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衛民的手術很順利，外科護士跟喬茜開玩笑，“這次真是給足了喬醫生麵子，一次出動三員大將！”喬茜衝她笑笑，但不得不承認陸永波的專業能力，可能單是站在病人家屬的角度，確實需要這樣技術精湛的外科醫生。喬茜向陸永波真誠道謝，陸永波隻是淡笑了下，點了點頭，眉宇間成熟又不失倜儻風流，也難怪輕而易舉俘獲年輕女孩芳心，大抵多少帶著幾分崇拜幾分好奇去接近。李愛萍有種自來熟的能力，才在喬茜那住了不過一兩天，就跟鄰居混了個臉熟，晚上她拎著保溫桶走出樓道，遇上對門的張阿姨，張阿姨熟絡地跟他打招呼：“去給你家喬老師送飯啊？”“咳，我熬了點海參粥，給我女兒送去，她夜班辛苦，我那老伴還不能吃這些！”張阿姨神色了然，“醫生是很辛苦，得好好補補！趕緊去吧！”可喬茜看著滿滿一保溫桶的海參粥，犯了難。“趕緊的，趁熱吃呀，燜久了就爛糊了不好吃了。”喬茜看了眼牆上的時鐘，才八點，“媽，晚飯還沒消化呢，你就放著我等會吃行不？”李愛萍又反複關照了幾句，被推著出了辦公室，她不放心喬衛明一個人，就去到樓上外科陪著。外科辦公室，秦睿同樣犯了難。沈沁將保溫桶往他麵前一擱，“我媽讓我送過來的，就請你勉為其難喝了吧。”秦睿翻著麵前的病曆，沒有多餘的神色，言語平靜，“這就不必了吧。”上午沈沁父母的到來讓他始料未及，甚至有些亂了陣腳。他剛查完房，沈沁就等在過道那，她的神情有些嚴肅，還有慣有的無助，秦睿心頭便已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她看起來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鼓足勇氣向秦睿提出請求：“我帶我父母過來做體檢，他們知道你在上班，一定要過來看看你，但是他們……還不知道我們已經離婚了……”秦睿摘下口罩，沉默了一瞬，來消化沈沁這句話。沈沁在他麵前有些心虛，低下了頭，聲音漸弱，“我隻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告訴他們……”秦睿覺得不可思議，“你是說兩年多的時間，你都沒有找到機會說出口？”“他們平時都是在老家跟我哥生活在一起，這不是難得才過來嗎？我和他們也極少打電話……”解釋那樣牽強，沈沁清楚真實的理由，是因為她還幻想有一天秦睿會因為朗朗，或者因為自己回心轉意，儘管這個可能微乎其微，但她還是不想麵對現實。秦睿與她從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能有三年的婚姻本來就像是一場幻影，而她何必去打破它？她也不想去想象老家那邊的人得知消息後會怎樣看待她，又如何議論她。“總之，現在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爸媽待不了幾天，你隻要配合我演一場戲就好。”沈沁抬眼看秦睿，哀哀懇求，讓人不忍拒絕，但這似乎對秦睿起不了作用，因為他此刻滿心滿腦都是另一個人，這要是讓喬茜造成什麼誤會，可又有得折騰了。她不會當麵發難，但她會折磨自己，也折磨他，讓他去猜她的心思，至於怎麼解釋，怎麼消除隔閡，又是一個個難題，因為就算她看起來已經滿不在意的樣子，至於這件事情在她心裡過去了沒有，隻有她自己知道。他不忍去想她會是什麼樣的心情，他已經對她犯過一次錯誤，絕對不想再有第二次。“不行！”秦睿斷然回絕她：“你要我置她於何地？”沈沁當然知道這個“她”指的是誰，她心裡頭有些焦躁，皺了皺眉，儘量顯得雲淡風輕，“不讓她知道不就行了？”她吸了一口氣，找出一個讓秦睿無法回絕的理由，“就當是看在他的麵子上，再幫我們母子最後一次，好不好？我爸媽身體不好，我暫時不想他們受刺激，我發誓我以後會找機會跟他們說清楚。”秦睿抿著唇不語，眼神變得很深很沉，垂在身側的手握緊了拳，手背青筋暴露，又緩緩無力地鬆開。他沒有說話，就代表默認。沈沁想，他的軟肋果然還是在那。早上秦睿陪伴她父母做檢查，表現得並不那麼熱情，但也看得出來已是在儘力配合她，父母對這個“女婿”的表現也尚算滿意。可是秦睿不知道，他的一時心軟，已經埋下一個深深的隱患。喬茜拎著保溫桶，從樓道悄悄走到外科病區，隔著辦公室大扇的玻璃窗，看到的場景是秦睿背對著他，大概是喝著湯，麵前一個保溫桶，沈沁坐在他對麵，雙手拄著下巴看著他，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麵帶幾分羞澀。幾分鐘前，秦睿還是拒絕的，但是沈沁最不缺的就是徐徐善誘的能力，她說：“就幾口湯，喝了又不會叫你怎樣，難道你要我拿回去？那我媽該怎麼想？要是我倒了，也是她老人家的一番心血，燉了一下午呢。”再推拒就顯得一個大男人矯情又扭捏，秦睿抱著完成任務的心態，早喝完好讓她早點離開，當然也不見得多美味。沈沁發現站在門口的喬茜，她衝她笑了笑，又看向她手中的保溫桶，露出微微訝異的神情，剛想出聲叫她，卻見喬茜已經轉身跑了個沒影。沈沁沒再說話，就當剛才隻是幻覺一般，她不想破壞眼下的氣氛。而另一邊，喬茜坐在黑漆漆的樓道中，眼前模糊一片，她懷疑自己看錯了，眼角濕濕的，她抹了一把，是眼淚，剛才那樣溫馨的景象便更加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她突然就想起李愛萍的忠告，想起戴瑜以過來人的身份跟她說過的話，此刻句句紮在心上。她回憶和秦睿相處的一點一滴，從實習開始，他就是一個良師益友，表現出對她的關懷和好感，可後來他還不是轉身就跟彆人結了婚？後來，他說再給他一次機會，表現得溫柔體貼又周到，像是一個合格的男友，可他的世界永遠有第三個人，與她全身心的交付畫不上等號。喬茜越想越難過，鼻子一陣一陣發酸，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但她的情緒宣泄沒能持續太久，產房打來了電話，讓她過去一趟。她擦乾眼淚，做幾次深呼吸，把感情上難解的結撇到一邊，又重新投入到工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