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塔樓。”夏螢說道,立刻進了儲藏室。她注意到儲藏室的拐角處有一扇半圓形的拱門,便毫不猶豫地準備走過去,卻被葉克霖拉住。“彆急著過去,讓他們先鬥,不是還有幾個人身份不明麼。”葉克霖道:“彆傷了自己。”或許葉克霖是真的把夏螢當同伴了,建議也是給的真心實意。不過夏螢實在沒有心情感謝他的體恤,又擔心他仍會搗亂,想了想,拉開身邊的櫥櫃,把葉克霖往裡麵一推。“你,你乾嘛!”葉克霖驚慌失措想要跑,但夏螢乾脆利落地合上了櫃門,從口袋裡掏出隨手攜帶的手銬,把其中一個扣在插銷處。“彆擔心,我是為了保護你。等安全了我就把你放出來,放心吧。”說完,夏螢便急匆匆地朝拱門跑去。--聽到槍聲的時候,辛翼三人迅速趕到塔樓。隻見小屋中央放置一張木椅,上麵確實綁了一個小女孩,是葉甜甜。許久沒見,葉甜甜餓瘦了不少,氣色很差,明顯沒吃好也沒睡好。蕭夙雖然沒見過她,但看到一個小女孩飽受折磨到這個地步,內心還是狠狠痛了一下。難怪管家會忍不住偷偷給她送食物,任何一個良心未泯的人,在看到葉甜甜這幅模樣,都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屋內還有另一個人,是雷舒雅,剛剛那一槍明顯是她開的。白子洛進門第一眼就看到她手裡的槍,驚喊道:“那是我的槍!”蕭夙注意到雷舒雅此刻的表情有些瘋癲,於是把白子洛往身後拽了拽,擋在她前麵。他冷聲問道:“剛剛那一槍是你開的?”“是。”雷舒雅坦率承認了,她指了指滿臉冷漠的葉甜甜,道:“這個小姑娘脾氣太倔了,我嚇唬嚇唬她。”辛翼一邊打量著屋內,試圖好一個好的位置,一邊不動聲色道:“你想要嚇唬她可能有點難,這小姑娘經曆了挺多的。”就在此時,葉甜甜抬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認出了他的聲音。葉甜甜抬頭後,辛翼等人才看到她的臉上有各種傷痕和淤青,頓時怒從心頭起,道:“雷舒雅你不要太過分了,她隻是個小女孩,不要把她牽扯進你們的恩怨裡!”雷舒雅聞言笑了。她直勾勾地盯著辛翼,道:“照你這麼說,她是無辜的?”“當然!”辛翼說道。雷舒雅忍不住又笑出了聲。此時白子洛注意到,雷舒雅衣服穿得很少,雖然她一直在笑,但身體卻一直在發抖。“那我的女兒就不是無辜的了嗎?”雷舒雅反問道。關於雷舒雅和韋蓓的恩怨,辛翼昨晚在門外聽到了一點,所以大概能猜到一些。他注意著雷舒雅的動作,緩慢地向兩人邁進,道:“但是你不能拿彆的小女孩來償還你女兒的命。”雷舒雅笑著看向他,道:“你為什麼說我要殺了她,而不是來解救她呢?”“因為把葉甜甜折磨成現在這樣子的人,本來就是你們。”說話的是蕭夙。他沉聲道:“綁架葉甜甜的是你們,又也就是說你們就是始作俑者,又何必說什麼救不救呢。”“有意思。你們幾個都是聰明人,難怪那小子找你們來。”這是他們第一次從正麵了解到“上帝”,也就是策劃這一切的幕後使者的信息,因此三人都提起了精神。辛翼問道:“你的意思是,他是個年輕小夥子?”雷舒雅微微一笑,道:“警察的套話本領都這麼低級嗎,剛還覺得你們挺聰明,現在又不覺得了。”“那我們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辛翼直言道:“你現在想要做什麼,帶走葉甜甜,還是殺了她。”“還是把她交給我們。”蕭夙接話道。雷舒雅詫異地看了蕭夙一眼,語氣裡全是不可思議:“開什麼玩笑,我為什麼要把辛辛苦苦綁架來的葉甜甜交給你們?”“因為她是活的證據。”蕭夙的話讓雷舒雅漸漸失去了笑容:“我知道,你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韋蓓抱走了孩子,並且你的孩子因此喪命,所以你仇恨這個組織這麼多年,仇恨韋蓓這麼多年。但你有沒有想過,殺了韋蓓並沒有完全替你的女兒報仇。”雷舒雅冷下臉來,道:“你繼續說。”“韋蓓死了,她背後的研究所還存在,嬰兒基因編輯這種違法行為依舊存在,仍會有數以千計的嬰兒因為這項違法研究而喪失性命,也就是說,世界上像你這樣失去孩子的父母依舊數不勝數,過去、現在、未來,都會有。這個研究所一天不關門,類似的事情就會繼續發生。”蕭夙看著雷舒雅的眼睛,認真道:“也就是說,還會有無數個像你這樣的母親失去自己的孩子。這一切,難道你不想改變嗎?”雷舒雅冷笑一聲,道:“說了這麼多,無非是想要我幫助你們破案。這點你們想都彆想。”說到這,雷舒雅情緒又激動起來,“你們根本關不了研究所,根本無法問責那些劊子手!”“你為什麼這麼說呢?”問話的是白子洛。雷舒雅嘴唇輕顫著,卻沒有回答。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葉甜甜突然開口了。“我媽媽呢。”葉甜甜的目光看向的是辛翼。她的嘴唇發乾,顯然很久沒喝到水了,聲音有些沙啞,但仍帶著些小女孩的奶音,“叔叔,你看到我媽媽了嗎?”現場一時間陷入沉默。辛翼緩緩蹲下身子,讓自己的視線與葉甜甜平齊,努力放緩語調道:“你想媽媽了嗎?”“想。”葉甜甜誠實地點頭道:“世上隻有媽媽對我好。”簡簡單單的九個字,卻觸動了在場所有人的心靈。白子洛有一瞬間很想哭,卻又忍了下去。辛翼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接葉甜甜的話,隻得柔聲道:“你放心,我們會把你安全救出去的。”葉甜甜盯著辛翼看了好一會,辛翼確定那不是該屬於九歲小女孩的目光。她望著辛翼,突然脆生生地開口問道:“媽媽是不是死了?”辛翼心一揪,強笑道:“為什麼這麼說?”“因為她沒有跟你們一起來。”葉甜甜垂下目光,語氣低沉了下去,“如果她活著,她一定會來救我。”辛翼覺得自己快笑不出來了,他抿了抿嘴,劍南道:“她很愛你。”“我知道。”葉甜甜道:“我也很愛她。”“女兒當然會愛媽媽呀。”白子洛說完這句話,內心一酸,突然覺得在孤島呆了這些天,她有點想家。她看了雷舒雅一眼,發現雷舒雅似乎遭受了極大的震撼,身體顫抖的幅度更大了。“小朋友。”雷舒雅嘴巴在笑,但五官卻有些猙獰。“你想不想知道是誰殺了你媽媽?”三人均一愣,辛翼立刻往前邁了幾步,想要護住葉甜甜。雷舒雅卻眼疾手快地用槍口抵住葉甜甜的腦袋,冷聲道:“你們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殺了她!”白子洛忍不住破口大罵道:“雷舒雅,你拿一個九歲小女孩當人質,你有沒有良心啊?”“良心?哈哈哈,良心?”雷舒雅獰笑道:“女兒死去的那一天,我的心也死了!你跟我談良心?良心能讓我女兒複活嗎!”“你冷靜一點!”辛翼試圖拉回雷舒雅的理智,“你殺了葉甜甜,你女兒也回不來!”“她也是實驗失敗的產物,憑什麼她可以活著,我女兒卻要死!”雷舒雅吼道。“你冷靜一點,你的心情我們能夠理解,你先把她……”辛翼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雷舒雅徑直打斷了。她鄙夷地看著辛翼,道:“我的心情你能理解?那我問問你,當自己剛出生的寶貝失蹤時,我是什麼感受?我挨家挨戶找孩子,在每麵牆每個電線杆上貼尋人啟事的時候,你們警察在哪裡?當我去警察局求你們替我找女兒時,說著無關痛癢的‘已經儘力’之類的廢話,是不是你們警察?”白子洛忍不住解釋一句道:“我相信那人一定不是‘無關痛癢’地說這句話的!”雷舒雅好像沒聽到她的話。她咬牙切齒地來回掃視著三人,冷笑道:“當女兒終於出現在自己家門口,我跪地感謝上帝的時候,卻知道她已經命懸一線。這時候你們能理解我的感受嗎?當我的孩子飽受折磨時,我的好姐妹卻冷眼看著我抱著女兒,輾轉各個醫院求救,看著我跪在醫生麵前求求他們,這種感受,你們能理解嗎?!”辛翼皺了皺眉,明白她說的是韋蓓。“而她呢!她這個罪魁禍首不僅毫無悔意,甚至還想著榨乾我女兒最後一絲利用價值,再次偷走她,又做了最後一次實驗,提取了她的基因做樣本。”雷舒雅近乎是哀嚎道:“在那之後便活埋了我的女兒, 這種感受,你們誰能理解!誰能!”“你冷靜一點。”辛翼道:“他人的罪過,不要讓這個小女孩才承擔!”“可她的母親也該嘗嘗這個滋味!”雷舒雅吼道。“可她的母親已經死了!”辛翼說完話後,現場變得無比乾淨。辛翼稍稍從失控情緒裡恢複了過來,然後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我就知道,媽媽已經死了。”葉甜甜帶著微笑說道:“不然她一定會來救我。”“甜甜,你媽媽……很愛你。”白子洛也蹲下身,溫柔地看著葉甜甜道:“她儘力了。”“阿姨,我可以知道誰殺了我媽媽嗎?”葉甜甜眨了眨眼,問道。是你爸爸。白子洛張了張口,還是沒能把這句殘忍的話說出口。雷舒雅神經質地笑了笑。她麵部似乎有些抽搐,不知道是平日服用藥物的副作用,還是她情緒混亂導致的麵部神經紊亂。她蹲下身來,視線與葉甜甜平齊。葉甜甜淡然地看著她,即使雷舒雅麵部已經扭曲,但她絲毫沒有害怕的樣子。雷舒雅好像內心哪裡被打動了一下,卻又說不上來。她看了看葉甜甜,葉甜甜也看著她。她好像思考了很久很久,才開口問道:“你當時痛嗎?”現場人都沒聽懂她這句問話,但是葉甜甜聽懂了。葉甜甜望著她,道:“我不記得了。”“不記得了?”雷舒雅自言自語地又重複了一遍,喃喃道:“你怎麼會不記得了呢?”說完不等葉甜甜回答,又問道:“你記恨你媽媽嗎?”“記恨媽媽?”葉甜甜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疑惑:“為什麼要記恨她?她很愛我。”“可是她,她沒有保護好你,不是嗎?”雷舒雅看起來在笑,但聲音卻帶了哭腔,“她沒有保護好你,才會讓你受苦,不是嗎?”葉甜甜淡淡反駁道:“可是她儘力了啊。”雷舒雅整個人頓住。“她已經儘力了。”葉甜甜垂下目光,道:“她很膽小的,連見到一隻蟑螂都會大聲尖叫,但是為了保護我,她付出了很多很多。”她頓了頓,撇開了頭,似乎不屑繼續說下去,“她做很多了,你不知道而已。誰也不能怪她。”雷舒雅好像整個人已經愣住了,渾身顫抖到快握不住槍。可更讓她承受不住的是葉甜甜接下來的話,“阿姨,你殺了我吧。媽媽死了,活著就沒意思了。”雷舒雅不可思議地望著她,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葉甜甜歪了歪頭,看著她手裡的槍,道:“就用這個吧。開準一點,可以嗎,阿姨?”在場人都愣住了,包括雷舒雅。然而她很快鎮定下來,舉起槍,對準的卻不是葉甜甜而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