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最後一日,原本是吃團圓飯一塊兒守歲的日子,有了九煙閣解散的事在前,倒像是頓散夥飯了。
今日梅飛花也趕了回來。
幾人彼此見到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對方是去是留。
梅飛花自然是要留在山上的,畢竟顧珩的身體情況她最清楚。
如此一來,五人中三人走,兩人留,也算一半一半了。
今日這頓年夜飯,氣氛稍顯沉悶,眾人默默地用完了飯,一時相顧無言。
江琉想了想,率先打破沉默:“邱叔,梅姨,您二人日後可還留在天心峰上?”
梅飛花搖了搖頭:“我日後應是要搬去天衝峰。”
天衝峰峰主已然離山,弟子卻餘下三人,自己應是要回到天衝坐陣的。
其實若按照顧珩的想法,是想將留下的九煙弟子們聚在一塊兒,將空了山頭都騰出來,可天衝、天禽有些特殊。
天衝接連著山巒,山中瘴氣彌漫,也生長著許多不同尋常的毒物藥材,需要有人駐守,且這次弟子們下山時帶走了一批草藥,她也得補充藥材庫。
天禽峰主尚在,但山中養著的鳥獸早已習慣了生存的環境,一時半會兒難以調離,隻能留在原地。
因而除了莫邵的天英峰,以及天衝、天禽之外,其他的六座山頭均需騰出位置來,自然,包括了他們所在的天心峰。
等周老、閒雲、玖拾三人離山,天心也將空置。
江琉頷首,又轉向邱銘:“那邱叔您呢?”
“我尚未接到門主指令。”邱銘摸了摸下巴:“不過若我沒猜錯,應也是要搬去彆的山頭的,不然你們都走了,難不成叫我一人占山為王?”
這倒是,江琉點點頭。
問完了留的人,該問問要走的人了。
梅飛花眸光輕輕掃過三人:“周老,玖拾,閒雲,你們可都想好了去處?”
許閒雲自己並無打算,隻看向師傅。
周忠皺著眉,他許多年未曾下山過了,一時也沒想好去哪兒:“唔……等收拾好了就先到山下住著,過幾日再做打算。”
梅飛花頷首,又看向江琉。
江琉垂眸,輕聲答道:“我準備去淮南。”
“淮南?”許閒雲聽著來了些興趣:“我還沒去過那兒呢,聽聞淮南一帶的百姓安居樂業,豐衣足食,與嶺南大有不同,是個富饒的好地方。”
邱銘眨眨眼,順口提議道:“既然玖拾要往淮南去,周老和閒雲又暫未有打算,不若你們三人搭個夥、做個伴?”
“對呀!”許閒雲一合掌,興奮道:“師傅,不若咱們也去淮南吧!可好?總歸玖拾師妹要去,咱們一塊兒也能互相幫襯幫襯?”
淮南……倒也不是不行,淮南一帶乃富庶之地,若是自己想在玉器上有所作為,選一個富足的地方總是好的,隻不過……周忠沉吟著,看向江琉:“玖拾,你覺得如何?”
江琉頓了頓,她本打算孤身一人前往淮南,之後無論自己做什麼,都不會牽連到旁人,可若是和周老、閒雲師姐一起……江琉想了想,道:“等到了淮南,我們可相鄰作伴。”
金玉本就是兩道截然不同的工藝,若是隻作鄰居,應是無礙的吧?
許閒雲倒沒想那麼多,隻聽玖拾師妹的意思是同意了,當即歡欣向周忠問道:“師傅?”
周忠瞥了江琉一眼,他自是聽出了她的未儘之意,原想拒絕,又不忍讓小徒弟失望,遂頷首道:“行,相鄰作伴。”
三人說定了,連即將離彆的愁緒都淡去許多。
等夜裡守完歲,許閒雲甚至還窩在了江琉的房裡,同她一塊兒暢想了一番未來的美好光景。
……
正月一整月,天心峰上的其他人都忙著收拾自己的東西,邱銘還未得到門主召令,自然不會提前整理,相較之下,他倒是成了山上最清閒的那一位。
梅飛花趕著去天衝峰,隻收拾了緊要的隨身之物就匆匆離開,剩下的則是儘數裝了箱上了鎖,等日後派人過來取。
江琉在九煙閣隻待了兩年,大半年又在山下生活,除了煉金銀所需要用到的工具外,就是她自己的手劄,以及顧珩送來的圖樣,剩下的生活用物她著實不多,連衣裙都是差不多顏色的幾件,因而是第一個收拾好的。
等整理完了自己的東西,江琉就幫著周老一塊兒收拾,他們這幾人中,周老的東西是最最多的。
除了琢玉的工具都是大件的需要拆分裝箱,還有一些他不怎麼需要的用具,譬如陶火爐,先前他給江琉挑了一隻,剩下還有幾隻,有些破了舊了,有的還簇新簇新的。周忠帶著江琉和許閒雲一塊兒分揀了好幾日,不能用的扔了,能用的則留下。
除此之外,還有周忠這幾年來收集的玉石原料,更是沉甸甸的裝了一大箱子。
忙活了足足一整月,終是收拾齊整了。
邱銘看著他們的進度,適時尋了兩輛馬車停靠在山下。
這麼多物件,一輛馬車怕是不夠。
二月初九一大早。
春風送暖,空氣中都彌漫著淡淡的花香。
邱銘幫著他們將東西一趟一趟運到山下,甚至還叫上了莫邵過來幫忙,幾人足足跑了三五躺,終於裝完。
周忠的箱子幾乎占了半個車廂,留給人的空間就不那麼多了。許閒雲和江琉二人的東西則都裝在了另一輛馬車上。
梅飛花得了消息,今日也特意趕過來送三人下山。
“周老,閒雲,玖拾,你們要好好保重。”
畢竟是相處相伴多年的人,梅飛花心中頗有不舍,她從懷裡掏出一隻小包袱遞給他們:“這是些常用的藥物,都標注了用量用法,你們且收好,路上若是哪裡疼了發熱了受傷了,也免得著急忙慌的找大夫。”
許閒雲謝過梅姨,接過後仔細收好。
邱銘想了想道:“小金已認主,若是日後遇上了難處,亦可往回送信,若有我能幫上忙的,但說無妨。”
雖然三人日後與九煙,不,與重霄門再無瓜葛,但往日情分尚在,能幫上忙的,自然也要幫一幫的。
停在江琉肩頭的小金似是聽懂了,歪著頭啾啾兩聲。
江琉騰出手摸了摸它的腦袋:“多謝邱叔。”
莫邵近日送了許多人離山,若無意外,天心峰的這三位就是最後一波了,他有些唏噓,卻不想讓氣氛變得太過傷感,隻言簡意賅道:“一路平安。”
周忠認得莫邵,謝過他的好意:“多謝,你們也都要平平安安的。”
離彆的話說得多了倒顯得無味了。
周忠旋身上了馭座,手持馬轡,吆喝了一聲:“走吧!”
話音剛落,周忠的馬車就徐徐往前行去。
江琉和許閒雲雖不精通馭馬,卻也多少會一些,聽到招呼聲,她們連忙也上了馭座,跟在周老的車架後麵。
等前行了數步,許閒雲還不舍地朝著身後的方向重重揮了揮手。
江琉也回身望去,像是在看山口處立著的三人,又像是在看更遠更深的地方。
保重,再會。
她在心中默默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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