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下午 3:54(1 / 1)

冷月 傑夫裡·迪弗 2477 字 2個月前

丹尼斯·貝克爾坐在倉庫辦公室的椅子上,撣了撣休閒褲上的塵土。剛才摔的一跤在褲子上留下了汙漬。這是意大利的名牌,挺貴的。媽的,可惜了。他對鄧肯說:“我們抓到了文森特·雷諾茲,還搜查了教堂。”鄧肯當然知道這些,因為是他自己打電話報警的,說鐘表匠的幫凶正在西村地區推一輛購物車(令貝克爾覺得驚訝和佩服的是,凱瑟琳·丹斯居然在鄧肯舉報他的幫凶之前就抓住了文森特)。鄧肯還知道,這個強奸犯會在重壓下供出教堂。“花的時間比我預期的要長些,”貝克爾說,“但他還是投降了。”“他肯定會投降的,”鄧肯說,“他就是條可憐蟲。”鄧肯早就策劃好讓警方逮捕文森特這個渾蛋;必須讓警察知道,鐘表匠就是他佯裝的那種四處漫遊的變態狂,而不是被人雇用的職業殺手——事實上,他屬於後者。為了完成他的計劃,關鍵是讓文森特將警察引向他計劃好的調查方向。這個計劃天衣無縫,就像鐘表一樣精密。其目的在於,阻礙警方對一個敲詐團夥的調查,該團夥就是丹尼斯·貝克爾利用118分局組織起來的。貝克爾來自一個警察之家。父親曾經是交通警察,在一次從地鐵車站的樓梯上摔下來跌傷之後不久就退休了。哥哥在管教部門工作,叔叔是薩福克縣一個小鎮上的警察。貝克爾的老家就在那兒。一開始,他對這個職業毫無興趣——這個帥氣、健壯的小夥子想賺大錢、開好車、玩遊艇、泡漂亮女人。他曾經投資過廢品回收業,但是輸得一分錢都不剩了,於是他決定加入警隊。他從長島來到紐約市區,試圖利用警察身份再重新創業。但他是半路出家,還假扮電視劇裡那種傲氣的警察形象,這些令他舉步維艱,所以即使他出身警察世家,這也幫不了他(他的家人在警界屬於下級警官)。警察這一行可以保證貝克爾衣食無憂,但是他不甘心一輩子都窩在警察大樓的角落裡。所以他決定要掙大錢,但不是做生意,而是利用他的警徽來勒索。當他第一次敲詐那些生意人時,他懷疑自己會不會覺得內疚。嗯,一點都不內疚。唯一的問題是,為了維持他的奢侈生活——包括和一群喜歡亂花錢的女人廝混——他需要的錢遠不止每周一千美元的保護費。這些錢都是通過敲詐韓國批發商人和那些在皇後區開匹薩店的胖子們得來的。因此,他想到了一個計劃,組織一個大團夥,成員多達八人,都是來自118分局的警探和巡警。貝克爾的同夥們從證據庫偷出少量毒品,或者在街上繳來一些可卡因或海洛因。他們會拘留那些有錢商人的孩子,把毒品放在他們身上栽贓。貝克爾然後通知他們的家長,說如果他們願意支付六位數的罰金,就可以幫他們銷毀逮捕報告。如果他們不付錢的話,孩子就得蹲監獄。他偶爾也會直接把毒品栽贓給這些商人本人。他們除了直接勒索錢財之外,還會設法讓受害者損失錢財。比如,對於弗蘭克·薩克斯基而言,他們就在生意往來中作假騙錢。或者,他們會在拉斯韋加斯或大西洋城的賭場中出老千——這就是他們加害本·克裡萊的方法。這樣,就有足夠的理由來解釋,為什麼這些人會一夜之間損失二十萬或三十萬美元。貝克爾很狡猾,決不會有人發現他存錢的地方,同時,他會把錢分成小份發給團夥中的其他成員,以便不引起彆人的懷疑。但是,丹尼斯·貝克爾犯了一個錯誤。他太懶惰了。因為很難想出新的騙錢伎倆,所以他決定回頭去找早先騙過的幾個目標,要從他們身上重新敲詐錢款。有些人會再次給錢。但是其中兩人——薩克斯基和克裡萊——他們脾氣挺倔的。為了息事寧人,他們曾付了第一筆錢給貝克爾。但是之後就拒絕支付第二筆錢。其中一個人威脅說要去報警,另一個說要去媒體揭發。11月上半月,貝克爾和118分局的另一位警察綁架了薩克斯基,把他帶到皇後區的一個工業區,他公司一個客戶的廠就開在附近。他被一槍斃命,但現場看起來像是搶劫殺人。一星期之後,還是貝克爾和那個警察闖入克裡萊的高層公寓裡,用繩子繞在他脖子上,把他吊在陽台上。他們偷走或銷毀了這兩人的個人檔案、賬本和日程安排——任何可能會涉及貝克爾及其敲詐行為的證據。至於警方的報告,在克裡萊的案件報告中,幾乎沒有任何內容會牽涉到犯罪行為;但是,薩克斯基的檔案裡有一些內容,涉及到在現場發現的證據。這些證據如果被精明的警探發現,並被人追查起來的話,很可能對貝克爾不利。所以敲詐團夥中有人設法銷毀了這份報告。貝克爾認為那兩個人的死不會引起彆人的注意,於是他們就繼續敲詐那些商人——直到一位年輕的女警探出現。三級警探艾米莉亞·薩克斯不相信克裡萊會自殺,於是就開始調查他真正的死因。什麼都阻止不了這個女人。彆無選擇,隻有殺了她。貝克爾覺得,如果讓薩克斯死掉或變成殘廢,那麼就不會再有人像她這樣執著地追查這些案子了。當然,問題是,如果真讓她死掉的話,那麼林肯·萊姆會立即推測出,她的死與聖詹姆斯酒吧案相關,然後就會和塞利托突破一切阻力來追蹤凶手。因此,貝克爾需要安排薩克斯的特殊死法,使其與118分局的罪案無關。貝克爾試探了他所認識的一些有組織犯罪高手。不久,他得到了傑拉德·鄧肯的回音。這是個職業殺手,善於偽造現場,而且正如他的彆名鐘表匠所暗示的那樣,他經常精心設計,掩飾其犯罪動機,這樣就可以避免警方對雇請他的人產生任何懷疑。“犯罪動機是導致你被抓住的首要原因,”鄧肯解釋說,“沒有動機,也就沒有嫌疑了。”他們談妥了價碼——老兄啊,這人開價可不便宜——然後鄧肯就開始計劃他的行動了。貝克爾提供給他一輛運動休閒車。鄧肯找到一個可以利用的小混混,以便向警方提供關於鐘表匠的虛假信息。文森特·雷諾茲是一個絕佳的欺騙對象,輕信了鄧肯所編的故事——他如何因為妻子去世而變得心理反常,以至於要殺死那些冷漠無情、眼睜睜看著他妻子死去的人。然後,就在昨天,鄧肯開始實施計劃。鐘表匠先殺了第一個受害人,這是隨便找來的一個目標——是他從格林威治村的西街綁架來的,接著在碼頭把他殺死。幾小時之後,又在小巷裡殺死另一個。貝克爾確信,薩克斯會被派來處理這個案子。殺手還計劃了另外兩起謀殺——成不成功都沒有關係;鐘表匠仍然是個詭異的凶手,必須立即斬斷他的魔爪。然後,鄧肯實施了下一步計劃:讓文森特去襲擊凱瑟琳·丹斯,以便警方相信鐘表匠有意殺害警官。接著,又設計讓文森特被抓,借他的口將鐘表匠的故事告訴警方。現在輪到最後一步了:鐘表匠要殺另一名警察,艾米莉亞·薩克斯。這樣,她的死就完全是因為殺手報複而導致的,與118分局案件的調查毫無關聯。鄧肯問:“她發現你在跟蹤她嗎?”貝克爾點點頭:“你說得很對,這個婊子太精了。但是,我按你說的行事。”鄧肯預計,除了與她私交特彆好的人之外,她會懷疑所有人,而在這之前,她並不認識貝克爾。他說過,當人們懷疑你時,你必須為自己的行為給出另一種不會傷人的理由。你隻要承認犯下了較輕的小罪,並且表現得很懊悔,他們就會滿足了,也就不會再懷疑你了。按照鄧肯的建議,貝克爾向其他警察打聽薩克斯的消息。他聽說一些傳聞,說她和一個品行不端的警察有染,於是他謊稱,警察總部有人給他發了封電子郵件,以此作為監視她的理由。她不太高興,但也沒產生懷疑。“這不就行了,”鄧肯邊說邊打開中區一座辦公大樓的平麵圖。“這就是最後一個受害人工作的地方。她叫莎拉·斯坦頓,在二樓有一間小辦公室。因為大樓布局的原因,我選了這裡。這裡最好了。我不能再在那兒放鐘了,因為警方已經發出通告,說凶手會用鐘——但是我已經在她電腦上打開計時窗口了。”“乾得不錯。”鄧肯微笑著說:“我也是這麼想的。”殺手的聲音很溫和,語言極其縝密,說話的語氣滿含著匠師謙遜的滿足感,仿佛在炫耀一件完工的精美家具或樂器……或者是手表,貝克爾在心裡想著。鄧肯解釋說,他穿著工人製服,等斯坦頓出去之後,放了一隻滅火器在她辦公室,滅火器裡是可燃性酒精。幾分鐘後,貝克爾會打電話給萊姆或塞利托,彙報說,他發現了滅火器炸藥的安放處。這樣一來,緊急勤務組和排爆隊就會立即趕到這間辦公室來。“我把滅火器設置好了,這樣,如果她挪動滅火器的話,酒精就會噴到她身上,然後燒起來。酒精燃燒速度非常快。她會被燒死或燒傷,但不會引燃整間辦公室。”他繼續說道,警方也許能及時趕到,拆除滅火器的燃燒裝置,從而拯救這個女人。但這一點並不重要,鄧肯唯一關心的是,艾米莉亞·薩克斯是否會來辦公室勘查現場。莎拉的辦公室位於狹長走道的儘頭。薩克斯會像往常一樣獨自前來搜查。當她轉過身去的時候,等在一旁的貝克爾就可以向她以及在場的其他人開槍射擊。他將使用的武器是鄧肯那把.32口徑的自動手槍,子彈正是從鄧肯故意留在運動休閒車上、後來又被警察發現的子彈盒裡取出的。殺了薩克斯之後,貝克爾將打破旁邊的窗戶——大約離小巷的地麵十五英尺。他會把槍從窗口扔出去,讓人以為是鐘表匠從窗戶跳出去,並丟下了槍。這是一把不同尋常的武器,裡麵的子彈和從探路者車中發現的彈藥完全相同,這就會讓警方堅信,鐘表匠就是凶手。薩克斯死了,針對118分局腐敗案的調查也就停止了。鄧肯說:“可以讓其他警官首先發現她的屍體,但如果你把他們推開,衝上前去對她進行急救,這樣做就能收到更好的效果。”貝克爾說:“你真是什麼都想得到,不是嗎?”“鐘表的神奇之處,”鄧肯邊說邊盯著那隻帶有月亮臉的鐘,“就在於鐘表的零件不多不少,正好都是鐘表匠所需要的。一個不少,一個不亂,一個不多。”他輕聲加了一句,“完美至極,你覺得呢?”艾米莉亞·薩克斯和羅恩·普拉斯基在曼哈頓下城區冰冷的街道上費力地走著。她在想,有時候一個案子中最大的障礙往往不是罪犯,而是那些旁觀者、目擊者、受害者以及警界的同事。接著,她又回想起,這種想法源於她父親,可一想到第十六大道俱樂部,一種苦澀之情就席卷而來。他們正在追蹤教堂裡發現的另一條線索,即一家停車場開出的停車票。停車場離第一個受害人死亡的碼頭不遠。但是那裡的管理員並沒有提供什麼信息。女士,不,沒見過他。沒有像他這樣的人,我記得。嗯,——可能他見過他……哦,但他今天不在。不,我不知道他的電話號碼。線索就這麼斷了。薩克斯有些沮喪,指指停車場旁邊的餐館說:“他可能會來過這兒,我們去試試看吧。”就在這時,她的對講機響了。她聽出是塞利托的聲音:“艾米莉亞,聽見嗎?”她抓起普拉斯基的胳膊,調高音量,這樣他們倆都可以聽見。“你說吧。”“你們在哪兒?”“中區。在那家停車場一無所獲。我們打算去周圍幾家餐館問問。”“彆去了。去第三十二大街和第七大道交會處。快去。丹尼斯·貝克爾發現了線索,看起來像是下一個受害者上班的辦公樓。”“她是誰?”“我們也不太確定。我們要清查整座大樓。消防隊和排爆小組已經出發了——她是他要燒死的下一個對象。老天,希望我們能及時趕到。好了,趕緊去吧。”“我們十五分鐘以內趕到。”消防隊派出二十幾位消防員趕至這幢二十七層的中區大樓。波·豪曼集中了五支緊急勤務組——都是加強小組,每組六人,而不是通常的四人小組——並派他們對大樓進行逐層搜索。假日的交通實在太糟糕,薩克斯花了近半小時才趕到這兒。雖然沒有遲到很久,隻是這晚來的一刻鐘對薩克斯來說可就非同小可了;她沒能看到攻入大樓的戰鬥小組。艾米莉亞·薩克斯雖然身為犯罪現場調查警探,但她也喜歡參加戰術小組的行動,就是那些先行闖入罪犯大門的警察。如果他們發現鐘表匠在那兒,這本可以是她在退出警隊之前最後一次抓捕機會。她覺得,在阿蓋爾保安公司接受新的工作,這樣可以帶給她更多刺激的行動機會。但她又想到,在地方警局工作,也能獲得更多的戰術行動樂趣。薩克斯和普拉斯基從車裡出來,跑向辦公大樓後門的指揮部。“發現他的線索了嗎?”她問豪曼。這位頭發灰白的警官搖搖頭說:“還沒有。我們從大堂的監控錄像上看到一個人,看起來像電腦合成照片上的那個人,拎著一個包。但我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離開了,因為有兩處後門和兩處側門出口沒有安裝警報器,也沒有監控設備。”“你正在疏散大樓裡的人嗎?”一個男人的聲音在問。薩克斯轉過頭,看到了丹尼斯·貝克爾。“剛開始疏散。”豪曼解釋說。“你怎麼發現他的?”薩克斯問。貝克爾說:“那家刷綠油漆的倉庫——那裡被他當作行動基地了。我在那兒發現了幾張字條和這棟樓的地圖。”女警探仍然對貝克爾跟蹤她的事感到忿忿不平,但有效的警察工作還是值得肯定的。於是她朝他點點頭,說:“乾得不錯!”“沒什麼特彆的,”他笑著說,“隻是在現場隨便找了找。算我運氣好。”貝克爾抬頭看著大樓,同時戴上了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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