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多想,夏螢本能地衝了過去。腳踩在木板上的聲音格外響亮,她看到甜甜亮晶晶的眼睛轉了過來,好奇地打量著她。這聲音明顯也驚動了洗手間裡的男子,隻見一個黑色身影飛快從裡麵閃了出來,就往前方逃去。夏螢加快速度往男子方向趕去。在經過小女孩身邊時,她分明聽到小女孩低聲說了一句:“是你啊。”夏螢內心一驚,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隻見她靜靜地站在原地,眼裡帶著笑意,直直地看著夏螢。從她的神情來看,她對眼前發生的事情絲毫不感到驚慌。就這麼一晃神,當夏螢重新回過頭找尋男子蹤跡的時候,男子的身影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夏螢慢慢停下腳步,站在原地對著前方眺望了片刻。然後她轉過身,看見甜甜仍在盯著她。她走過去,蹲下身,一隻手搭在了甜甜的肩膀上。“我們聊聊吧。”麵對甜甜好奇的目光,夏螢逼迫自己微笑說道。遊輪頂部,夏螢蹲在一旁,看著葉甜甜蕩秋千。此刻的雨已經快停了,但溫度依舊很低。站在天台的夏螢被海風冷不丁一吹,覺得身體被吹得冰涼。她看向身邊的葉甜甜,隻見她身上穿著單薄的白色連衣裙,在風中顫顫巍巍地抖動,讓夏螢立刻覺得身上的冷意又多了幾分。不過葉甜甜好像完全不怕冷,她悠閒自在地坐在天台的簡易小吊椅上,兩隻腳夠不著地,整個人在空中一晃一晃,整個人顯得十分享受。夏螢決定先打開話匣:“甜甜,幾歲了?”這種俗套的搭訕小孩的開頭,顯然並未獲得葉甜甜的青睞。夏螢十分肯定她是嗤笑了一聲,然後反問道:“你就是要跟我說這個?”這個語氣,和剛剛麵對神秘男子時判若兩人。此刻的葉甜甜說話模樣就像一個成年人。夏螢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是有些“輕敵”了,或許她應該把剛剛發生的一切跟辛翼他們彙報一下,商量出一個結果再行動的。然而事已至此,在一個小女孩麵前臨陣脫逃,未免也太丟人了。夏螢想了想,從口袋裡掏出一根棒棒糖,這是劉一楠之前去廚房拿來的,給了她一根。夏螢伸出手,遞給甜甜道:“吃嗎?草莓味的。”顯然,無論從說話語氣上來看,葉甜甜有多麼像成年人,但她隻是一個小女孩,這一招對她明顯很管用。她轉過頭,用烏黑的雙眼盯著夏螢打量了好一會,這才接過去。對,是打量。夏螢很確定葉甜甜剛剛的眼神是在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夏螢仍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動聲色,蹲在她的身邊,使兩人視線在同一高度。“這麼晚了,還不回去,你媽媽會擔心你的。”葉甜甜聽到了這句話,咯咯咯地笑起來。她睫毛忽閃了一下,笑著道:“姐姐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這句話聽的夏螢心裡一顫,她忍不住問道:“你多大了?”“九歲。”九歲。夏螢眯起眼看著她。她實在不像一個九歲的小女孩。“九歲不應該這麼晚在外麵亂跑噢,還去見一個成年男人。”夏螢開門見山道:“這樣很危險。”“很危險?”葉甜甜歪著頭看她,反問道:“為什麼?”“因為……你是小孩子,如果成年人要對你做什麼壞事,是很容易做到的。”夏螢道:“你還小,還不會保護自己。”“壞事。”葉甜甜的眼裡閃過一絲促狹:“什麼壞事?”“就……”夏螢原本還想找些恰當的語句來委婉解釋,但她看著葉甜甜的神情,覺得不太對勁。她放棄解釋,而是試探著換個口吻,道:“你覺得呢?”“哦?”葉甜甜來了興致,笑嘻嘻地問道:“你是在問我的想法?”“對。”夏螢立刻順著話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她能感覺到葉甜甜對“兒童”身份的排斥。因此她采用對待大人的溝通方式,來試著跟葉甜甜溝通,果然有點效果。“我覺得你說對了一半,成年人的確喜歡做壞事。”葉甜甜語氣帶了些鄙夷:“不過小孩子未必不能保護自己。”葉甜甜說到這,不慌不忙地又舔了幾口棒棒糖,然後繼續說道:“就拿死的那個姓王的來說吧,他就是在成年男性當中比較壞的那種,又貪財又好色,也難怪我媽媽會說,他死是活該。”聽到一個小女孩肆無忌憚說出這樣的話,夏螢儘力掩飾住內心的驚訝,認真地聽她繼續說下去。“你是警察,如果想查一些人際關係應該很簡單吧?”葉甜甜看她。夏螢不置可否地點了個頭。“那就去破案啊,跟我一個小孩子聊什麼呢。”葉甜甜輕描淡寫地說道:“難道你指望我來告訴你誰是凶手嗎?警察不能這麼無能吧。”說完這句話後,葉甜甜便安靜下來,專心致誌地舔起棒棒糖來,任夏螢怎麼詢問也不願意再開口。夏螢知道葉甜甜不願意再說什麼了,更彆提旁敲側擊問了幾次神秘男子的事,葉甜甜都沒開口。夏螢沒轍,總不能對一個九歲的小女孩開啟審訊模式。無奈之下,隻得親自將她送回房間門口。回到三樓走廊的時候,隔著老遠夏螢就看到葉甜甜的母親焦急地站在門口張望著。一看到甜甜,她立刻飛奔過來,緊緊摟住葉甜甜,同時怒視著夏螢,像是夏螢對她女兒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額,葉女士,我把你女兒安全送到家了。”望著林亞靜近乎仇視的眼神,又想到剛剛葉甜甜說的那些話,鬼使神差般的,夏螢冒出來一句:“放輕鬆,我一個女的,能對你女兒做些什麼呢?”林亞靜聽了這話,眼神變得更加狠毒。她惡狠狠地瞪了夏螢一眼,把葉甜甜半摟半牽地推搡進了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許是林亞靜關門的動靜聲太大,隔壁房間的門很快打開。劉一楠試探著伸出頭四處張望了一下,看到夏螢站在門外,高興道:“夏夏!找你半天了,還以為你出事了。你去哪了?”夏螢收回目光,整理好表情,看著劉一楠道:“我去甲板上逛了逛,想說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戰況如何?”“的確有一些發現。”夏螢回答道。進了房間後,夏螢先給自己倒了杯熱水,這才不慌不忙地從口袋裡把撿來的領帶給掏出來。“你從哪來的領帶?”東西剛拿出來,辛翼已經迅速戴上了手套。他接過這款質地柔軟的領帶,裡麵還滲著不少水滴:“還是愛馬仕的新款,誰這麼粗心,把這個給丟了。”“船上撿的。當時我看這條領帶有點眼熟,就給撿了起來。”不過這不是夏螢急著要說的事情,她迅速把跟葉甜甜見麵的事情說了一遍,包括逃走的神秘男子。“我覺得那男的不是什麼好人。不管他是不是殺害王蠻的凶手,看當時的場景,我感覺他想要滅葉甜甜的口。”“滅口?”辛翼蹙眉道:“難不成葉甜甜知道案件的內幕?”“也不是沒有可能。”夏螢把兩人在天台的對話又給複述了一遍,然後道:“我感覺葉甜甜知道很多東西,但她都沒有告訴我。”“而且她在你的問話下,可謂滴水不落。有意思。”辛翼愈發感覺這個案件的棘手,手指不自覺地摩擦起來:“我們之前查這個葉甜甜,個人信息是怎麼說來著?”“北城出生,兩歲時父母離婚,法院將她判給了母親。”說話的是劉一楠。“年齡呢?”夏螢問道。“九歲啊。”劉一楠茫然地回答道:“我個人信息看了好幾遍了,怎麼了,年齡對不上?”對得上,完全對得上。但如果真的是九歲,這心理年齡未免成熟過頭了。夏螢這些話沒說出口,而是繼續將目光放回領帶上,大腦卻開始分神,隻在恍惚間聽辛翼說了些程凱,還有材料鑒定的事。“夏螢。夏螢?”辛翼喊了好幾聲之後,夏螢才勉強回過神來,眼神渙散地看著辛翼:“……嗯?”這一幕讓劉一楠有些目瞪口呆,懷疑這個是否還是平日裡的精明冰美人夏夏。不過辛翼對這件事好像沒什麼反應,隻是語氣平淡道:“夏螢,我聽文暉說,祁思嘉在案發現場呆半天了,你要不要過去找她聊聊?”劉一楠聽了這話更為意外:讓夏螢去找祁思嘉聊天?辛翼是不是看夏夏狀態不好,找個理由讓她去打一架發泄一下?讓她更沒想到的事,夏螢一點反駁的意思都沒有,反而有點如釋重負,“哦”了一聲就直接出門了。“……”劉一楠不死心地看著夏螢走出房門頭也沒回,轉過頭死死盯著辛翼問道:“辛隊,你是不是發現什麼但沒告訴我?”“你真聰明。不如你先告訴我,這條領帶跟案件有什麼關係,我再來告訴你夏夏怎麼了?”辛翼語氣輕鬆道。“……”劉一楠無言地收回目光,悻悻道:“不說就不說,夏夏肯定會告訴我的。”辛翼笑了笑沒說話,目光又重新回到那條夏螢帶回來的領帶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