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的時候,他一切正常,她的負罪感還為此而減少過,大概過了半年左右,他開始頭痛,開始流鼻血,開始出現暈厥狀態。 原來他術後腦子的積血還未消散,而他又是個工作狂,一點也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對她倒是事事都麵麵俱到,可對自己卻是放縱得很。 半年後,他確診為腦瘤,醫生說情況不是很樂觀,隻能先采取保守治療。 可是放射都做了一年多了,也絲毫沒有絲毫氣色,他的身體自然是不能承受高壓力的工作狀態,這讓本已經打算頤養天年的顧叔叔不得已又回來重新坐鎮。 這兩年,他們二老看著越發蒼老,一是顧少東的病情帶給他們的精神上的折磨,二是上了歲數的老人家還得在商場上承受著身體上的折磨。 她心裡自然是不好受的,若是要算始作俑者,那她一定是。 不管是出於愧疚或是友情,她都得陪在顧少東身邊。 倫敦的天氣有些涼,做完放射後,顧少東正坐在輪椅上。 他剪去了他曾經自以為桀驁不馴放蕩不羈的頭發,因為要做放射,剃成了光頭。 李叔給他帶了頂帽子,這樣看上去保暖一些,以前,他最討厭帶這些了。 記得上小學那會兒,他就是個神經病,人都穿羽絨服了,隻有他一個人還穿著件夏天的短袖蹦蹦跳跳的,被顧叔叔看見,回去又要被一頓皮緊。 闞書給他帶了他這些日子喜歡的法棍,那東西他可以嚼很久,不過每次都吃不完。 他坐在那兒,看上去太過安靜,安靜得讓闞書有些不習慣,儘管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一年多了。 印象中他應該是那個大大咧咧整天逼著彆人叫他東哥的人,那時候,他會故意整她,在他小弟麵前,大聲地喊她一聲:“書姐!” 明明她是一群人中年齡最小的,可因為她的捉弄,大家都這麼叫了。 這樣安靜的他,無論多久,都還是讓人不習慣。 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或許是因為一直病著而且沒怎麼曬過太陽,他皮膚比她還要白一些,看久了,會有些瘮人。 顧少東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過去。 她拿著木塑袋走過去,把裝著法棍的木塑袋遞給李叔。 他沒說話,隻是一直盯著窗外的偶爾停下的幾隻鳥看,它們的形狀看起來和故鄉南方的大雁差不多,不過細看,卻也能看出些不一樣,終歸是不一樣的。 那是記憶中家鄉的鳥,到了冬天,它們才會從北方飛回來。 顧少東盯著有些出神,這是他來到英國的第五年,為了他的愛人,他遠離故土,隻是不知,最後他的塵骨是否還能回到那個叫蘇州的魚米之鄉,那是他生長的地方,隻是再也沒機會再回到那裡,他的屍骨,最後或許也將埋葬在這片異鄉。 “書書,你說它們有去過蘇州嗎?”顧少東有些發神地問。 她蹲下身,提他蓋了蓋搭在腿上的被子,她笑:“去過的,一定去過,那裡這沒美,鳥兒都喜歡去美麗的地方。” 一如家鄉。 “是嗎?”他望得出神。 最近,他這樣盯著一件事物看的時間越來越久,人也越來越不愛說話,身邊的人,除了闞書,他幾乎不願交流。 鳥兒飛了,沒在停下,或許,他們即將飛過萬裡山河,去尋找那一片美麗的地方。 “東子,我們回去吧,天涼了。” “書書,我讓人把婚紗已經做好了,馬上送過來 一會兒穿給我看看吧。”他聲音很微,不難猜出,他身子越來越弱了。 她哽著嗓子,努力不讓他聽出異樣,輕輕答了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