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為安全的地方，也許永遠不會再見天日。秦川，你知道嗎，前幾天，小院兒門前安裝了一盞燈，那燈十分刺眼，二十四小時亮著，讓人不能安眠。我突然想著，人這一輩子，到了了也不能安穩，便覺得悲慘。我後悔了，那天我不該對你說那些話，不該慫恿你去調查下去。這件事，搭進去的人已經夠多了，到此為止吧，我不想你成為下一個科塔爾！”老楚說著，瞟了一眼小院兒門前的電線杆子。門前的電線杆子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盞明晃晃的燈，比一般的路燈更大更亮，照得整個小院兒恍如白晝。老楚的正屋正對那根電線杆子，燈光直愣愣的撞進屋子裡，即便拉上窗簾，還是耀眼的很。秦川突然明白老楚為何要說這番話了，老楚應該是察覺到自己被監視了，而且處境艱難。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於鐸能如此悠哉的纏著自己，不必東奔西跑了。“老楚，不順心的東西完全可以摘掉，你不總說嗎，順逆人生。人這一輩子，有順的時候，自然有不順的時候，可順的時候畢竟占了大半輩子，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人在醫院裡費儘心思的治病續命了。而且，你也沒有慫恿我，是我自己要查下去的，既然決定了要查下去，我就不會罷手。”老楚聽了，大笑了幾聲，“好啊，青出於藍勝於藍，你的性子隨你爺爺，決定了的事兒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但我還是要勸你，不要急於去查找什麼真相，有些真相既然被掩藏就有被掩藏的道理，不是說要放棄真相，隻是要等待時機。當年，你爺爺就是太著急了，他還沒有站穩腳跟就衝了上去，所以——”說到這兒，老楚突然收了聲，慢慢閉上雙眼，像是不忍回憶。“老楚，其實我一早就想問你，你是不是對我隱瞞了什麼，尤其是在爺爺失蹤這件事上？”“你都知道了，還是你在故意套我的話？”被老楚看出了用意，秦川倒有些措手不及，忙推脫道，“你想多了，我隻是納悶，爺爺失蹤那年，你是檔案科的書記員，關老頭兒是檔案庫裡的管事，爺爺在調查什麼檔案你們應該最清楚，你們應該經常見麵才對。但我翻看當年的材料，你們對此事均表示毫不知情，這不值得懷疑嗎？”“你隻知道我們閉口不言，難道就沒想想，我們為什麼閉口不言嗎？有時候，閉口不言並非是袖手旁觀，也可能是為了保護這個人。我若真昧著良心說了，眼睜睜的看著一個活人變成一具白骨這樣的話，又有什麼意義呢。”老楚說著，把自己杯子裡的茶又倒進茶壺裡，“唉，我這是乾嘛呢，真是退了休就老得快，我這也糊塗了。秦川，什麼時候你再來，一定得陪我去公園的湖心島上去看梅花。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真美啊！”雖說對老楚有些懷疑，但多年相處下來，秦川明白他不是大奸大惡之人，看他一臉的疲憊，秦川又不忍心再追問下去了。“對了，周全，你有什麼需要可以去找他。但你得記住，在目前的情勢下，任何人都不值得百分之百信任。”老楚沒由來的冒出這麼一句，語氣如同是交代後事一般。“你放心，我會處理好的。院子前的燈太亮，那我找人幫你卸掉，免得睡不安穩。”“這倒不打緊，燈卸掉了又會有貓歡狗叫，豈不是更煩心嘛。燈太亮，我再加兩道窗簾就是了。主要是你，老大不小了，舒依那孩子不錯，你該跟她多接觸接觸。一個為了學習拜托教授來檔案局借舊檔的姑娘，一定是個很有深度的女人。”說完，老楚愣愣地看著秦川，像是在等待答複。秦川明白，老楚的意思是想讓他從舒依身上下手，便點頭應下了。兩人說了大半天的話，肚子紛紛唱起了空城計，老楚下廚做飯，爺倆兒又是一頓推杯換盞。吃到一半，住在老楚隔壁的那個風衣女子拿了些新疆的特產過來。秦川這才知道，這女人名叫莫楠，是個機關單位的文員。秦川跟老楚這頓飯一直吃到了十點多，因為喝了酒開不了車，他隻好打車回家。回到家的時候，於鐸已經睡下了，不知是不是酒精上頭的關係，秦川隻覺得腳下一軟，身子一時不支，就勢癱倒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