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淩濤低著頭看辰辰,辰辰也回看他,希望從他漂亮卻幽深的黑眸裡看出點什麼來,看看他對她……有沒有留戀。這樣的對視顯得有些曖昧,她發現他水亮的眼裡掠過一陣波動。是什麼?她還來不及分析,就聽他低聲說:“去洗澡……”辰辰憤恨地捶了他胸口一下,這種時候,他要是能說點“我很惦記你”“我舍不得你”這樣的話多好?非得來這麼句露骨而又下流的話,他把她當什麼了?也是,她對他的期望太高了。剛結婚最甜蜜的時候,他也沒說過什麼中聽的話,現在指望他說出什麼溫柔話語就好像期待家鴨能振翅高飛!“妝都花了,看著有點兒惡心。”他似乎不把事情做絕就不甘心,把惡劣的語言習慣發揮到極致。“……”辰辰推開他。沒錯,唐淩濤就是這副德行。每次她稍微在他臉上看到點動情的意思,還沒等心往天上飄,他就總有辦法給直接哢嚓摔地上。她要出去指責唐淩濤不會說話,估計能被無數唾沫給淹死,他混得風生水起,伶牙俐齒和漂亮容貌都是他的利器。甚至對彆的女孩子他也能裝出知心大哥哥的樣子,包括……她連想起那兩個名字都不願意。可唐淩濤偏偏不肯和她好好說話!說句“我愛你,我喜歡你”這樣的話,就好像會要了他的命。聽他上句話覺得生氣,下句還不如上一句!她也懶得理他,很多事是不能靠“溝通”來解決的。一個人期待另一個人的善待,嘴巴說出來,明確地索要,就算得到了,也是隔夜飯的味道,總歸不是想要的那個滋味了。何況,她從來也無法和他“溝通”。“生什麼氣?”他從背後摟住她,一米八二的身高讓嬌小的她完全陷入他的懷抱。辰辰不語,默默享受他的擁抱。她喜歡被唐淩濤這樣抱住,這樣會有一種被他寵著愛著的錯覺。前提是——他不說話。“你還是那麼不喜歡聽實話。”唐淩濤歎氣,語氣在辰辰聽來十分欠揍,“你小鼻子小眼,不適合化濃妝。我看你在鏡子前搖頭擺尾鼓搗大半個鐘頭,化完還不如沒洗臉好看。”辰辰沉默地聽他說完,推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到衣櫥裡拿換洗衣服,連爭辯或者生氣都沒興趣。如果他是個啞巴,那他們的婚姻都能更長久一點。洗過澡後,她擦著頭發從浴室裡出來,微微一愣。客廳被他粗略地收拾過,垃圾都被收走了,鞋和包也被整齊地擺放到角落裡,沙發上她換下的衣服也被打包塞進了兩個購物袋,客廳出現了大麵積的空地,立刻顯得整潔了不少。辰辰默默地環視著,這裡是她的私人領地,她甚至容不下一個鐘點工。可是唐淩濤出現在這裡,她……並不排斥。她生硬地笑了笑,半年的夫妻生活,他侵入她的生活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唐淩濤很自然地開門進來,手裡拿著鑰匙。辰辰並不驚訝,他對陌生環境的超強適應力也是她不得不佩服的一點。“我幫你倒了垃圾。”他撇嘴笑了笑,“都快堆成山了。”辰辰吸了吸鼻子,冷哼一聲戳穿他騙取感激的謊言:“你是煙癮犯了,下樓抽煙,順手倒一下吧?”唐淩濤掀了掀眉,挑了下嘴角,沒回答。他瞟著裹著浴巾一身水汽的她,眯起眼,壞壞地笑起來,跨上前一步。辰辰立刻後退,還故意誇張地捂住鼻子:“垃圾的加上煙味,一股土流氓臭氣,彆過來。”唐淩濤一愣。“去洗!”她的心微微一顫。她絕不相信像他這樣厚顏無恥的家夥會因為她無心的一句話而受傷,他的心靈要是這麼脆弱的話,他早自殺一萬遍了。“嗯。”唐淩濤點了點頭,雖然嘴角還噙著一抹淡笑,但眼睛裡的光變得有些冷。辰辰望著他關上的浴室門發呆,或許“土流氓”這個詞是他的軟肋?她搖了搖頭,他會有軟肋?如果他會被這個詞刺痛,那他知不知道,她被他的那些話刺得有多痛?辰辰到廚房拿了瓶飲料,擰開慢慢地喝,眼睛茫然地看著窗外被燈光染亮的夜色。在十二樓看得並不太遠,夜深了,近處的樓房隻有少數幾點亮光。她第一次見唐淩濤是幾年前?她啜了口甜甜的飲料。那時她隻有十七歲,還在上高三。十七歲……她遇見他已經五年了。她爸爸戴明力是開百貨批發市場起的家,像這樣的貧民生意分外容易招惹麻煩人物,也許兩個不起眼店鋪之間的紛爭都能升級成一場群毆。她十七歲的時候,爸爸的生意已經小有規模,成為集團化企業,除了幾個超大型的批發市場,還建了三座百貨商場。因為拒絕向一直“罩”那片的“大哥”交納保護費,爸爸惹惱了地頭蛇。車禍,家門外被倒油漆,身邊的親信遭到無端暴打……恐嚇事件接連不斷,連她都被迫向學校請假待在家裡以防不測。有內行人把爸爸引見給了真正的黑道龍頭堯家。比起堯家的勢力,威脅戴家的“大哥”不過是條微不足道的蟲。雖然堯家出麵擺平了這場紛爭,但以防萬一,爸爸還重金聘請了幾個堯家訓練出來的好手充當保鏢,唐淩濤就是他們的領隊。她躲在二樓拐角偷偷看爸爸的新保鏢時,第一眼就看見了唐淩濤。他一直是那麼耀眼。那時的唐淩濤也不過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夥子,穿著保鏢經典的黑西服,更顯得皮膚白皙。瘦削挺拔的身材,冷漠精乾的神情,他顛覆了她對保鏢的固有認知。她一直認為保鏢就是五大三粗、神情凶惡的壯漢,想不到還會有這麼漂亮的年輕小夥子,不知道底細的還以為他是個演員、模特什麼的呢。隻是這麼隱蔽的窺探,已經讓他察覺。他冷冷地抬起眼看向角落裡的她,那一刻的心情她到現在都記得。辰辰忍不住笑了笑,說一見鐘情也不為過。那時候的他挺會裝酷的,迷得沒見過幾個美男的小少女周圍飛起了花瓣,以為見到了最迷人的惡魔王子。後來她到國外上大學,再回來時唐淩濤已經成了爸爸的心腹,插手集團的生意了,據說是因為舍命救了她爸爸才得到的重用。然後她就被爸爸使用各種手段逼婚,讓她嫁給唐淩濤。其實她並不怎麼為難,畢竟她對他的外表還很迷戀。讓她彆扭、不甘的是,明明是她和唐淩濤的婚姻,卻變成了他眾望所歸的加冕典禮。唐淩濤樣樣出色,就是缺個名分,現在好了,他成了戴明力的女婿,理所應當地坐上了集團總經理的寶座。她真的不明白!在爸爸的心中,唐淩濤的分量超過她嗎?為了讓唐淩濤成為血親,爸爸就能這樣輕率地決定她的終身大事嗎?她覺得自己變成唐淩濤的墊腳石,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唐淩濤開門出來,腰上隻圍了條浴巾,辰辰被回憶弄得心情惡劣,嘲弄地向他吹口哨,不屑地調戲他。她要一輩子瞧不起他!唐淩濤無視她的挑釁,從容不迫地走過來,伸手拿過她喝了一半的飲料。辰辰瞪了他一眼。他一邊喝一邊曖昧地看著她笑,眼睛微微眯起,眸子看上去更幽黑了,裡麵還有像星星一樣閃動的光點。辰辰看了他一會兒,而後歎息般抬手捧住他的雙頰:“真漂亮呀,唐淩濤……”這是真話,隻可惜他有個討厭脾氣!誰規定他總是占上風?誰規定什麼好事都讓他占了?她就是想讓他神魂顛倒,想著念著——卻得不著。唐淩濤一嗆——她這是什麼眼神?好像一肚子壞心眼的小貓!他重重地把飲料瓶放在身邊的台子上,一把打橫抱起她,向臥室走去。辰辰笑起來,唐淩濤挑著眉瞪她:“笑什麼?”人倒在床上,他把辰辰壓在身下,繼續探究她的眼神。她還能有什麼把戲?辰辰抽出手來輕輕摩挲他的胸肌,讚歎地搖頭,光滑、細膩,要不是平實堅硬,簡直比女人的胸還柔潤。他壓住她,皮膚相貼,一身的細膩皮膚涼涼的,觸感絕佳。唐淩濤被她摸得眼神暗了暗。第二天,辰辰覺得渾身發酸,艱難地睜開眼,天色青蒙蒙的。被窩裡很暖,因為她像藤蔓一樣纏在他身上,腿還放蕩地撂在他腰上。他睡得很沉。辰辰揉下眼睛。唐淩濤睡著的樣子最好看——基本上他隻要不說話、不戲弄她的時候,都讓她覺得他帥得要命。辰辰輕輕收回腿,昨天喝了酒,又劇烈運動了一場,她渴得厲害。她的動作讓他猛地睜開眼,嚇了她一跳。他睡覺總是很警覺的。“乾什麼?”唐淩濤笑了一下,手搭上她的腰,還壞心地捏了捏她的小屁股。“渴,喝水。”辰辰推他,沒推動。唐淩濤的眼睛彎了彎:“我去拿,我也渴了。”辰辰點頭,太好了,她剛好不願意爬出溫暖的被窩。“廚房裡有飲料,我不要帶氣兒的。”她又頹然地閉上眼,就感覺到床墊一輕,他已經下床了。過了一會兒,他走回來坐到她的一邊,攬住她的肩膀把她半抱起來:“喝吧。”辰辰懶得睜眼,就著他送到嘴邊的杯子喝了一口,是淡水,還是溫熱的。她噘嘴,撒嬌道:“我要喝飲料,帶甜味的。”她睜開眼媚媚地發火。她嘴裡沒味,喝淡水簡直有些發苦。唐淩濤看著她,寵溺地挑起嘴角,這麼好看的笑容讓她也忍不住想和他一起笑。其實,她早就發現對付他的必殺技就是向他撒嬌。唐淩濤似乎特彆喜歡女孩子向他撒嬌,隻不過她沒什麼要利用他的,不屑於逗他高興。如果他喜歡她……該逗她高興才對。“乖,大早上就喝涼飲料不好。”果然,他的口氣也算得上溫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