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下午 1:18(1 / 1)

冷月 傑夫裡·迪弗 5028 字 2個月前

她是他的安慰獎。她是傑拉德·鄧肯送給他的禮物。這就是殺手表示道歉的方式,而且他說到做到,不像文森特的母親。這也是放慢警察破案速度的好辦法——強奸和謀殺他們中的一員。鄧肯曾提到那個在第二起謀殺案現場進行調查的紅發女警探,他建議文森特去占有她(哦,是的,求你了……紅頭發,就像莎莉·安妮一樣)。但是,當他和鄧肯從彆克車裡看見警察在格林威治村露西·裡克特的公寓裡時,他們意識到根本沒辦法靠近那個紅發女人;她身旁總是有人。但另一個女人,那個身著便衣的警探,卻獨自一人沿著街道走去,似乎要尋找目擊者。鄧肯和文森特走進一家折扣店,買了一輛手推車、一件新的防寒夾克和價值五十美元的肥皂、垃圾食品和汽水,把手推車都裝滿了。(在商店周圍推著手推車,這是不會引起彆人懷疑的——他的朋友總是在謀劃著一切。)他們的計劃是,文森特沿格林威治村的街道慢慢行走,直到他發現他們見到的第二名女警探,或讓她發現他,接著他再把她帶到一幢廢棄的大樓下,就在距離露西·裡克特家一個街區遠的地方。文森特會帶她去大樓的地下室,他可以在那兒占有她,想玩多久都可以。同時,鄧肯再去處理下一個受害人。然後,鄧肯仔細看著文森特。“你得殺了她,那個女警探,有問題嗎?”他害怕讓自己的朋友失望,因為這個朋友正在全力幫他,文森特說:“沒有問題。”但鄧肯很清楚,這不是真話。“你知道嗎——把她扔在地下室就行了,捆起來。等我在中區完成任務後,就開車過來,把她處理掉。”文森特聽到這兒,感覺好多了。此時,他打量著離他僅幾英寸遠的凱瑟琳·丹斯,饑渴的感覺侵襲了他的全身。她的辮子、光滑的喉嚨和墨綠色的眼睛。她不胖,但身材很好,不像那種你在城裡見到的骨瘦如材的模特類型的女人。誰想要那樣的女人呢?她的手指使他感到充滿欲望。她的綠眼睛也使他感到饑渴。甚至她的名字,凱瑟琳,也令他饑渴難耐。在某種程度上,這個名字似乎和“莎莉·安妮”的名字屬於同類。他說不上為什麼。或許這兩個名字都比較老式吧。而且,他喜歡她渴望地看著甜點的表情。她多像我啊!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她按倒在街那頭的大樓裡。他呷了一小口咖啡:“嗯,你說你來自加利福尼亞?”文森特——這會兒他搖身一變,成了“熱心人”托尼·帕森斯——問道。“是的。”“那裡風景很漂亮,我猜。”“是,有些地方挺漂亮的。現在,請你回頭想想你到底看到了什麼。那個逃跑的男人?告訴我他的具體情況。”文森特知道他必須集中精力——至少得堅持到他們單獨呆在那幢廢棄的大樓裡為止。“小心點,”那個殺手曾告誡他。“要靦腆一點,知道嗎,靦腆一點?假裝你知道一些關於我的事情,但又不太想說的樣子。猶豫一點。那才是真正目擊者的表現。”於是他告訴她——顯出一副靦腆而猶豫不決的樣子——關於那個沿著這條街逃跑的人的情況。回答了一些問題之後,他假裝還記得一些事,並且大致描述了傑拉德·鄧肯的長相。警方已經有了鄧肯的電腦合成圖片,他的描述基本上是相符的。她匆匆做了些記錄。“有什麼不尋常的特征嗎?”“嗯,不記得了。就像我說的,我離他不是很近。”“有武器嗎?”“應該沒有。他到底做了什麼?”“殺人未遂。”“哦,不。有人受傷嗎?”“沒有,很幸運。”“聰明人”文森特/托尼心想,這就是我的“不幸”。“他有沒有拿著什麼東西?”警探丹斯問。回答要簡單,他提醒自己。不要上了她的套。他若有所思地皺起眉頭,猶豫了一會。然後說:“你知道的,他有可能,我是說,有可能拿著東西。一個包,我想。我沒看清。他跑得很快……”他停下來不說了。凱瑟琳側著頭問:“你還有彆的要說嗎?”“抱歉,我幫不上彆的忙了。我知道這很重要。”“沒關係。”女人安慰他說。有一陣子,文森特一想到幾分鐘後將要對她下毒手,竟然感到一絲的內疚。可是饑渴的感覺又打消了他的內疚感。有欲望是很正常的。如果不吃東西,我們就會死……你不同意嗎,丹斯警探?他們倆都喝著咖啡。文森特又告訴她其他一些關於嫌疑犯的信息。她就像是在和朋友聊天一樣。最後他下定決心,該到下手的時候了。他說:“嗯,還有一件事……原先我有些擔心……你知道,我每天都在這附近生活。如果他回來怎麼辦?他可能會知道我說了一些關於他的事。”“我們不會透露你的名字,我們會保護你的。我保證。”他很聰明地露出了猶豫的神色:“真的?”“當然,我們會派警察保護你。”現在,文森特冒出了一個有趣的想法。我能占有那個紅發女人嗎?他對丹斯說:“好吧,我看見他逃跑的方向了,就是街那邊一棟大樓的後門。他跑進去了。”“門沒鎖嗎?還是他有鑰匙?”“沒鎖,我想。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帶你去看看。”“那太好了。你喝完了嗎?”她朝杯子點了點頭。他喝光了咖啡說:“現在喝完了。”她合上記錄本。文森特得記住,跟這個女人完事之後一定要把這本子拿走。“謝謝,丹斯警探。”“不客氣。”他把手推車推了出去,警探付了錢,然後趕上了他,一起順著他指的那條人行道走過去。“12月的紐約都這麼冷嗎?”“大多數時候是這樣的吧。”“我快要凍僵了。”是嗎?對我來說,你很火辣呢。“我們往哪兒走?”她邊問邊放慢腳步,看看街道的路標。她眯起眼睛,避開強烈的陽光。然後停下來,邊在本子上做記錄,邊口述。“罪犯剛剛出現在這裡,格林威治村的謝爾曼街。”她眯著眼睛看了看四周。向北走在謝爾曼街和巴洛街之間的小巷裡……她瞟了一眼文森特。“小巷在這條街的哪邊?北麵,還是南麵?我需要準確的方向。”啊,她也這麼謹慎。他想了一會兒,顯得有些迷糊,原因並不是寒冷,而是他的獸欲。“應該是東南麵。”她看了看記錄本,笑了起來:“幾乎認不出自己的筆跡了——手凍得發抖。實在太冷了。我真等不及想回加州了。”那你可有的等了,小姐……他們又繼續往前走。“你成家了嗎?”她問。“是的,有妻子,還有兩個孩子。”“我也有兩個孩子,一兒一女。”文森特點點頭,心裡想:女兒多大了?“就是這條小巷嗎?”她問。“是的。他就是往這兒跑的。”他把手推車拖在身後,向小巷走去。這條路將通往他們的“愛巢”,那幢廢棄的大樓。他感覺下身勃起了,漲得有點發疼。文森特的手伸進口袋,握住刀把。不行,他不能殺她。但如果她反抗的話,他必須保護自己。用刀割她的眼睛……這也太殘忍了,但對文森特來說,這不是問題;不管怎樣,他喜歡看她們臉朝下趴在地上的樣子。他們現在已經走進巷子很遠了。文森特看看四周,發現了那幢大樓,大約還有四五十英尺遠。丹斯又停了下來,打開記錄本。邊寫邊口述:“這條小巷在六棟,不,是七棟住宅樓後麵,這裡有四個垃圾筒。路麵鋪設瀝青。罪犯就是順著這條巷子向南跑的。”她又戴上手套。雙手已被凍得發抖,指尖發紫。饑渴正吞噬著文森特。他覺得自己快枯竭了。他握刀的手上全是汗,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她再次停了下來。現在就動手!乾掉她。他開始從口袋裡掏出刀。但是從小巷另一頭傳來了刺耳的警笛聲。他驚訝地朝那個方向看去。然後他感到有把槍頂在了腦後。丹斯警探大叫起來:“舉起手來,快點!”同時抓住了他的肩膀。“但是——”“快點。”她用勁把槍抵在他的後腦勺上。不,不,不!他鬆開了握刀的手,舉起了雙臂。這是怎麼回事?一輛警車猛地停在他們前麵,另一輛緊隨其後。四個身材高大的警察從車裡跳了出來。不……哦,不……“趴下,”其中一個警察說。“快點!”但他動彈不得,他被驚呆了。然後警察圍了上來,把他按倒在地。丹斯往後退了退。“我什麼都沒乾!什麼都沒乾!”“你!”其中一個警察厲聲說,“立刻趴下。”“但是,地上太冷了,又臟!我什麼都沒乾!”他們把他掀翻在硬邦邦的地上。他嘴裡哼哼著,大口喘著氣。就像小吋候發生莎莉·安妮的事情後一樣,一切重演了。你,胖小子,他媽的,不許動!變態狂!……不,不,不!警察的手壓在他身上,拉扯著他。他覺得很疼,因為胳膊被緊緊地彆在身後,雙手被銬了起來。警察開始搜身,口袋都被翻了個底朝天。“有身份證,還有一把刀。”這是現在的事實,還是十五年前的景象,文森特幾乎都分不清了。“我什麼都沒乾!這到底是怎麼了?”其中一個警官對丹斯警探說:“我們清楚地聽到了你的通話聲音。不過你不需要跟他到這條小巷裡來的。”“我怕他跑了。我想儘可能多跟他一會兒。”文森特心想,怎麼回事呢?丹斯警探看了一眼那名警官,衝著文森特點點頭。“在我們去吃東西之前,他表現得很正常。等我們一坐下來,我就知道他是裝的。”“不,你瘋了。我——”“你的口音和表情都不一致,而且你的身體語言告訴我,你並不是真的想要跟我說話。你另有目的,出於某種原因,你想要控製我……結果發現你想把我單獨引到這條小巷裡來。”她解釋道,在付賬的吋候,她悄悄地把手機從口袋裡拿出來,技了重撥鍵,接通曾和她一起辦過案的紐約警局探員。她輕聲敘述了她所發現的情況,並讓他們派警察到這個區域來。她一直將手機處於接通狀態,藏在記錄本下麵。這就是她大聲說出街道名的原因:她在告訴警察該往哪個方向走。這時,文森特看了看她的手。她注意到他的眼神,於是舉起她寫字用的筆。“沒錯,這就是我的槍。”他又回頭看看其他警察。“我不知道究竟出什麼事了!全是胡扯!”一名警察說:“聽著,你少廢話。就在她聯絡我們之前,我們接到報案電話,稱與剛才那起襲擊有關的一名男子正推著購物車回到了這個地區,是個肥胖的白種男人。”她叫莎莉·安妮,胖小子。她跑了,報了警,把你的情況告訴了我們……“不是我!我什麼都沒乾。你們弄錯了,全錯了。”“是啊,”一個穿警服的警官調侃地說,“這話我們聽多了。我們走。”他們抓起他的上臂,狠狠地把他推進警車。他腦子裡回響起傑拉德·鄧肯的聲音。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我會補償你的……肥碩的文森特·雷諾茲內心變得堅定起來。他下定決心,無論警察對他做什麼,自己都決不會背叛朋友。林肯·萊姆實驗室的前窗旁坐著一位身材高大、長著梨形身材的男人,他雙手被銬在了身後。將他的駕照和機動車管理局的記錄比對後顯示,他不是托尼·帕森斯,而是文森特·雷諾茲,二十八歲,文員職業,住在新澤西,在好幾家公司做過臨時員工,但除了基本的雇用信息和簡曆證明之外,沒有一家公司了解他的具體情況;他沒什麼值得人記住的地方,但也算得上是個模範員工。文森特顯得氣憤而不安,他一會兒看看地板,一會兒看看旁邊的警官——萊姆、薩克斯、丹斯、貝克爾和塞利托。他以前沒有案底,搜查了他位於新澤西的簡陋公寓後,沒有發現他和鐘表匠有任何關聯,也沒有發現他有情人、好友或父母。警官發現他寫給底特律的妹妹的一封信。塞利托從密歇根州警局獲得了她的號碼,並打過去,在她的語音信箱裡留了口信,讓她給他們回電話。周一晚上他在工作,那正好是碼頭和雪鬆街謀殺案發生的時候,但是之後他就從公司請假了。梅爾·庫柏用電子郵件給經營花店的喬安妮·哈珀發去一張他的數碼照片。喬安妮說,他很像那個在窗口窺視她的人,但她也不能確定,因為當時陽光刺眼,她花房的玻璃窗又滿是灰塵,而且他還戴著墨鏡。儘管他們懷疑他就是鐘表匠的同謀,但是還沒有確鑿的證據表明他和現場的關係。在停放那輛運動休閒車的車庫裡找到的鞋印和他腳上穿的尺碼是一樣的,都是十三號,但是沒有明顯的痕跡可以證明這個鞋印就是他留下的。在他購買的食品中——萊姆懷疑他買這些東西隻是一種掩護,以便接近丹斯或其他調查人員——有薯片、餅乾和其他垃圾食品,其中一些與普拉斯基在車裡找到的屬於同樣的品牌。但是,搜查他的衣服後,並沒有找到可能與運動休閒車裡發現的食物碎屑相匹配的線索。他們隻能以持有非法刀具和妨礙警察執行公務的罪名扣押他——這是針對假冒目擊者的一項常規指控。不過,市政廳和警察局有相當一部分人想用阿布格萊布監獄的手段來恐嚇或威脅他,直到他說出事實。這是丹尼斯·貝克爾的提議,因為這名警督迫於市政廳的壓力,必須儘快找出罪犯。但是,凱瑟琳·丹斯說:“沒用的,他們會被嚇得縮成個臭蟲,再排泄出一點垃圾留給你。”她補充道:“記錄表明,嚴刑拷打根本無法獲取準確的信息。”所以,萊姆和貝克爾請她來審訊文森特。他們需要儘快找到鐘表匠,如果發現了蛛絲馬跡,他們則需要一位專家來處理。這位來自加州的探員拉上窗簾,坐在文森特的對麵,他們中間沒有隔著任何東西。她猛地將椅子往前挪了一下,使他們之間的距離大約為三英尺。萊姆猜想,這樣做的目的可能是想探入他的私人空間,以便攻破他的抵製情緒。但他也意識到,如果文森特突然發瘋的話,他可以向前跳起來,用頭或牙齒狠狠地傷害到她。毫無疑問,她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絲毫沒有表現出懼怕的情緒。她微微一笑,平靜地說:“嗨,文森特。我知道,你被告知擁有相應的權利,並且你同意和我們談話。我們非常感謝。”“那當然,我可以做任何事,這是一個大大的……”他聳聳肩,“這是場誤會,你知道的。”“那麼,我們就把所有的事情理清楚。首先我隻需要一些基本信息。”她問了他的全名、住址、年齡和工作地點,以及他是否曾經被拘捕過。他皺起眉頭:“我已經告訴過他了。”邊說邊用頭指向塞利托。“抱歉,你知道的,程序總得執行。希望你不介意再說一遍。”“噢,沒關係。”萊姆估摸著,既然他現在說的都是已經核實過的信息,那麼她這樣做的目的就在於建立一種表意學的基準參照。凱瑟琳·丹斯已經改變了這位犯罪學家對審訊和目擊者的看法,因此他對整個審訊過程都表現得饒有興致。丹斯和氣地點著頭,一邊草草記下文森特的回答內容,還不時地感謝他的合作。她的禮貌讓萊姆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他自己還得假扮口氣很硬的樣子。文森特做起鬼臉:“你瞧,你想聊多久,我就能陪你多久。但我希望你們能派人去尋找我看到的那個家夥。你不想讓他跑掉,我也很擔心。我隻想幫你們一把,但瞧瞧我都惹了什麼禍?——我把一輩子的事都講給你們聽了。”然而,他對丹斯和現場其他警官所講的關於嫌疑犯的信息,對破案並沒有什麼幫助。他聲稱殺手曾躲藏在一幢大樓裡,但那裡沒有任何最近有人進入的跡象。“現在,請你把事情的經過再說一遍,告訴我當時發生了什麼。當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希望你能以倒敘的方式講一遍全過程。”“什麼?”“按照倒過來的時間順序講。這是喚醒記憶的好方法。先說最後發生的事,然後往前倒推。嫌疑犯——他當時穿過巷子裡那幢大樓的門廊……讓我們從一些細節開始吧。門什麼顏色?”文森特在椅子上挪了挪,皺起眉頭。過了一會兒,他從看見那個人穿過門廊開始講起(他不記得那扇門的樣子了)。接著,文森特說到在此之前發生的事情——那個人沿著巷子跑過去。然後進到大樓。在此之前,他一直在街上跑。最後,文森特告訴他們,他曾看到巴洛大街上有個男人,神色慌張地四處張望,然後撒腿跑開了。“好的,”丹斯邊說邊做記錄。“謝謝,文森特。”她微微一皺眉。“但是,你為什麼告訴我你的名字是托尼·帕森斯。”“因為我太害怕了。我做了件好事,我告訴你我看見了什麼,也講述了事情的經過。接下來,我擔心會有人發現我的名字,然後殺了我。”他的下頜顫抖著。“我真希望什麼都沒說。但是,我已經說了,我很害怕。我告訴過你,我很害怕。”萊姆對這個男人的哭腔感到很惱火。繼續問他,他在心裡無聲地催促著凱瑟琳·丹斯。不過丹斯依然和氣地問:“說說這把刀是怎麼回事?”“好吧,我身上不該帶這把刀。但是幾年前我被人襲擊過。可怕極了。我真笨。我本該把刀放在家裡的。通常都放在家裡的。我真沒腦子。這回它可給我惹上麻煩了。”丹斯脫下外套,放在身邊的椅子上。文森特繼續說:“其他人都很聰明,不想卷進來。都怪我多嘴,現在有好戲看了。”他盯著地板,嘴角流露出幾絲厭惡的表情。她又問了些細節,例如他是如何得知發生凶殺案的,以及另幾次作案時他本人在什麼地方。萊姆覺得這些問題很奇怪。太膚淺了。她沒有按照他的方式去挖掘信息,例如要求提供不在場證據,拆穿他的謊言。她遺漏了一些看似很有益的線索。丹斯一次都沒問,他為什麼會把她引到小巷裡——他們都懷疑他曾打算殺死她,或許甚至想折磨她,逼她說出警方所掌握的關於鐘表匠的線索。丹斯探員對他的回答沒有作出任何反應,隻是做了記錄。最後,她看看文森特身後的薩克斯。“艾米莉亞,你能幫我一下嗎?”“當然。”“你能給文森特看一下我們發現的腳印嗎?”薩克斯站起身,拿起靜電複印影像,舉起來給文森特看。“這是什麼玩意?”他問。“這是和你的腳尺寸相符的鞋子,不是嗎?”她正仔細地打量著他。“差不多。”她還在盯著他,什麼也不說。萊姆知道她設下了一個精心安排的陷阱。他仔細地看著他倆……薩克斯坐下後,丹斯對她說:“謝謝。”丹斯探員慢慢向前挪了挪,慢慢地侵入嫌疑犯的個人空間。“文森特,我很好奇,你從哪兒買到這些食品的?”短暫的猶豫之後,對方說:“嗯,在食品店買的。”萊姆終於明白了。她誘使他說到食品,接著再問他,如果他住在新澤西的話,為什麼要在曼哈頓買東西——因為購物車裡的所有東西在離家很近的店裡都能買到,可能還更便宜。她身子往前傾,摘下了眼鏡。現在——她要收網了。凱瑟琳·丹斯微笑著說:“謝謝,文森特。我想,就這些了。對了,你口渴嗎?”丹斯又說,“想喝汽水嗎?”文森特點點頭:“好的。謝謝。”丹斯瞟了一眼萊姆:“我們能給他喝點東西嗎?”萊姆眨眨眼睛,一臉困惑地看看薩克斯,她也搖搖頭,皺著眉頭。丹斯究竟想要乾什麼?她還沒從他那兒得到一丁點兒的線索。犯罪學家在想,這真是浪費時間。這些就是她想問他的所有問題嗎?現在,她竟然當起了女主人了。萊姆很不情願地喊來湯姆,讓他給丹斯拿來一瓶可樂。丹斯把吸管插進去,放到戴著手銬的嫌疑犯嘴邊。隻用了幾秒鐘,他就喝光了。“文森特,讓我們幾個單獨呆一會兒,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我們很快就能把事情弄清楚了。”“當然,好的。”巡警把他帶了出去。丹斯隨後關上門。貝克爾搖搖頭,很不滿意地看著這位探員。塞利托咕噥道:“這根本沒用。”丹斯皺起眉頭:“不,不,我們進展得很順利。”“順利嗎?”萊姆問。“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現在,情況是這樣的。我獲得了他的基準反應模式,然後讓他用倒敘的方式講述一遍事情的經過——說謊的調查對象往往都是臨時編故事,這是個揭穿他的好辦法。人們可以按照任何時間順序來談論確實發生過的事——無論是從頭到尾講,或者是倒過來講——這些都不成問題。但是,如果是在編故事,那麼就隻能有一種順序,那就是從頭到尾講。當他們試圖反過來重新敘述的話,他們就缺少編故事時所用到的思路,那就原形畢露了。所以,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他就是鐘表匠的幫凶。”“真的嗎?”塞利托說。“嗯,這很明顯。他的認知反應是矛盾的。和我一起喝咖啡的時候,他根本不擔心自己的個人安全,一點也不像他後來自稱的那麼膽小。當然了,他認識鐘表匠,而且與他的罪行有某種牽連,但是我不清楚到底是怎麼一種關係。他決不會隻是協助罪犯逃跑的司機。”“但你沒問他這些問題,”貝克爾指出,“難道我們不應該弄清楚,當花店以及格林威治村公寓大樓兩樁受襲案發生時,他在什麼地方嗎?”萊姆也是這麼想的。“嗯,不用了。這是最不明智的做法了。如果我這樣做的話,他以後就會產生抵製和防禦情緒。”她繼續說,“他是一個很複雜的人,內心極為矛盾。我的感覺是,他處於壓力反應的第二個階段:沮喪。這實際上就是在內心發作的憤怒。很難攻破這種壁壘。鑒於他這樣的性格類型,我必須與他建立一條情感的紐帶。所以,可能需要等上幾天,甚至幾個星期,才能用傳統的審訊方式獲得事實真相。但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我們唯一的機會就是嘗試一些極端的方法。”“什麼方法?”丹斯衝著文森特剛用過的吸管點了點頭:“你能安排進行一次DNA檢驗嗎?”她問萊姆。“好的,不過這需要一些時間。”“沒問題,隻要我們真的能安排檢驗就行了。”她微笑著說:“從未撒過謊。但也用不著把一切都告訴嫌疑犯。”萊姆朝實驗室的主房間喊了一聲。梅爾·庫柏和普拉斯基還在裡麵忙著整理證據。他說明了丹斯的要求,於是庫柏過來用塑料袋把吸管裝好,填寫了一份DNA分析申請表。“從技術上說,這樣就算安排好了。隻不過實驗室還不知道。”他笑著說。丹斯解釋:“還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他一直在瞞著我。關於這些事情,他顯得很緊張。我問他有沒有被逮捕過,他的回答是假的,而且事先準備過。我知道他被抓過,不過是很久以前了。檔案中沒有指紋記錄,所以他可能是被漏掉了——也可能是實驗室的疏漏,或者可能他當時還是個未成年人。但我知道,他以前觸犯過法律。而且,我最終弄明白了是關於哪方麵的違法行為。這就是為什麼我脫下外套,又讓艾米莉亞走到他麵前。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們。他試著掩飾這種情緒,但還是沒用。這就讓我想到,他過去一定有過一兩次性騷擾行為。所以,我想虛晃一槍,以此來對付他。”“問題在於,”她繼續說,“他會否認的。這樣我們就會失去談判的資本,而且需要很長時間來對付他,以便獲得有用的線索。”塞利托對萊姆說:“我知道你是怎麼打算的。”老天,對啊,萊姆想。“試試吧。”塞利托問:“你呢,丹尼斯?”貝克爾說,“應該查下去。鐘表匠這會兒可能正在追蹤其他什麼人呢。”丹斯瞥了一眼塞利托,他說:“我應該給總部打電話請示一下。但是,如果他們拒絕的話,那我們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去試試吧。”丹斯探員說:“還有一件事,那就是在這個案子當中,請彆再考慮我的問題了。無論他在那條小巷子裡曾對我有過何種企圖,我們都彆再追究了。如果我再提這件事的話,就會把我和嫌疑犯之間的關係拉遠,他就再也不會和我說話了;那我們又得從頭開始了。”“但是,你知道他當時要對你做什麼嗎?”薩克斯問。“嗯,我很清楚他腦子裡在想什麼。但我們必須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們的目標上——那就是找到鐘表匠。有時候,我們必須忽略其他的東西。”塞利托看了看貝克爾,點點頭。探員走到離她最近的一台電腦旁,輸入一些指令、用戶名和密碼。她眯起眼睛看著屏幕,當網頁出現時,又輸入了一些指令,接著,屏幕顯現出某個嫌疑犯的DNA記錄。她抬起頭說:“試試看,不知道能不能有用。”丹斯打開包,將原本戴的那副溫和近人的“綿羊”眼鏡換成了咄咄逼人的“野狼”眼鏡。“好戲開場了。”她走到門口,打開門,讓警察把文森特帶進來。這個大塊頭的家夥,胳膊已經嚇出了汗漬,他一步一搖地走回房間裡來,然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椅子壓得嘎吱作響。他顯得很警惕。丹斯打破了沉默:“文森特,我想我們遇到了一個問題。”他眯起眼睛。丹斯拿出一個塑料袋,裡麵裝有他剛剛喝可樂用的吸管:“你知道DNA檢驗吧,是不是?”“你在說什麼?”萊姆心想,這到底能不能行?他會上當嗎?文森特會不會拒絕和他們繼續交談,然後閉口不談,並且堅持要見自己的律師呢?他完全有權利這麼做。這種虛張聲勢的手法可能以失敗而告終,而且在鐘表匠殺死下一位受害人之前,他們從文森特這裡可能什麼線索都得不到。丹斯平靜地問:“文森特,你見過自己的DNA分析報告嗎?”丹斯把電腦顯示屏轉向文森特。“我不知道,你曉不曉得聯邦調查局的DNA檢索係統。我們把它叫做聯合DNA檢索係統(CODIS)。一旦發生強奸或性騷擾案件,而警方又沒抓住罪犯,那麼警察就會采集他留在現場的體液、皮膚和毛發,甚至連安全套也不放過。通常在受害者身上或其附近會留有一些含有DNA的物質。那麼警方會保留這些材料,當找到嫌疑犯時,會將他的資料和這些資料進行比對。你看看吧。”在聯合DNA檢索係統標題的下方有幾十行數字、字母、方格和模糊的分欄數據,這對那些不熟悉該係統的人來說,猶如天書一般深奧莫測。文森特仍然一動不動,但呼吸開始加重。他的目光轉向萊姆,充滿了挑釁的神色。“這是狗屁。”“文森特,你知道的,沒有人能推翻根據確鑿的DNA證據而審理的案件。即使是在性騷擾案件發生幾年之後,隻要有DNA證據,我們照樣可以定罪。”文森特呆住了,就像半夜裡被過路汽車的強光燈照射的野鹿。“文森特,”凱瑟琳·丹斯輕聲說,“你有麻煩了。”從技術上來說,的確如此,萊姆心想。他擁有殺傷性的武器。永遠不要撒謊……他盯著屏幕。“你掌握一些我們想要的信息。”丹斯停了一下,然後接著說:“我不太清楚紐約的審判程序,但在加州,我們的地區檢察官對那些較為配合的嫌疑犯會有很大的減刑權限。”她看看塞利托,他接過話:“是的,文森特,在這裡也一樣。地區檢察官會聽取我們的建議。”文森特被顯示屏上的數字弄得摸不著頭腦。他牙關緊咬,什麼也沒說。貝克爾說:“做個交易吧,如果你幫我們抓住鐘表匠,並承認以前實施過的性騷擾罪行,我們可以不再追究你前幾天對兩位受害者所實施的謀殺和性騷擾……我們保證可以安排你去治療中心,這樣你就可以和普通人隔離開了。”丹斯堅定地說:“但你必須幫我們。就是現在,文森特。你看呢?”他看了一眼屏幕,其實上麵都是些和他毫不相乾的DNA分析報告。他的雙腿輕輕地抖動起來——這是一個信號,說明他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他輕蔑地看了一眼凱瑟琳·丹斯,然後搖搖頭。是,還是不是?答案會是什麼呢?文森特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他抬起頭,冷冷地看著他們。最終,他開口了:“他是個商人,來自中西部地區。他叫傑拉德·鄧肯,住在曼哈頓的一座教堂裡。我可以再喝一罐可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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