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愣住,並未理會這個問題,而是雙手抱胸問:“曾先生,既然見麵,你可否為我解釋一下平曲鎮發生的事情當真是虞先生蓄意而為?”一提到平曲鎮,曾斌猛敲腦袋,脫口道:“我想起來了,你就方黎方小姐?!”“我是。”“那真是太巧了,難怪我覺得你麵熟,因為你的個人信息正是我提供給阿虞的。”頓了頓又說,“他並沒有騙你,上次警方查獲1200克四號海洛因確實是通過他提供的消息展開抓捕行動的。”“我怎麼相信你說的話?”“方小姐有紙和筆嗎,嚴格來說我不需要證明我的確切身份,但我可以給你提供幾個地址,你可以去走訪他們。”方黎半信半疑地從包裡取出記事本,曾斌在上麵寫下了三個地址和相關人物,其中有一個地址是在西嶺市境內的。曾斌的嘴很緊,絲毫不願意透露出太多的痕跡,方黎未能打探到什麼。離開他居住的地方,她果斷去尋找酒店落腳,打算好好研究她從虞望舒手機裡拷貝下來的視頻。整整一天方黎都在奔波勞累,卻一點都不覺得困乏,反而像吃了興奮劑似的精神好得很。打開筆記本電腦,通過百度搜索網上破解視頻密保的方法,她不斷嘗試,越挫越勇。接近淩晨時分,在她經曆了二十二種失敗方法後,終於將視頻破譯。她興奮地打開視頻,為即將看到的秘密而振奮。豈料,視頻帶來的衝擊力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當“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的旋律一飄出,方黎破口罵了句臟話,頓時有種吐血的衝動。這樣經典的旋律自然是要用廣場舞來搭配的,視頻裡的大媽們賣力地扭動腰肢,儘情地跳著屬於她們的舞蹈,揮灑著屬於她們的熱血青春!於是她折騰了大晚上就看到了一個《套馬杆》的廣場舞視頻,更滑稽的是她居然還把三分半時長的視頻給看完了。如果虞望舒在邊上,方黎鐵定會毫不猶豫地拿鞋拔子抽他丫的!聽著《套馬杆》的旋律,方黎在挫敗中睡了過去。豔陽高照,它穿透酒店的玻璃窗照射進來,方黎像死豬似的一動也不動。直到肚子咕咕作響,她才迷迷糊糊地睜眼。筆記本裡的《套馬杆》還在循環播放,她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默默地把虞望舒的祖宗十八代慰問了一遍。翻找出昨晚上曾斌寫的幾個地址,方黎決定速戰速決,打算動身去坤山走訪。皆因虞望舒這人太邪門了,她的三觀完全被他扭曲變形,必須得儘快確定他的身份,她可不想跟混蛋攪合在一起。退房吃過飯,方黎驅車前往坤山團衝鄉,果真找到了譚翠芬的住處。當時她並不在家裡,家裡隻有一個年邁老人和一個小女孩。見到陌生人來訪,老人很抵觸,拿著掃帚驅趕,令方黎措手不及。小女孩對她也有敵意,撿石頭扔她,她隻得落荒而逃。直到譚翠芬從外頭回來了,方黎才把後備箱裡的慰問品送上,編了個理由,說是曾斌托她來看望他們的。譚翠芬的神情頓時變得遲鈍,用不太麻利的普通話訥訥地說:“曾斌有心了。”一聽到曾斌的名字,旁邊的老人猛地哭了,嘴裡嘀嘀咕咕地說了些方黎聽不懂的方言。譚翠芬也紅了眼眶,去安慰老人家,老人家並不領情推開她獨自進屋去了。隔了許久譚翠芬才恢複了平靜,隻是靜靜地望著遠方,並不說話。方黎默默地陪她坐著,半晌後,譚翠芬才問:“曾斌現在還好嗎?”“還好。”“那行並不好做。”方黎沉默,譚翠芬繼續用蹩腳的普通話幽幽說道:“小南在生時總是念叨他,說他是個好大哥,處處幫著他,叮囑他,還說以後要好好報答他。”抹了一把淚,歎道,“隻可惜小南在去年走了,他們把他送回來時連一條腿都沒了,他奶奶看到他的樣子當場就暈厥了。”方黎繼續沉默,在巨大的悲痛麵前,一切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同時她隱隱明白了譚翠芬口中的小南跟曾斌一樣都是同類人。“我能去看看小南嗎?”譚翠芬點頭道:“好,我帶你去。”說完起身進屋呼喊她的孫女,問她要不要跟她們一起去看爸爸。小女孩鬨了好一陣彆扭才願意出來,三人前往謝南的墓地,並不遠,隻走了幾分鐘的路程。譚翠芬說兒子謝南是在去年九月份死的,墳頭還很新,隻長了少許雜草。小孫女謝瑤瑤溫順地聽譚翠芬的話給爸爸磕頭。看著她笨拙的舉動,方黎動了動嘴唇,心情變得沉重。新壘的墳塋孤寂地立在微風中,埋葬著年輕的生命。墓碑上的謝南烈士之墓昭示著墓主的不朽精神,下方雕刻的生卒年月記錄著墓主短暫而倉促的一生。方黎虔誠地祭拜,心中升起了崇敬,敬佩這樣一個有忘我犧牲精神的年輕人,更敬佩他們與罪惡搏鬥的崇高信念。“阿姨,您的兒子很了不起。”一句簡單的話語戳中了譚翠芬的心,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沒有落下。她無疑是個堅強的女人,早年喪夫,好不容易才拉扯大兒子謝南,卻在中年喪子,留下了一個六歲大的孫女。萬幸,她還有孫女。生命裡僅有的延續,人生最後的情感寄托。告彆了譚翠芬,離開團衝鄉的路上方黎的心情很複雜,腦海裡總是浮現出譚翠芬空洞又茫然的眼神。她向來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此刻也變得低落起來,唯有香煙能緩解她的苦悶,已經連續抽了十多根,卻沒有罷手的意思。在這個節骨眼上,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進來,方黎扔掉煙蒂塞上耳塞接聽,熟悉的聲音傳入耳膜,“你好方小姐。”方黎的注意力頓時集中,“是虞先生嗎?”“是我,虞望舒,謝謝你沒有食言把手機送到卓遠。”方黎冷哼,對方忽然停頓,似在思考著什麼,“不過……”“不過什麼?”“手機裡的那個視頻恐怕不太適合方小姐欣賞。”一提到視頻,方黎頓時炸毛。虞望舒輕輕地笑了,仿佛一點都沒察覺到她的懊惱,繼續說:“如果方小姐允許,我想約你見一麵。”“你就是個敗類,我憑什麼要見你?”“那……好吧。”虞望舒忽然沒了聲音。方黎頓時急了,立馬追問:“人呢,說個時間和地點。”虞望舒這才慢吞吞地把大地點說了,卻沒有說具體時間。知道他是個謹慎的人,方黎也沒追問,不過心底一直掛著一個疑問,不客氣問:“虞望舒,你怎麼知道我動過手機?”“見麵我再告訴你。”方黎抽了抽嘴角,這回是真怒了。偏偏虞望舒繼續保持先前平和的語氣問:“方小姐,你現在還有其他疑問嗎?”“沒有!”“好的,我掛電話了。”憤怒地掐斷電話,方黎看著前麵的那輛寶馬一直擋道,好幾次都沒法超車,不禁有些冒火,索性一掌拍到喇叭上,接連按了數次。那輛寶馬總算讓道,方黎駕駛福克斯超車飛馳而去,身後傳來寶馬車主的叫罵聲。方黎視若無睹,腦中隻有一個目的地——攀慶縣。虞望舒約她到攀慶縣見麵。S省攀慶縣位於西嶺市周邊,方黎像亡命之徒般奔波,從先前的西嶺市猛梁縣到玉寧,再到坤山和攀慶縣,可謂馬不停蹄。這般折騰下來她並未感到不適,得益於她為了抵抗強迫症而鍛煉下來的好身體。抵達攀慶縣住進酒店,方黎睡了整整一天才緩過勁兒來。接下來的兩天她都在酒店度過,她曾試著撥打那個陌生號碼,卻是無法接通。在酒店裡等到第三天中午時,虞望舒的電話才打了過來,方黎迷迷糊糊地接起,手機裡傳來他低沉的嗓音,“方小姐。”方黎混沌的大腦頓時清醒,立馬坐起身問:“你在哪兒呢?”虞望舒把地點報出,方黎頗為吃驚,因為兩人的距離並不遠。約定好見麵的時間和地點,她起床匆匆梳洗,很快就出了酒店。虞望舒約她到附近的一家餐廳見麵,停好車,方黎打量餐廳四周,很是靜雅。服務人員把她領進包廂,虞望舒起身打招呼道:“方小姐你好。”方黎愣住,那家夥居然一身西裝革履,戴著一副金邊眼鏡,站得筆直。她上下打量他,嘖嘖,人模狗樣的,看起來倒還真有幾分精英派頭。服務人員關門退出去,虞望舒做了個請的手勢,方黎坐下,他解釋說下午還有一場特彆重要的場合需要應付。方黎點頭,打開天窗說亮話,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動過你的手機?”虞望舒沉默了陣兒,才老實回答:“實在抱歉方小姐,我在你的車裡裝了定位器。”停頓片刻又道,“在副駕駛座椅底下。”此話一出,方黎立馬起身出了包廂,果真在車內發現了一枚小小的定位器。她微慍地啐罵了一句卑鄙,拿著罪證盤問他:“你為什麼要追蹤我?”虞望舒推了推眼鏡,嚴肅回答:“上次在客運站我很感謝方小姐的搭救,但我們畢竟隻接觸過兩次,而那個手機裡的東西尤為重要,為防萬一,我預留了一手。”方黎雙手抱胸看著他,他繼續說:“結果我不幸猜中了。”“猜中了什麼?”“方小姐拿到手機後並沒有立刻返回玉寧區,而是在臨溪區繼續逗留了陣子。”方黎厚顏回擊,“最後我還不是給你送回去了。”虞望舒微微一笑,並未戳穿她。他笑起來的樣子安靜又靦腆,像一隻悶騷的老狐狸。方黎沉不住氣了,索性說道:“你手機裡什麼東西都沒有。”“當然有,東西就在2013文件夾裡,就是放廣場舞視頻的那個文件夾。”方黎皺眉道:“裡頭就隻有一個視頻。”虞望舒又笑了,用非常耐心的語氣替她解釋:“按照人們的常規心理來推斷,一旦發現了加密視頻,定會產生探索念頭,而那個加密視頻隻是一個障眼法,它在獲得了探索者注意的同時也保證了另一個隱藏視頻的安全。”“你的意思是說2013文件夾裡有兩個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