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晚上 7:02(1 / 1)

冷月 傑夫裡·迪弗 3775 字 2個月前

彆墅位於長島城,屬於皇後區的一部分,在伊斯特河邊,與曼哈頓和羅斯福島隔河相望。到處都是聖誕節的裝飾——令人目不暇接——它們都連成一片,美輪美奐,人行道上的冰雪被清掃得乾乾淨淨。雖然剛下過雪,車道上停著的凱美瑞車卻非常乾淨。窗框上的油漆正被刮除,以便刷上一層新的油漆,旁邊堆放的磚頭應該是用於重新鋪路或者整修露台的。這房子的主人剛剛有了些空閒時間,正打算好好享受一下。艾米莉亞·薩克斯推開外層的防風門,敲了敲裡麵的門。幾秒鐘之後,前門開了,一個五十八九歲的健壯男人眯著眼睛看著她。他身著一套綠色的絲絨慢跑服。“請問是施奈德警探嗎?”薩克斯小心翼翼地用他以前的頭銜來稱呼他。她父親以前常說,彬彬有禮比槍杆子更有用。“是的,進來吧,你就是艾米莉亞吧?”用姓氏來尊稱彆人,彆人卻直呼你的名字。你總是得選好鬥爭的策略。她笑了笑,握握他的手,跟著他走進屋裡。黃昏時分的青黛光線裹著寒氣襲入室內,所以起居室讓人感到不太舒服,冷颼颼的。薩克斯聞到壁爐裡潮濕的煙熏味和貓的味道。她脫下外套,在吱呀作響的沙發上坐下。很顯然,那把從巴卡隆奇家具店裡買來的椅子一定是男主人的寶座——旁邊一共放了三個遙控器。“我妻子出去了,”他說,然後眯起眼睛問,“你是赫爾曼·薩克斯的姑娘吧?”姑娘……“是的,你和他一起工作過嗎?”“是的,共事過一段時間。一起訓練過,還在曼哈頓執行過幾次任務。他是個好人。聽說他的退休晚會搞得很隆重。持續了一整夜。你要喝蘇打水、白開水,還是彆的什麼?對不起,這裡沒有酒。”他的話裡有某種語氣——連同因靜脈曲張而發出的鼻音——這讓薩克斯覺得,就像許多到了一定年紀的警察一樣,他也曾有過酗酒問題,但現在已處於康複期,這對他有好處。“不用了,謝謝……隻想問幾個問題。你在退休前,剛處理過一樁搶劫/凶殺案。受害人的名字叫弗蘭克·薩克斯基。”他掃視了一下地毯說:“是的,記得這個人,好像是個商人。因遭搶劫而受到槍擊。”“我想查一下檔案,但沒找到,證據也不見了。”“沒有檔案?”施奈德聳聳肩,顯得有點吃驚,但不是很驚訝。“局裡的檔案室……總是一團糟。”“我想要找出事情的真相。”“老天,我記不太清了。”施奈德撓了撓強健的手背,手背上因濕疹而產生的皮屑一片片往下落。“你知道,這類案子不會有結果的。根本就沒有線索……我的意思是,一點線索都沒有。一周之後,你就會完全忘了。你肯定也辦過這類案子。”這個問題幾乎是在奚落她,表明他對薩克斯的評判,意思是她顯然是個新手,可能還沒有處理過這樣的案件。或者正因為是新手,就連彆的案子也沒查過。她沒有回答,隻是說:“把你能記得的情況告訴我吧。”“我們在一個閒置的停車場裡發現他的屍體,就躺在他車子旁。身上沒有錢,也沒有錢包。槍就在附近。”“什麼型號?”“史密斯·威森手槍,被人處理過了,是把冷槍。槍體擦得很乾淨——沒有指紋。”真有意思。這裡的冷槍指槍上沒有序列號。這些渾蛋想買那些無法追蹤的武器,所以他們都在街頭買貨。對於有壓印的槍支,你是不可能完全擦除序列號的——這是美國所有生產商都必須遵守的規定——但一些外國公司生產的槍械上則沒有序列號。職業殺手會用這種槍。而且,通常會把槍丟在犯罪現場。“線人有沒有打探到什麼消息?”許多凶殺案的偵破都是因為凶手犯的錯誤,即吹噓他在搶劫中的大膽行動,誇耀他所偷得的物品。因此警方的線人通常會聽到些消息,並為了獲得警方的獎賞而供出凶手。“什麼消息都沒有。”“那個閒置的停車場在哪兒?”“在運河旁,你知道那些大罐子嗎?”“那些天然氣罐嗎?”“是的。”“他在那兒做什麼?”施奈德聳聳肩:“不知道。他經營一家維修公司。我想可能他在那兒有個客戶。他也許過去看看客戶什麼的。”“有沒有在犯罪現場發現什麼確鑿的證據?痕跡、指紋或者腳印?”“什麼都沒找到。”他一直打量著她。他顯得有些困惑。他可能在想,原來這就是新一代的紐約警察,真高興我已經激流勇退了。“你確定,這案子就像表麵看上去那麼簡單嗎?真的是搶劫引發的凶殺嗎?”他猶豫一下說:“很確定。”“但不是完全確定?”“我想,這可能是一起搶劫案。”“肯定嗎?”施奈德聳聳肩:“我是說,那地方周圍沒有其他人。你得走上半英裡,才能看到住宅區的街道。那裡全是工廠。孩子們也不在那兒玩。根本找不到理由去那種地方。我在想,凶手之所以拿走錢包和錢,是為了讓它看起來像是搶劫。而且他還把槍留在現場——這讓我覺得像是謀殺。”“但這和團夥犯罪沒有聯係吧?”“我沒發現。但他的一個員工對我說,他的幾樁生意泡湯了,損失了一大筆錢。我也去查了,但沒發現什麼線索。”因此,薩克斯基——或許還有克裡萊——可能和某些犯罪團夥有關聯:販賣毒品或者洗錢。有人攜款逃走,於是他們殺了他。這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麼會出現那輛奔馳車——某些犯罪團夥頭目或親信正在跟蹤她對此案的調查情況。118分局的警察也在幫這些團夥阻撓案情的調查。“本傑明·克裡萊也在你的調查範圍內嗎?”他搖搖頭。“你知不知道那個受害人——薩克斯基——曾經常光顧聖詹姆斯?”“聖詹姆斯……等等,就是字母城的那家酒吧嗎?緊靠那個分局。是哪個局來著?”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沒錯。靠近118分局。”施奈德沉默了。他顯得局促不安。“我不太清楚。搞不清。”“嗯,他的確經常去那兒。真奇怪,這家夥住在西區,在中城上班,卻悄悄跑到那兒閒蕩。你知道那裡的情況嗎?”“不知道,一點也不知道。”他氣呼呼地環視著房間,“但如果你問我是否有118分局的人來找過我,讓我掩蓋這件案子,我可以告訴你,沒有。我們按常規處理這個案子,然後又繼續處理彆的案子了。”她直視他的雙眼問:“關於118分局,你了解多少情況?”他拿起一個遙控器,把玩了一下,又把它放了回去。“我是不是提到了什麼隱情?”薩克斯問。“什麼?”他陰沉地問。她注意到,他瞟了一?99lib.眼對麵空著的斷層式櫥櫃。她可以看到木櫃上的小圓環,那裡曾擺放過酒瓶。“我的記性糟透了。”她告訴他。“記性?”“我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清了。”施奈德很困惑,“你這樣的孩子怎麼會這樣?”“哦,你儘可以相信我,”她邊笑邊說,“一旦走出你的前門,我就會忘記自己曾來過這裡。忘記你的名字和長相。徹底忘記。真有意思,我真的很健忘。”他明白她的意思了。但他還是搖搖頭。“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他輕聲問,“你很年輕。你得學會——有些事情,最好彆惹是生非。”“但如果是非自己冒了出來,那怎麼辦呢?”她邊問邊探身向前,“這案子一發生,就多了兩個寡婦,還有幾個沒爸爸的孩子。”“兩個?”“另一個是克裡萊,我剛才提到過那個人。和薩克斯基一樣,也去過那個酒吧。看起來他們認識118分局的什麼人。現在,他們都死了。”他注視著平板電視。挺氣派的電視。她問:“那麼,你聽到什麼沒有?”他盯著地麵,好像發現上麵有些汙漬。或許他應該將更換地毯的任務加進他的家務列表。終於他說:“隻是一些謠言。僅此而已。我對你就不隱瞞了。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具體內容也不太清楚。”薩克斯點點頭,想讓對方寬心:“謠言也行。”“有人在撈錢。就這些了。”“錢?有多少?”“可能數目不小。我是說,一大筆錢。不過也可能隻是些零花錢。”“繼續說。”“我不清楚具體細節。就好像,你在街上忙自己的事兒,有個人對站在你旁邊的警察說了什麼,你也沒記清楚,你知道,隻是聽到一些大概。”“你記得那些人的名字嗎?”“不,不記得。這已經是好長時間以前的事了。我隻知道,好像涉及到錢。我不知道付錢方式,也不知道有多少錢,或者付給誰。我隻聽說有人在撈錢,而且他們和馬裡蘭州那邊有關係。錢最後流往那個地方。”“有具體地址嗎?”“沒有。”薩克斯考慮了一下,思考著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克裡萊或薩克斯基在馬裡蘭州有房產嗎?可能在海邊——大洋城,或者是雷霍貝斯?還是118分局的警察在那兒有房產?再或者是巴爾的摩的團夥?這都能說得通;這就是為什麼他們在曼哈頓、布魯克林或新澤西的團夥中都找不到任何線索。她問:“我想看看薩克斯基的檔案。你能給我些指點嗎?”施奈德猶豫了一下說:“我來打幾個電話。”“謝謝。”薩克斯站起身。“等等,”施奈德說,“還有件事。我剛才把你稱作孩子。嗯,我不該這麼說的。你很有勇氣,不輕言放棄,也很聰明。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但你在這行乾的時間還不長,你得明白,你對118分局有疑點,但即使真的有人在使壞,也不會有黑白分明的結果。你該問問自己,這他媽的有什麼用呢?就為這麼點錢嗎?有時,壞警察也會拯救一個嬰兒的生命。而有時,好警察也會收受他本不該拿的東西。這就是在街頭闖蕩的結果。”他對她皺皺眉頭,顯得很困惑,“我是說,老天啊,你尤其應該明白這一點。”“我?”“嗯,當然,”他上下打量著她,“知道第十六大道俱樂部嗎?”“不知道。”“噢,我打賭你肯定知道。”接著,他把關於這個俱樂部的一切都告訴了她。丹尼斯·貝克爾對萊姆說:“我聽說,她是個射擊高手。”此時實驗室裡全是男人。凱瑟琳·丹斯回賓館重新辦理入住手續去了,艾米莉亞則出去忙“另一件案子”。普拉斯基、庫柏和塞利托留在這兒,還有那條名叫傑克遜的小狗。萊姆講了些關於薩克斯參加手槍俱樂部和參加競賽的事兒。他驕傲地告訴貝克爾,她在紐約市大聯盟比賽中,差點就獲得了手槍射擊賽的冠軍。她打算明年再參加比賽,希望能拿到第一名。貝克爾點點頭:“看起來她狀態很好,就像大多數剛從警校畢業的新人一樣。”他拍拍肚子說:“我自己也該鍛煉鍛煉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坐在輪椅上的萊姆比出事之前鍛煉得更勤快了。他每天都鍛煉,使用電動自行車——就是那台測力計——和一部帶有電腦功能的踏步器,每周還要做幾次水療。這種鍛煉有兩個目的。一是保持他肌肉的結實程度,以便有一天他可以重新站起來行走——對此他深信不疑。另一方麵,這種練習可以幫助他提高身體受損部位的神經功能,以促進他實現自己的目標。在過去的幾年裡,他已經恢複了身體上的一些功能,而在此之前,醫生曾告訴他,這些地方是不可能恢複的。但他覺得,貝克爾對薩克斯練習啞鈴的運動並不太感興趣——他之所以有這樣的判斷,是因為對方又問了新的問題:“我聽說,你們兩個……開始出雙入對了。”艾米莉亞·薩克斯真是一盞引蛾子的燈。貝克爾警探也來打探一下自己是否也能沾點光,萊姆對此並不覺得驚訝。貝克爾用了一個很奇怪的字眼:“出雙入對”。萊姆聽了覺得好笑,答道:“你可以這麼說。”“這可不容易。”貝克爾眨眨眼睛,“等等,彆誤會了我的意思。”但萊姆很清楚這個警探的意思。他不是指一個殘疾人和一個健全人之間的愛情——貝克爾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萊姆的身體狀況。不是的,他指的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你的意思是,兩個警察竟然在談戀愛。”“另一件案子”撞上了“他的案子”。貝克爾點點頭。“我曾和聯邦調查局的一個探員約會過。我倆竟然會出現管轄權方麵的爭執。”萊姆笑了起來:“這倒是個不錯的說法。當然,我前妻不是警察,但我們相處得也不太融洽。布萊恩是個急性子,為此我損失了好幾盞漂亮的台燈,還摔壞了一台博仕·隆姆顯微鏡。也許我根本不該把它帶回家……嗯,也許放在家裡也還好;隻是不該把它放在臥室的床頭櫃上。”“我可不想拿你臥室的顯微鏡開玩笑。”塞利托在對麵喊了一聲。萊姆結束了和貝克爾的閒聊,搖著輪椅來找普拉斯基和庫柏,他倆正試圖從花店的線繩上提取指紋,因為萊姆認為鐘表匠沒法戴著手套來解開這些金屬線繩,因此必須直接用手來乾活,但他們依然什麼都沒發現。萊姆聽到開門的聲音,過了一會兒,薩克斯走進實驗室,脫下皮夾克,隨手扔在椅子上。她麵無微笑,隻是點頭打個招呼,然後問,“有什麼進展嗎?”“目前還沒有,一點也沒有。又查了一遍電子數據庫,但毫無結果。”薩克斯看了看普拉斯基製作的克裡萊案件證據圖表。但在萊姆看來,她似乎一個字也沒看進去。她轉頭對新手說:“羅恩,那個調查過薩克斯基案子的警探告訴我,他聽到一些謠言,據說錢落進了118分局那些常出沒於聖詹姆斯酒吧的警察手裡。和馬裡蘭州有關。如果我們能找到具體地點,就能找到那些錢,或許也能找到涉案人員。我在想會不會和巴爾的摩的OC(anized crime的縮寫,意為“有組織犯罪”。)有關。”“你說的OC是指有組織犯罪嗎?”“除非你跟我上的不是同一座警校,否則OC的意思應該是一樣的。”“對不起。”“你去打幾個電話,查查是否有巴爾的摩團夥的人在紐約活動。還要找出克裡萊、薩克斯基或者118分局的什麼人在馬裡蘭有住宅或者做生意。”“我要去一下118分局,並且——”“不,打電話就行了,而且要匿名。”“我親自去難道不是更好嗎?我能——”“更好的做法,”她用嘶啞的嗓音說,“就是聽從我的吩咐。”“好吧。”他舉起雙手,表示服從。塞利托說:“嗨,林肯,你的手下也沾上了你的好脾氣。”薩克斯先是繃緊嘴唇,接著又溫和起來:“那樣會更安全的,羅恩。”這是林肯·萊姆式的道歉,也就是說,並不是真正的道歉,但普拉斯基還是接受了:“當然。”她將目光從白板上移開。“我要跟你談談,萊姆,單獨談談。”她瞥了一眼貝克爾,問:“你介意嗎?”他搖搖頭說:“不會的。我還要辦彆的案子,”他邊穿外套邊說,“如果你們需要我的話,在市中心辦公室可以找到我。”“什麼事?”萊姆輕聲問她。“上樓,就我們倆。”萊姆點點頭:“好的。”到底怎麼了呢?薩克斯和萊姆乘微型電梯來到二樓,他搖著輪椅來到臥室,薩克斯跟在他身後。到了樓上,她坐在一台計算機終端前麵,開始憤怒地敲擊鍵盤。“出什麼事了?”萊姆問。“給我一點時間。”她在翻閱電腦裡的文件。萊姆發現薩克斯身上有兩件不尋常的事情:她剛剛用手抓過頭皮,大拇指上還留有傷口的血跡。另一件事是,他覺得她剛剛哭過。從他們認識開始,這麼長時間裡,她隻哭過兩三次。她用力地擊打鍵盤,飛快地翻動頁麵,快得幾乎沒法看清屏幕上的內容。他不耐煩了,也很焦慮。最後他不得不堅決地說:“告訴我,薩克斯。”她雙眼凝視著熒屏,搖搖頭。然後轉身說:“我父親……他是個違法分子。”她的聲音有些哽咽。萊姆把輪椅搖近些,她的目光又回到屏幕上的文件。他能看出,上麵都是些報紙新聞。她的雙腿緊張地抖動起來。“他收受賄賂。”她輕聲說。“不可能。”萊姆不認識赫爾曼·薩克斯,因為在他認識薩克斯之前,赫爾曼已經因癌症而去世了。他曾經是一名巡警,是個老手,一輩子都沒換過職業(這就是為什麼在薩克斯剛剛當上巡警的時候,他給她起了個外號——“老巡警的女兒”)。他的血管裡流淌著警察家族的血液——他的父親,海恩裡希·薩克斯於1937年離開德國來到美國,當時和未婚妻的父親——一名柏林警探——一起移民來美國。成為美國公民後,海恩裡希加入了紐約警察局。對萊姆來說,薩克斯家族的成員是不可能變成腐敗分子的。“我剛跟調查聖詹姆斯案的警探談過,他曾和我父親一起共事。上世紀70年代末曾發生過一起醜聞:敲詐勒索、賄賂,甚至還有一些毆打行為。大約十幾個警員和警探被捕入獄。這就是臭名遠揚的第十六大道俱樂部。”“當然,我記得。”“那時候我還是個嬰兒,”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我從沒聽說過這件事,甚至加入警隊後也沒聽說過。母親和父親也從來沒有提過。可他卻和他們是一夥的。”“薩克斯,我真的不敢相信。你問過你母親嗎?”警探點點頭:“她說,根本沒這回事。一些被抓起來的警察隻是信口雌黃,以便爭取檢察官給他們減刑。”“所以,這就是內務部的做法。讓大家相互招供,連無辜的人都難以幸免。然後就結案了。他們就是這樣亂來。”“不,萊姆。這不是全部的真相。我去內務部的檔案室查過檔案。他們確定我父親有罪。其中兩名涉案警察簽署了宣誓書,供認曾看見他勒索過店主,並保護過通緝的逃犯,甚至還故意銷毀針對布魯克林犯罪團夥的重大案件文檔和證據。”“這都是傳聞。”“鐵證如山,”她大叫道,“他們有證據。贓款上有他的指紋。而且他在車庫裡藏著未經登記的槍支,上麵也有指紋。”她低聲說,“彈道檢驗證明其中的一把槍在一年前曾被用於未遂的殺人行動。我爸爸替人隱藏凶器,萊姆。這些都是檔案裡記載的。我還看了指紋識彆專家的報告。我看到指紋了。”萊姆沉默了一會兒。最後他問:“那麼,他怎麼被釋放的?”她苦笑了一聲:“這簡直是笑話,萊姆。犯罪現場調查科的人把搜查行動搞砸了。他們把證據保管鏈卡片填錯了,所以在聽證會上,他的律師駁斥了那些證據。”證據保管鏈卡片的作用在於防止篡改證據或無意中修改其內容,以便增加嫌犯被定罪的可能性。但事實上,在赫爾曼·薩克斯的案子中,幾乎不可能發生證據篡改的情況;除非嫌疑犯自己用手觸碰過現場的物體,否則他的指紋不可能出現在證據上。然而,規則必須保持公平,所以如果沒有填寫證據保管鏈卡片,那麼這種證據往往都會被駁回的。“我回到自己家裡,”她擦擦眼睛說,“翻出了他所有的老照片。在幾百張照片裡都能看到那幾個被定罪的警察。其中有好幾張,是在沙灘上拍的合影,還有在賭場拍的。然後……還有些照片,是他和托尼·加蘭特在一起拍的。”這家夥是裡奇灣犯罪團夥的大頭目。“你爸爸和加蘭特在一起?”“他們當時在一起吃飯,萊姆。我給我爸爸以前的一個同事打電話,喬·諾克斯——他也是第十六大道俱樂部的成員,他也被捕過。我直接問他關於我爸的事兒。一開始他什麼都不想說。他很驚訝我竟然會給他打電話,但後來他承認這些事情都是真的。爸爸和諾克斯還有其他幾個人曾在一年多的時間裡勒索過商店店主和承包商。他們銷毀證據,甚至威脅要毆打那些膽敢舉報的人。“他們認為爸爸會在監獄蹲很長時間,誰知案件處理程序出現失誤,他卻被釋放了。他們稱他是條‘漏網之魚’。”她擦乾眼淚,繼續搜索電腦裡的文件。她還查閱了官方文件——由於萊姆為紐約警局工作,所以他有權限進入紐約警局的檔案數據庫。他把輪椅搖得更近些,以至於都可以聞到她身上香皂的味道。她說:“第十六大道俱樂部的十二名警員遭到指控。內務部知道還有另外三名涉案人員,但由於證據問題,他們沒法立案。他就是這三人中的一個。”薩克斯說,“上帝啊,一條漏網之魚……”她癱坐在椅子上,手指伸進頭發,不斷地抓撓著。她意識到自己又抓破頭皮了,於是將手放在膝蓋上。指甲又沾上了新的血跡。“當尼克出事的時候,”薩克斯開始講述。她又深呼吸了一下:“那件事情發生時,我能想到的就是,沒什麼比警察犯法更糟糕了。什麼都比不上……而現在,我居然發現自己的父親也是個敗類。”“薩克斯……”萊姆感到一陣痛苦的沮喪,因為他不能抬起手臂,無法握住她的手,來分擔她的痛楚。對於這種無能為力的狀態,他覺得氣憤不已。她繼續說道:“他們收受賄賂,然後銷毀證據,萊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萊姆。你知道因為他們的行為,有多少罪犯將會逍遙法外嗎?”她又轉向電腦,“有多少凶手會被釋放?又有多少無辜的人會死於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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