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衛明晚飯過後就覺上腹絞痛，原本打算在附近的醫院就診，但是李愛萍不答應，說既然女兒在人民醫院，就應該到這來，方便照應。哪想他們打車到達急診，找不見喬茜，電話也不通，於是隻能排隊等待就診。喬衛明已經疼得上氣不接下氣，直冒冷汗，奈何裡麵外科醫生還在處理病患，下一個才輪到他們。李愛萍打算再給喬茜打一個電話，喬衛明痛到無力還不忘嗬斥：“既然孩子不接電話，那肯定是在忙，你不要影響她工作！”李愛萍默默收起手機，正當這時有個打扮時髦的年輕女人直接走進診室。“唉唉唉，你這人怎麼插隊呢？知不知道先來後到？”李愛萍一把將人拉住。分診護士小仲也過來維持秩序，對年輕女人道：“請先掛號，然後排隊就診。”年輕女人拉過護士，一手勾在她肩膀上，嘴裡還嚼著口香糖：“裡麵的醫生是不是姓秦，那你跟他說我是他前女友，我叫李夢，他肯定會讓我先看的。”“那你是哪裡不舒服呢？”護士小仲正經著一張臉，拚命壓製著想要八卦的心緒。原來看上去那麼冷感的秦醫生也戀愛過，還有前女友，還是這麼……這麼……她看著年輕女人，及肩長發，一身黑色皮衣皮褲，身材火辣……這麼颯。“不是我，是我侄子，他剛才膝蓋不小心被玻璃紮了。”說著指了一個方向，一個高個子男人手裡抱著一個小孩，膝蓋上血肉模糊，小孩滿臉淚痕。小仲有點呆滯，“哦，好的，我去問問秦醫生。”“欸，還有我們呢，她是關係戶我們也是！我女兒就是這家醫院的婦產科醫生，你問問裡頭的秦醫生，到底是先來後到還是比關係，要是比關係的話我倆誰更硬氣！”李愛萍一手插著腰，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小仲愣愣地進去彙報了情況，秦睿剛處理完一個腹痛病人，正在電腦上開醫囑，頭也沒回，道：“你是分診護士，急診分診是你的責任。”“可是，”小仲一臉為難，“有個年輕女人，說是你的前女友，叫李夢，她侄子膝部外傷。”秦睿似乎對這個李夢毫無印象，“所以呢？你分診的原則是什麼？”小仲被說得臉一紅，沒來由的緊張，“我是看那個小朋友膝蓋上血肉模糊的挺可怕……還有一個是五十多歲的腹痛病人，他是……”秦睿終於開完醫囑，又核對一遍，起身，“走吧，出去看看先。”喬茜已經走到李愛萍他們身邊，她滿臉疑惑，“爸，媽，你們怎麼在這？”李愛萍尚未消氣，“到醫院你說能乾啥？難不成大晚上想你了所以過來看看？”喬衛明皺著臉提醒老伴：“你這人說話怎麼跟個孩子似的？我說了就在附近醫院看，你非要趕這來！”“我說你怎麼電話都打不通，養個女兒關鍵時候派不上用場！”李愛萍對著喬茜拔高嗓門，一肚子的怒氣無處撒。“到底什麼回事？！爸你哪裡不舒服？”喬茜忽略李愛萍的牢騷，扶著喬衛明在旁邊的凳子上做下。“我啊，估計是老毛病，以前就有膽結石，醫生叫我開刀，不一直沒時間嗎？”喬茜看了眼手機，調的靜音，估計剛才手術的時侯沒聽到。李夢嚼著口香糖看向這邊，眼神不屑。李愛萍火氣又上來了，“我說我把你培養成一個醫生到底管什麼用？現在你爸看病還得受人臉色！”秦睿出診室，便看到李愛萍伸著手指猛戳喬茜腦袋，喬茜閉著眼睛往後閃躲，一副怕了的樣子。他皺了皺眉，以為又是哪個鬨事的家屬，便急走幾步到喬茜那，將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對李愛萍語氣不怎麼友好，“怎麼回事？”李愛萍眼尖，一眼認出了他，“欸，你不是那天在小區門口……對對，就是你，跟你老婆孩子一起那個！”喬茜忙介紹：“媽，這是我們醫院外科秦醫生。”秦睿也認出了李愛萍，等等，所以這是喬茜她媽媽……他一時有些淩亂。李夢抓住空隙趕忙上前，絲毫不生疏，拉著秦睿衣袖，眼神撒嬌，“秦睿你快幫我看看我侄子，他膝蓋上流了好多血！”秦睿終於認出了李夢，他們好幾年前，也就是認識喬茜之前就分了手，當時大家說好好聚好散，再見麵還是朋友，李夢還說“多一個醫生朋友好辦事”，之後再沒聯係，原來在這等著他呢！秦睿不動聲色地擺脫李夢抓著他衣袖的手，看看李夢，看看喬父喬母，最後把目光留駐在喬茜臉上，想看到點提示，可惜對方神色淡淡，看不出異樣。最後，秦睿下了定奪，轉頭讓李夢等一下，然後領著喬衛明進了診室。李愛萍不忘對著李夢嘚瑟：“看到沒有，人家都有老婆孩子了，孩子都跟你那侄子一般大了，誰還念著你？”還沒等李夢有所反應，李愛萍已經被喬茜拉著走了。喬茜有些難堪，她這個媽媽做了三十幾年語文老師，口才都用在懟人上了。秦睿給喬衛明做了體格檢查，問了些問題，喬衛明一一作答，李愛萍忙上前詢問：“怎麼樣？”“初步推測是膽結石合並急性膽囊炎，先讓小喬帶他去做幾項檢查，明確診斷後再入院。”秦睿說著開了單子，遞給喬茜，叮囑了幾句，回頭去看李夢的侄子。喬茜借了推車帶喬衛明驗血、做超聲檢查，幸好她那邊暫時沒有病人，要不然連做檢查都不能陪著，李愛萍又有得叨叨了。回頭，秦睿正在給那小孩處理傷口，玻璃碎渣必須處理乾淨，用鑷子一點點從嬌嫩的皮肉中取出，他一邊嫻熟處理，一邊安撫小孩，聲音是對待小病人慣有的溫柔。李夢站得遠遠的，喬茜饒是見過血腥畫麵的也難免心驚，不自覺擰緊了眉，秦睿抬頭看她一眼，“害怕的話不要看。”喬茜：“……”等他處理完也就二十來分鐘，又關照換藥事宜。孩子他爸抱著小孩離去，李夢這回倒是客氣起來，語氣真誠：“謝謝你啊，秦睿。”秦睿衝她稍一點頭，“沒事。”兩人就真的就像多年不聯係的老朋友。秦睿摘下手套查看喬茜遞過去的檢查單，證實了他的診斷，便迅速開了入院證，隨即，他又有些為難，外科沒有床位了，隻有加床。“明天倒是有出院病人，可以明早再轉進病房，但是今晚隻能在走廊加床，隻有座椅。”李愛萍急了，“那怎麼辦呀？坐一晚上能吃得消嗎？”喬茜想了個辦法，“不行就睡我值班室吧，反正有兩張床位，今晚就我一人，你們睡吧。”“那你睡哪？”“我很忙的，也不一定有時間睡覺。”李愛萍看一眼女兒，那一眼是有些心疼的，她默默地歎了口氣。喬茜陪著喬衛明去辦理了入院，又拎著幾袋鹽水進了值班室，讓值班護士幫忙掛水。液體滴進靜脈，喬衛明就瞬間感覺舒服多了，精神也開始好轉，剛才皺著臉一言不發，現在一開口就誇讚秦醫生醫術高明，可解患者燃眉之急。李愛萍總是看誰都不那麼順眼，“工作是不錯，但就是私生活亂了點。”喬茜聽罷猛地一驚，眼睛都睜圓幾分，“媽，你這又是哪裡得出的結論？”“你看啊，他有老婆孩子，那天我去找你撞見的，還有前女友，你說亂不亂？”李愛萍分析得頭頭是道。喬茜解釋：“前女友不早分手了嗎？而且他現在也已經離婚兩年了……”“嘖嘖嘖，你看看，”李愛萍更來勁了，“用你們現在年輕人流行的話來說，那他到底有多少前任？”喬茜小聲嘀咕：“誰還沒有個過去呀……”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是在替人開脫。李愛萍眉稍一揚，“你那有個過去給我看看？”行，說不過，說來說去矛頭又要指向自己，喬茜借口走出值班室。那頭，秦睿似乎也空下來，喬茜去詢問喬衛明的治療方案。秦睿簡明扼要地解釋：“先補液消炎止痛對症治療，膽結石的話，可以等休養好了擇期手術。”喬茜問：“那你會給我爸做手術吧？”這種手術對秦睿來說是家常便飯，喬茜本以為他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可秦睿的反應完全出乎她的預料。他頓了頓，低頭看著喬茜，神色有些暗沉，“會讓陸主任主刀，這種手術一般可以腹腔鏡微創，陸主任經驗最豐富。”“可是你做得就很好，”喬茜抬頭看他，沒來由的想要信任他，“為什麼不是你來主刀？”急診大廳人來人往，喧囂中又透露著寂靜，他們在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落，站在那彼此對視。良久，秦睿微歎了口氣，“我也會進手術室做助手。”喬茜還想說什麼，被秦睿打斷，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放心，會做到儘量完美。”喬茜覺得，這樣的秦睿看上去跟以往總是意氣風發的樣子有點不一樣，他不肯給自己父親主刀，是不是有什麼原因？可是，秦睿不肯講，她也不會追問。自始至終，誰都沒有提到秦睿那個前女友，過去的已然過去，不需要解釋，不需要介懷。後半夜，秦睿將值班室的鑰匙給了喬茜，“你睡我那裡，床單被套我已經換過，記得睡前鎖門。”“可是你呢？”“忙的話也不需要睡了，要是不忙，就在診室趴一會。”“不行，你也會吃不消的。”喬茜欲把鑰匙還給秦睿。秦睿決定的的事情便很堅決，“聽話，我一大男人一晚不睡也不會有事。”見喬茜還是猶豫，他挑了挑眉，假意帶了幾分不正經：“還是，你想跟我一起？”喬茜不說話了，乖乖進了值班室，鎖好門。被單上還殘留著洗衣液的清新味道，混合著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熟悉，也讓人安心，下半夜還算太平，就是不知道秦睿那邊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