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1)

空椅子 傑夫裡·迪弗 4032 字 2個月前

卡爾·弗雷德裡克向薩克斯介紹艾略特·佩尼醫生。“哦,你和林肯·萊姆共事?”醫生問,一副驚訝的模樣。“沒錯。”“卡爾說完全是因為你們兩個才抓到加勒特。他在嗎?林肯?”“他現在在郡政府大樓,也許很快就要走了。”“我們有共同的朋友。我想跟他打聲招呼,如果有空我會過去那兒一下。”薩克斯說:“他大概隻會再待一個小時吧。”她轉向弗雷德裡克說,“我可以問一些事嗎?”“請說。”這位辯護律師謹慎地回答。理論上,薩克斯是為敵人那方工作的人。“梅森·傑曼先前在拘留所和加勒特說過話,他提到蘭卡斯特,那是什麼?”“重罪暴力犯拘留中心,在提出公訴後他會被送到那裡,一直待到審判為止。”“那是青少年專屬的嗎?”“不,不。是成人的。”“可是他才十六歲。”薩克斯說。“哦,麥奎爾會將他視為成年人對待,如果我們無法達成認罪求情協議的話。”“情況有多糟?”“什麼?蘭卡斯特嗎?”律師聳聳他那窄小的雙肩,“他會受傷。我沒去過那裡,不知道情況多糟,但他絕對會受傷。像他這樣的少年去了那兒,肯定處於重罪暴力犯拘留中心食物鏈的最下層。”“能把他隔離關押嗎?”“不行,那邊都是共同居住的,基本上,就像個大獸監。我們所能做的,隻有請求管理員盯緊一點而已。”“那保釋呢?”弗雷德裡克笑了。“世界上沒有法官會同意保釋這種案子的嫌疑犯,他被綁死了,哪都去不了。”“我們能想辦法把他送到彆的地方嗎?林肯在紐約有很多朋友。”“紐約?”弗雷德裡克給了她一個優雅的南方式微笑,“我不認為他的影響力在梅森-狄克森線(美國馬裡蘭州與賓夕法尼亞州之間的分界線,即過去美國南方各州與北方各州的分界線。)以南還會有效,說不定連哈德遜河都過不了。”他扭頭指向佩尼醫生說,“沒用的。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加勒特儘量合作,然後提出認罪求情的要求。”“要請他的父母過來嗎?”“應該請吧。不過我打過電話,哈爾說他不想管這孩子。他甚至不肯讓我和他養母瑪格麗特通話。”“可是加勒特自己不能做任何決定,”薩克斯說,“他還未成年。”“哦,”弗雷德裡克解釋,“在提出公訴和認罪求情之前,法院會指定一位監護人。彆擔心,他一定會找到的。”薩克斯轉頭對醫生說;“你打算怎麼做?用空椅測試法嗎?”佩尼醫生看了律師一眼,經過他點頭同意後才解釋說:“這不是測試,而是一種完形治療法,使用這種方法,可以很快得到一些行為的答案。我會讓加勒特想象瑪麗·貝斯就坐在他麵前的椅子上,要他對她說話,向她解釋為什麼要綁架她。我想讓他明白她很驚慌恐懼,讓他知道這樣做是錯的,讓他明白如果他告訴我們她人在哪裡的話,就會對她更好。”“有用嗎?”“其實這不是針對這種情況設計的,但我想至少可以得到一些答案。”律師瞄了手表一眼。“你準備好了嗎?醫生?”他點點頭。“我們走吧。”醫生和弗雷德裡克消失在審訊室的門後。薩克斯躊躇了一會兒,從冰櫃裡倒了杯水,慢慢啜飲。當櫃台值班的警員將注意力移回報紙上時,薩克斯快步溜進裝有錄影機拍攝嫌疑犯的觀察室的房門。房間裡沒有人,她把門關好,坐下,隔著單向玻璃窗看著審訊室。她看見加勒特坐在房間中央的一把椅子上,醫生坐在桌上,弗雷德裡克坐在角落,雙臂交叉放在胸前,蹺著二郎腿,無意中暴露出他鞋跟的高度。審訊室還有第三把椅子,空著,擺在加勒特正對麵。桌子上有幾瓶可樂。罐身凝結著無數粒細微的水珠。透過玻璃窗上方的廉價擴音器,薩克斯聽見他們談話的聲音。“加勒特,我是佩尼醫生。你好嗎?”沒有回答。“這裡有點熱,是吧?”加勒特還是沒說話。他低著頭,用拇指彈打其他手指甲。薩克斯聽不見他彈指甲的聲音,卻發現自己的拇指深深摳進食指的肉裡。她感覺指頭有點濕,發現已經流血了。停止、停止、停止,她想著,同時強迫自己把手放開,擺在身體兩側。“加勒特,我是來這裡幫助你的。我為你的律師工作,弗雷德裡克先生也在這兒,無論如何我們都想替你減免一些刑責。我們能幫助你,不過需要你的合作。”弗雷德裡克說:“醫生要和你說話,加勒特,我們想發掘一些事情的真相。但是,不管你說了什麼,這些話隻有我們知道,沒經過你的允許,我們絕不會對任何人說。你明白嗎?”他點點頭。“記住,加勒特,”醫生說,“我們都是好人,都站在你這邊……現在,我們來試試看。”薩克斯的目光集中在少年的臉上。他抓撓著一塊紅斑,說:“或許吧。”“看到這邊的椅子了嗎?”佩尼醫生用頭指向那張椅子,少年瞥了椅子一眼,“看到了。”“咱們來玩個遊戲,你要假裝這張椅子上坐了一個很重要的人物。”“像總統嗎?”“不,我是說,某個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你在現實生活中所認識的人。要假裝這個人現在就坐在你對麵。我要你對他說話,要你在他麵前完全誠實坦白。無論你想說什麼,都直接說出來,和他分享你心中的秘密。如果你生他的氣,就說出來讓他知道。如果你愛他,也可以直說。如果你想要他,就像你想要女人,那就明白說出來。記住你不管說什麼都沒關係,沒有人會把你怎麼樣。”“和那張椅子說話?”加勒特問醫生,“為什麼?”“隻是為了一點,這能幫你覺得好過些,好度過今天發生的不幸事件。”“你是指,被抓到嗎?”薩克斯不禁莞爾。佩尼醫生明顯壓抑住笑容,動手把空椅子向加勒特搬近了一些。“現在,想象有個重要的人就坐在椅子上,假設是瑪麗·貝斯·麥康奈爾吧。你有一些話想對她說,現在正是個好機會。說說那些因為你開不了口而沒對她說過的事,說說那些真的非常要緊的事,而不是一般的閒扯。”加勒特緊張地環顧房間,看了他的律師一眼,他點頭表示鼓勵。於是這男孩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好了,我想我準備好了。”“很好。現在,想象瑪麗·貝斯就坐在——”“可是我不想和她說話。”加勒特打岔說。“你不想?”他搖搖頭。“我想說的話都已經跟她說過了。”“沒彆的話要說嗎?”他猶豫了一下。“我不知道……也許。隻有……我能想象彆人坐在這張椅子上嗎?”“呃,剛開始,咱們還是先針對瑪麗·貝斯吧。你說也許還有話想對她說,是什麼話?你想告訴她她是多麼讓你失望或傷害了你嗎?或者她讓你生氣了?告訴她你為什麼要報複她?什麼話都行,加勒特,你什麼都能說,完全沒有關係。”加勒特聳聳肩。“嗯……為什麼不能換成彆人?”“隻是剛開始,先針對瑪麗·貝斯。”加勒特突然轉頭看向單向視線玻璃窗,直盯著薩克斯所坐的地方。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靠了一下,好像已被他知道自己就坐在這裡,雖然他不可能看見她。“說吧。”醫生鼓勵說。加勒特轉回佩尼醫生身上。“好吧。我想,我得說很高興她已經安全了。”醫生微笑說:“很好,加勒特。就從這裡開始。告訴她是你救了她。告訴她為什麼。”他朝那張空椅子點點頭。加勒特局促不安地看著那張空椅子,開始說:“她來到黑水碼頭區,然後——”“不對,記住你正在和瑪麗·貝斯說話,假裝她就坐在椅子上。”他清清喉嚨。“你到黑水碼頭區。那個地方,哎,真的,真的很危險。有人在黑水碼頭受傷,有人在黑水碼頭被殺。我很擔心你,我不想看到你被那個穿工裝褲的人傷害。”“穿工裝褲的人?”醫生問。“殺死比利的那個。”醫生的目光越過加勒特看向律師,他隻是搖搖頭。佩尼醫生問:“加勒特,你知道,即使你真的救了瑪麗·貝斯,但她也許在誤會,以為自己做了一些讓你很生氣的事。”“生氣?她沒做任何事讓我生氣。”“可是,你把她帶走遠離她的家庭。”“我帶她走是為了她的安全。”他想起遊戲規則,便轉頭對著椅子說,“我帶你走是為了要保護你的安全。”“我隻能這麼想,”醫生輕聲說,“你一定還有什麼話要想說,我剛才就發現了。你有很重要的話要說,現在卻不想開口。”薩克斯也從加勒特臉上看出這點。他的眼神雖不安,卻對醫生的遊戲很感興趣。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他的確有事想要說出來,是什麼事呢?加勒特低頭看著自己又黑又臟的指甲。“呃,也許有一件事吧。”“說下去。”“這……這有點困難。”弗雷德裡克向前坐近了一點,握筆的手停在一摞紙上。佩尼醫生輕柔地說;“讓我們想象這景象……瑪麗·貝斯就在這兒。她在等,她在等你說話。”加勒特問:“她會嗎?你是這麼認為的?”“沒錯,”醫生給了他肯定的答案,“你想告訴她她現在在什麼地方嗎?你要帶她到哪兒去?那地方的情況如何?或告訴她你為什麼要帶她到那裡。”“不,“加勒特說:“我不想說和這有關的事。”“那你想說什麼?”“我……”他的聲音變低了,又開始彈起指甲。“我知道這很難啟齒。”薩克斯調整坐姿傾身向前。快說,她發現自己正這麼想,快點,加勒特。我們想幫助你,和我們合作吧。佩尼醫生繼續說話,聲音充滿催眠性的暗示:“說吧,加勒特。瑪麗·貝斯就坐在這張椅子上。她在等你,她想知道你要告訴她什麼事。對她說吧。”醫生將桌上的可樂推向加勒特,他接過去喝了幾大口。當他用雙手捧起可樂罐時,手上的手銬和罐身碰撞出叮當的聲響。醫生等了一會兒,接著又說:“你真正想告訴她的是什麼話?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我看得出來你很想說,我看得出來你需要說。我認為,她也需要知道這件事。”醫生又把空椅子向前推了些。“她就在這兒,加勒特,就坐在你的麵前。你想告訴她卻又一直無法開口的事是什麼?現在是個好機會,快告訴她吧。”加勒特又吞了幾口可樂。薩克斯注意那孩子的雙手在微微顫抖。怎麼了?她納悶。他到底打算說什麼?突然間,審訊室裡的兩個男人都嚇了一跳:加勒特突然傾身向前,衝著那張椅子說:“瑪麗·貝斯,我真的、真的喜歡你。還有……還有,我想,我愛你。”他做了幾次深呼吸,彈了幾下指甲,然後緊張地抓住椅子扶手,低下頭,臉紅得像夕陽。“這就是你想說的事?”醫生問。加勒特點點頭。“沒彆的嗎?”“沒了。”醫生抬頭看向律師,搖搖頭。“先生,”加勒特開口說,“醫生……我可以,呃,可以提個要求嗎?”“說吧,加勒特。”“好……我想從我家裡拿一本我最喜歡的書來看,那本書叫《微小的世界》。這樣可以嗎?”“我看能不能設法辦到。”醫生說。他的目光越過加勒特看向弗雷德裡克,這個人的雙眼正閃動著氣憤的怒火。兩個男人站起身,穿上夾克。“我們暫時到此為止,加勒特。”他點點頭。薩克斯立即起身,出門回到拘留所辦公室。櫃台那個警員根本沒發現她剛才溜進去偷聽。弗雷德裡克和醫生走出審訊室,加勒特則被警員帶回囚室。吉姆·貝爾推開大門走進來。在弗雷德裡克向他介紹了醫生之後,他便問道:“有結果嗎?”弗雷德裡克搖搖頭。“一無所獲。”貝爾微笑說:“我剛和法官談過,他們會在六點提出公訴訊問,今晚就把他送到蘭卡斯特去。”“今晚?”薩克斯說。“最好還是將他送出鎮外。這裡有一些人正盤算著要對他動用私刑。”佩尼醫生說:“我晚點可以再試一次,他現在的心情很亂。”“他的心情當然亂,”貝爾嘟囔說,“他才剛因為殺人和綁架罪嫌被逮捕,換作是我的話心情也一樣會亂。你們想做什麼到蘭卡斯特都能做,不過麥奎爾正對他提出公訴,而我們也要在天黑前把他送走。對了,卡爾,我先提醒你:麥奎爾正打算提出一級謀殺指控。”在郡政府大樓裡,阿米莉亞·薩克斯發現果然不出她所料,萊姆正在刁難人、發脾氣。“快來,薩克斯,幫幫可憐的班尼整理設備,我們好快點動身上路。我和韋弗醫生說過我今天一定會到她的醫院去。”但她卻站在窗邊不動,定定地看向窗外。過一會兒才開口:“萊姆。”萊姆抬起頭,眯著眼睛看著她,像在研究一個他一點兒都無法判斷的證物一樣仔細研究她臉上的表情。“我不喜歡,薩克斯。”“什麼?”“我一點兒也不喜歡。班尼,不對,你必須先把電樞關掉再打包。”“電樞?”班尼正努力關掉一個四方形的ASL可變光源——一種可發出特殊光線、映照出肉眼無法看見物質的儀器。“那根棒子。”薩克斯解釋,走過來接手替他收拾好這個儀器。“謝謝。”班尼說,開始動手捆起電腦的纜線。“你的表情,薩克斯,那就是我不喜歡的。你的表情和說話的聲調都有問題。”“班尼,”她說,“可以給我們幾分鐘獨處嗎?”“不,他不能。”萊姆叫道,“我們沒時間了。我們得趕快收拾東西,離開這裡。“隻要五分鐘。”她說。班尼看看萊姆,又看看薩克斯。由於薩克斯是以懇求的眼神注視他,而不是憤怒,因此她贏了。這位大個子轉身走出房間。萊姆想先發製人。“薩克斯,我們已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我們救出了莉迪婭,抓到了嫌疑犯。他們將會進行協商,然後問出瑪麗·貝斯人在哪裡。”“他根本不打算說。”“但這不是我們的問題,這裡已經沒有——”“我認為他沒做。”“殺害瑪麗·貝斯?我同意。血跡證明她可能還活著,可是——”“我是說,殺害比利。”萊姆把頭一甩,憤怒地將一撮垂到前額的頭發甩開。“你相信吉姆提到的那個穿工裝褲男人的故事?”“沒錯,我相信。”“薩克斯,他是問題少年,你為他覺得難過。我也很替他難過,但是——”“這樣一點幫助也沒有。”“你說得對,的確沒有,”他反駁道,“唯一有意義的就是證物。而證物顯示根本沒有穿工裝褲的人,隻顯示出加勒特的罪行。”“證物隻顯示出他可能犯罪了,萊姆,但它無法證明確有其事。同樣的證物可以向各種各樣的不同方向解釋。此外,我自己也找到了一些證據。”“例如?”“他拜托我替他照顧他養的昆蟲。”“那又如何?”“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一個冷血殺手居然還會關心那些討厭的昆蟲?”“這不是證據,薩克斯。這是他的伎倆,是心理戰術,想打破我們的戒心。記住,那小子很聰明。高智商、成績好。你再看看他讀的書,都是厚重紮實的。他從昆蟲身上學到很多,而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沒有道德觀念,它們在乎的隻有如何生存下去,這就是他所學到的,並且因此影響到他兒童時期的發展。這很可悲,但不是我們的問題。”“你知道他設的陷阱,鋪了鬆枝的那個?”萊姆點點頭。“那個洞才兩英尺深。裡麵不是有蜂窩嗎?那是空的,一隻黃蜂都沒有。還有那個氨水並也沒有用來傷人,隻是拿來當作提醒搜索小組接近磨坊的警報器。”“那不算經驗主義的證物,薩克斯。沾血的紙巾團才是,舉例說。”“他說他曾在那裡手淫。是因為瑪麗·貝斯頭部受了傷,他才用那團紙巾擦拭。好吧,就算他強奸了她,那為什麼會有那團紙巾?”“事後清潔用。”“這和我所知的強奸案例不合。”萊姆引用他所著的犯罪學教科書序裡麵的一句話:“案例隻是引導,證據才是——”“——上帝。”她接口把這句話說完,“好吧,那麼……現場的腳印有那麼多,彆忘了,那裡被踩得很亂,說不定裡麵有那個穿工裝褲男人的腳印。”“凶器上並沒有第三者的指紋。”“他說過那個人戴著手套。”她辯解說。“但也沒有皮革紋理痕跡。”“也許他戴的是布手套。我們可以去做測試,然後——”“也許、也許……夠了吧薩克斯,這完全都是你臆想出來的東西。”“可是你也聽到他說到瑪麗·貝斯時的樣子,他真的很關心她。”“他那是裝的。我的第一項原則是什麼?”“你有一大堆第一項原則。”她嘀咕說。他不為所動,繼續說道:“不能相信目擊者。”“他認為他愛她,他關心她。他真的相信自己是在保護她。”一個男人的聲音插了進來。“對,他確實是在保護她。”薩克斯和萊姆一起向門口看上去。說話的人是艾略特·佩尼醫生,他又補充一句,“保護她不受他的傷害。”薩克斯介紹他們認識。“我一直很想見你,林肯,”佩尼醫生說,“我專攻刑事心理學。去年我和伯特·馬克漢同在一個小組工作過,他對你推崇備至。”“伯特是個好人,”萊姆說,“他剛被任命為芝加哥警察局刑事組長。”佩尼扭頭指向走廊。“加勒特的律師現在正在和檢察官交涉,但我認為結果對那孩子恐怕不會太有利。”“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保護她不受到他的傷害?”薩克斯以譏諷的語氣說,“又是什麼多重人格的鬼話?”“不,”醫生回答,完全不在意她聽來刺耳的懷疑言語,“當然他的心理或情緒確實有些混亂,不過他不像多重人格這麼怪異。加勒特很清楚他對瑪麗·貝斯和比利·斯泰爾做了什麼,我敢說他把她藏在某地是為了遠離黑水碼頭,遠離他過去幾年可能在那裡殺了其他人的地方。他也恐嚇了……那個男孩叫什麼名字?……威爾克斯,逼他去自殺。我認為他在殺害比利的同時,也打算強奸殺害瑪麗·貝斯,但他心中愛慕她的一部分自我不容許他這麼做。於是他馬上把她帶離黑水碼頭,以免自己接著傷害她。我也認為他的確已強奸了她,不過對他來說這不算強奸,在他所認定自己和她的關係下,這隻算是圓房,對他來說就像丈夫帶妻子去度蜜月一樣正常。但他仍感覺到自己有想殺害她的衝動,所以他才會在隔天又返回黑水碼頭,找了一個替代犧牲品,莉迪婭·約翰遜。毫無疑問,他想殺掉她,以替代瑪麗·貝斯。”“希望你的名字彆出現在辯護人的名單上,”薩克斯尖刻地說,“如果這就是你的證詞的話。”佩尼醫生搖搖頭。“光憑證物,這個小子就肯定會被判入獄,有沒有專家意見都一樣。”“我不認為他殺了人,而且他綁架的動機也不像非黑即白那樣單純。”佩尼醫生聳聳肩說:“從專業的角度看我認為是他乾的。顯然我沒做完所有測試,但他清楚地顯現出反社會和不友善的態度。所以,無論是根據‘國際疾病分類’,或是‘創傷後症候群診斷標準’和‘修訂精神病患者檢查清單’來看都一樣。你說我該做整套的測試嗎?他明顯表現出一種無動於衷的反社會型犯罪人格。他的智商很高,顯露出戰略思維和成係統的違法行為,考慮過接受報複,沒有表現出任何自責……他真的屬於高危人物。”“薩克斯。”萊姆說,“你還想說什麼?這已經不是我們的遊戲了。”她不理會他和他那能洞穿他人的目光。“但是,醫生——”醫生揚起手說:“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什麼?”“你有孩子嗎?”她猶豫了一下,“沒有。”她回答,“怎麼了?”“這可以理解,你同情他。我想我們都是。但你可能把同情和潛在的母性意識搞混了。”“什麼意思?”醫生繼續說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渴望擁有自己的孩子,可能就無法以客觀的態度去判斷一個十六歲的孩子有罪還是無辜,尤其是對待那些成長期極不順利的孤兒。”“我能站在完全客觀的立場上,”她反駁道,“還有許多事沒考慮進去。加勒特的動機根本沒有道理,他——”“動機是證據之椅下最脆弱的一個支腳,薩克斯,這點你很清楚。”“彆再跟我說任何格言了,萊姆。”她很不高興地說。萊姆歎了口氣,看了一眼時鐘。佩尼醫生又說:“我聽見你問弗雷德裡克關於蘭卡斯特的事,問那個孩子去那裡會遭到怎樣的待遇,”她揚起一邊的眉毛。“這個嘛,我想你能幫助他,”醫生說,“你所能做的就是花點時間和他接觸。郡政府會指派社工和法院指派的監護人保持聯係,你可以征得他們同意,我認為這是可以安排的。他也許會向你敞開心扉,說出瑪麗·貝斯的下落。”正當她考慮這個提議時,托馬斯出現在門口:“車子來了,林肯。”萊姆看了地圖最後一眼,轉動輪椅向門口滑去。“再見啦,親愛的朋友——”吉姆·貝爾走進房間,一手按在萊姆毫無感覺的手臂上。“我們正在組織到外島的搜索隊,如果運氣好,也許花幾天就能找到。林肯,我真不知該怎麼謝你才好。”萊姆點點頭回應警長的感謝,並祝他好運。“我會去醫院看你的,林肯,”班尼說,“會帶著威士忌去。他們什麼時候能允許你喝酒?”“沒那麼快。”“我幫班尼處理剩下的東西。”薩克斯告訴萊姆。班尼對她說:“那麼我再開車送你去艾維利。”她點點頭。“謝謝。萊姆,我馬上就去找你。”但萊姆的心思已遠離田納斯康納鎮。他身體還在,但心神早已遠離這裡。他沒多說什麼,薩克斯隻聽見他的“暴風箭”輪椅嗖嗖的聲音離開房間,漸漸在長廊上消失。十五分鐘後,他們把所有的刑事鑒定裝備都收拾停當。薩克斯謝過班尼·凱爾的義務幫忙,讓他先回家了。班尼一走,傑西·科恩便跟著出現。她懷疑他是否一直在走廊上徘徊,等著抓住能跟她單獨說話的機會。“他真了不起,對吧?”傑西問,“萊姆先生。”他一邊說,一邊壘起幾個壓根沒必要疊起的箱子。“是啊。”她隨口回答。“他說的那個要動的手術,能把他治好嗎?”手術會要他的命,會使他更糟,把他變成植物人。“不會。”她以為傑西會接著問,既然這樣還要接受手術?不過他提出另一種說法:“有時候,你會發現自己隻是因為需要才去做某事,不管是不是毫無希望。”薩克斯聳聳肩,心想:是啊,有時隻是想去做。她啪嗒一聲鎖上顯微鏡箱子的鎖,盤起最後一根電線。發現桌子上還放了幾本書,那是她從加勒特養父母的房間裡找來的。她挑出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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