接著她感到唇上一沉,一股又軟又溫熱的感覺印在嘴唇上,隨後嘴裡的東西就被喬孤詣咬走了。她傻愣愣地看著又變得遠離的那張臉,嘴唇上的酥麻感衝破醉酒的威力,一遍遍清晰地在大腦中流連。她突然反應過來,一緊拳頭堵在自己的嘴上,磨牙謔謔,“喬孤詣你乾什麼!”她眼圈裡蒙了一層淺淡的水汽,氤氳著轉了又轉。“咦,沈安然!真的是你,你這是怎麼了?”一道聲音不合時宜地插進來,沈安然隨聲音傳過來的方向看過去,前排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女孩子半轉過身來,正疑惑地看著她。沈安然臉上的懊惱僵住片刻,換成驚喜,“呀,奈奈,你怎麼在這兒?”說完,迎著周曉奈的眼神抹了下嘴,“沒什麼,他搶我辣條。”一大男人搶女人辣條唉……周曉奈鄙夷地瞪了喬孤詣兩眼,卻又忽然上前兩步用確認的眼神盯了喬孤詣一番,“喬教授!”沈安然嚇了一跳,再看喬孤詣,也是一臉懵。周曉奈看起來很激動,主動伸出手,喬孤詣向征性地和她指尖相觸後就收回手放進褲子口袋裡,問道,“請問,我們認識嗎?”周曉奈尷尬地搓搓手,因為激動語速變得很快,“喬教授,我叫周曉奈,我認識您,可您不認識我。我是沈安然的大學同班同學,學金融,一個月前才到二院財務科工作,久仰您的大名,也隻是遠遠見了幾次,今天可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她的眼神在那兩人之間遊蕩了一下,“怎麼,喬教授跟沈安然是朋友?”喬孤詣:“是。”沈安然:“不是。”沈安然歎氣,兩人就是這樣沒有默契。她苦笑了下,“喬教授是咱們王主任的朋友,單位活動,正巧碰上了。”三人寒喧一番,在周曉奈戀戀不舍的眼神中分開,喬孤詣帶著沈安然往回走,兩人這會兒倒是息息相通,誰也不提剛才那尷尬的一幕,卻也都不知道他們背後的周曉奈正往微信群裡發消息。不瘦十斤不換頭像:【猜猜我在XX主題公園碰到誰了?哇哢哢,好雞凍。】魚是水裡盛開的花:【吳亦凡?吳彥祖?吳秀波?】不瘦十斤不換頭像:【你是老吳家兒媳婦啊,吳什麼吳!】溜達壽司:【表雞凍,快說,誰?】不瘦十斤不換頭像:【喬孤詣喬教授!】溜達壽司:【我去,真的假的,才回國的那位?全院科室隨便挑他卻偏去急診找虐那位天下第一帥?他跟誰去的,女朋友嗎?】不瘦十斤不換頭像:【見到他時跟我同學在一起,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男神竟然在搶我同學的辣條!好平易近人啊有木有!】溜達壽司:【真的哇,原來男神也愛吃辣條!】不瘦十斤不換頭像:【@魚是水裡盛開的花,你在乾啥,怎麼不說話?】魚是水裡盛開的花:【我在X寶看評價,看哪個牌子的辣條好吃,我要買些去投喂男神。】溜達壽司:【速度真快,我也要馬上去買。(表情:奸笑)(表情:奸笑)】不瘦十斤不換頭像:【(圖片:草泥馬)你們這些沒良心的……】沈安然和喬孤詣回到K歌房門口時,正趕上裡麵的人往外走,王主任也喝了不少,碰到這兩人又一起出現,也沒精力再去深挖,看了下表就張羅著回酒店,“這就回房間休息吧,明天還要玩一天,今天就彆折騰太晚了。”薄景深應了一聲,“我先過去安排房間,你們慢慢走就好。”這邊的人三三兩兩地聊著往酒店方向走,沈安然瞧見徐糯爾悻悻地走在王主任身邊,還不死心地回頭看了喬孤詣好幾次。從前她到處撩撥男人,把自己活成了普度眾生的菩薩,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在男人這裡碰壁。沈安然數著路磚往前走,還沒到一半的路程,薄景深就氣喘籲籲地回來了,“不好意思王主任,酒店客滿。”“怎麼回事,還不到旺季,客滿?”“是啊,我也這麼想的,所以隻提前打了招呼沒有辦理入住,結果剛才前台告訴我,已經全住滿了。”薄景深很抱歉。這事說起來也真是打臉打得啪啪的,誰想到薄家少爺能把這事辦砸了,可客人已經入住了,總不能把人家都清出來吧。王主任臉上也有些掛不住,領了五個女老師出來團建,結果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再這樣下去,他沈大第一月老的名聲,恐怕就要不保了。“那怎麼辦?再去外麵的酒店看看?”王主任的臉色不好,說話也帶了些怨氣。“出了公園最近的酒店也有幾公裡遠,不如這樣,薄先生在這附近有個公寓,要不就在那裡湊和一下。”喬孤詣這時發聲,漫不經心地看了薄景深一眼。薄景深頓時明白了,酒店為什麼客滿。“薄先生私人的公寓,恐怕不方便,再說您看,這裡這麼多人……”王主任搖頭。“您放心,一定住得下,而且條件不比酒店差,出門步行十分鐘就到了。”薄景深連忙解釋道。“時間不早了,早點過去早點休息,明天一早還要起來活動呢,您說是不是?”麵對這熱情的攻勢,王主任隻能點了點頭。沒辦法,總不能讓他帶出來的女老師流落街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