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宋寒蟬故布迷霧,先是製造出要出國的假象,實則暗中拜托裴安幫她買了個小公寓,保險起見,公寓買在裴安的朋友謝黎明的名下。那天她確實去了機場,到了機場後換了身衣服,然後打車到了公寓。在公寓裡一呆就是一年,許清和果然沒有找到她;當然也可能,他已經放棄了,根本沒繼續找。她跟謝晉函說要重新讀書,不是說說而已,這半年她除了帶孩子就是看書,裴安偶爾會來輔導下她。前段時間,她申請了英國幾所大學。昨天,她收到了英國倫敦帝國理工學院的offer。無論怎樣,現在是最好的結果,他們都重新開啟了新的人生。裴安幫她把水蜜桃塞進冰箱,看著廚房一片狼藉,又手腳麻利地幫她收拾乾淨,扭頭問她:“你還沒吃飯?”“我是給小葡萄做輔食。”小葡萄已經一歲了,分量不輕,宋寒蟬抱了半天覺得兩隻胳膊酸的厲害,把孩子放在沙發上逗他:“不過我確實還沒吃飯,周姨休假了。”周姨是她請的家政阿姨,人很好,這一年要不是有她幫忙,宋寒蟬這個新手媽媽還不知道要怎麼辦。裴安提議:“那我們出去吃吧。”他們推著嬰兒車去了附近新開的商場。很優雅的法式餐廳,坐在靠窗的位置,顧客們素質都很高,服務生也很周到。宋寒蟬還在哺乳期不能喝酒,她舉起手裡的果汁,朝裴安晃了晃:“這半年謝謝你。”裴安喝的是紅酒,他抿了一口,文氣的臉頰帶出一些緋紅:“你如果當我是朋友,就不要老是謝我,朋友之間互相幫忙很正常。”“當然是朋友啊。”說完,宋寒蟬自己都笑了:“我以前可煩你了,你說你當個班長就管天管地,拿著雞毛當箭令……哈哈哈,我這人說話比較直,你彆介意。”裴安有些無奈:“這些話你當著我的麵都不知道說過多少次了,我要是介意,能跟你坐在這吃飯?”大人們在用餐,小葡萄的嬰兒車正對著窗戶,他也不吵鬨,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對什麼都一副新奇的模樣。窗外一群西裝革履的人走過,小葡萄突然激動的咿咿呀呀的說話,宋寒蟬忙低頭看他。小葡萄興奮地揮舞著小手,黑眸倒映著人群中最挺拔的那個男人。走在最前麵的男人仿佛有所感應一般,突然停住,扭頭看過去,冷冽的視線對上一雙黑葡萄一般的眼睛。黑葡萄一般的雙眸和記憶中那雙逐漸吻合……他心臟一陣抽痛,克製地緩慢地移開視線,靜靜落在旁邊坐著的女孩身上。女孩側著身子,一頭烏黑如瀑的長發披在肩頭,隨著她低頭有幾縷發絲滑落到胸前,被嬰兒車裡的小baby抓著不放。可能頭皮被扯的有點疼,她苦著臉,輕哄著小baby,讓他鬆手。男人像著了魔一般,目光膠在那個女孩身上,一寸一寸的慢慢研磨著,像是君王在梭巡自己的領地。她穿著一件寬大的黑色T恤,脖頸修長,儀態優雅,側臉在餐廳柔和的光線照射下,白皙細膩如上了一層瓷釉,翹鼻紅唇,容色絕美。宋寒蟬哄了半天,小葡萄還是抓著她頭發不放,小臉憋的通紅,嘴裡突然吐出兩個字:“叭叭……”叭叭?爸爸?宋寒蟬腦海中嗡地一聲炸開,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她深呼吸一口,慢慢扭頭看向窗外。隔著一扇透明的玻璃,他們兩兩相望。這一瞬間,周圍所有的聲音都如潮水般褪去,所有的人都暈染成灰色靜止不動,她的眼中隻有許清和的身影,深藍色西裝,身姿筆挺,矜貴冷峻。他瘦了許多,臉部輪廓更像刀刻般立體清晰,五官依然俊美端方,氣勢逼人。他目光沉靜地看著她。眼神裡沒有久彆重逢的狂喜,也沒有失而複得的激動,甚至沒有終於釋懷的輕鬆,冷冽地黑眸平靜如一片幽深如墨的湖水,表麵無波無瀾但湖底的世界未可知。兩人對視著,誰都沒有動。一眼萬年,天荒地老。小葡萄不滿意被冷落,又扯了扯母親的頭發,宋寒蟬頭皮一痛,順勢垂眸,去看小葡萄。許清和大步走進餐廳,他身後跟著的精英們不明所以,留在原地待命。他對宋寒蟬伸出手:“回家吧。”他態度自然親昵,好像他們早上才見過麵,似乎根本沒有一年以來的分離,他們之間也不存在任何矛盾。周圍已經有人關注到他們,宋寒蟬畢竟曾經是娛樂圈人士,還是怕被人認出來,繼而打擾到她如今平靜的生活。她戴上鴨舌帽和墨鏡,然後打了個招呼:“許清和,好久不見。”說完,對裴安道:“我們走吧。”裴安一眼就認出了許清和,P大曾經最受歡迎的教授,如今林氏集團的總裁,他多少知道一些宋寒蟬跟他的糾葛。宋寒蟬對裴安說話,許清和這才看到一直站在一旁的男人。裴安,他有印象,宋寒蟬的同班同學,很優秀的一個學生,原來是他幫宋寒蟬躲了起來,一躲就是一年。“裴安?”許清和壓著聲音笑了一聲,帶著些譏誚和嘲弄。宋寒蟬低著頭,繼續往外走。他終於壓不住翻滾的情緒,快步上前拉住她,半摟進懷裡在她耳邊低語,那是一種混合了甜膩與痛苦,戾氣與克製的聲音:“宋寒蟬,你不要逼我。”裴安皺眉,想格開他:“許教授,有話好好說。”許清和周身氣壓陡然一降,宋寒蟬突然開口:“裴安你先回去吧,我要處理點私事。”既然都說了是私事,裴安也不好繼續呆在這裡,他不放心地看了許清和一眼,細細叮囑:“處理完了給我打個電話,彆讓人擔心。”宋寒蟬點頭,看著他走遠。許清和眼底一片陰霾,笑了聲:“男朋友?”餐廳旁有一家布置夢幻的玩具店,宋寒蟬心想待會去逛逛,給小葡萄買點新玩具,嘴裡漫不經心地答:“跟你沒關係吧。”許清和收斂了一身的冷意,伸手去抱小葡萄,小葡萄高興極了,嘴裡叫著:“叭叭,叭……”男人的心都要化了,感覺這一年來缺失的那一部分終於得到圓滿。宋寒蟬靜靜旁觀。也許這就是血緣吧,她從未教過小葡萄爸爸這個詞,也從沒給他看過許清和的照片,可他依然能在人群中找到父親的所在。所以,當許清和提出邀請去家中共進晚餐時,宋寒蟬沒忍心拒絕。車子不是江灣國際公寓方向,而是往郊區走,她猜想大概是在郊區買了新房從江灣那邊搬了出來,不過這都跟她沒關係,不好多問。車上的氣氛有些尷尬,許清和神情倒是很自然,仿佛之前放狠話的不是他:“小葡萄大名叫什麼?”“……他才一歲,不著急。”言外之意,小葡萄還沒有大名,這也不怪宋寒蟬,她是個取名廢,就連她自己的名字,當初也是許清和幫她改的……想到這,她又有些恍惚。不過是幾年前的事情,現在想起來,居然有種滄海桑田的感覺。“那我幫他取個名字吧?”許清和斜斜地看她一眼,輕笑著問,他懶散地靠在黑色的椅背上,西裝外套上車時就脫了,領帶鬆鬆掛在脖子上,白色襯衫最上麵兩顆扣子解開,喉結凸出,說話的時候上下滾動著有種迷人的性感,眼睛帶笑,波光粼粼。宋寒蟬吞了吞口水,移開視線,心想許清和有些不對勁啊,怎麼這麼妖孽,他還解開扣子,想色誘我?太刻意了吧!“嗯?”他漫不經心地催促,手上輕輕拍著小葡萄的背,他在爸爸懷裡睡著了。宋寒蟬被他嗯的頭皮發麻,惱羞成怒地答:“你想取就去取!”取個名字而已,正好省得她絞儘腦汁了。很快到達目的地,安保和保密等級都非常高的權貴聚集地:雲海山莊彆墅區,車子經過重重關卡最終駛入最北邊那棟彆墅,直接停在院子裡。宋寒蟬下車時才發現這個彆墅修在懸崖之上,離山莊其他彆墅隔得很遠,有種險峻之美,四周都被樹木所包圍,樹木蔥蘢,空氣很好。許清和抱著小葡萄直接去三樓嬰兒房,宋寒蟬跟在後麵。嬰兒房黃色的主色調,牆上信手塗鴉的小象小鹿雖然稚嫩但也滿是童趣,單人沙發旁堆了很多玩具啊,靠牆的位置放著一張小床還有一張嬰兒搖籃。這房間的布置,從牆上的塗鴉,到書桌上隨意的擺設,都體現了布置之人花了不少心思和心血。即便許清和心裡清楚,也許他再也找不到宋寒蟬和小葡萄了,可他依然給小葡萄精心布置了房間。離開這一年,宋寒蟬第一次感到有些心虛。把小葡萄安置好,許清和回頭,見她白皙的小臉有些疲累之色:“你在床上休息一下?”宋寒蟬揉了揉眼睛,雖然很想睡,還是搖頭拒絕了:“你去忙你的吧,我坐沙發上看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