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辭清真的被她說愣住了,她無奈笑道:“你這樣的絕世美人,怎麼與鹿漱一樣,腦子不太靈光呢?”
“鹿漱不至於胡言亂語成這樣。”仙邀插了句話。
“我有辦法讓你相信!”
慕師靖手掌半握,猶豫著要不要利用血誓召喚聖靈使,“給我時間,我能說服你。”
“我給你時間說話,才是對蒼白之王最大的褻瀆。”穀辭清說著,鬆開了弓弦。
金光大盛。
尖鋒鎖死了慕師靖的胸口。
千鈞一發之際。
一側的崖石破裂,爆發出石破天驚的聲響。
一道白衣之影攔在了慕師靖的麵前,他以皇帝屍體為盾,將這鋒芒淩厲的一箭擋住。
趁著大雪飛濺,視野模糊的間隙,林守溪一手挽住慕師靖的腰肢,將她死死抱住,另一隻手的掌心,九明聖王金焰憑空生出,凝作長矛。
“我們逃!”林守溪刻意大喊。
大喊時,他朝著西方向擲出了金焰之矛,身體卻是借著大雪的遮掩,向截然相反的方向逃去。那個方向是大海。
呼嘯的海風被劍經牽動,成為了他的助力,他一邊抱著慕師靖,一邊牽著小禾的手,在狂風的推動下毫不猶豫地紮入了大海之中。劍經的水之法則隨之發動,海水裡,他空遊若無物,以極快的速度向著大海深處遁逃而去。
這一整套流程幾乎是在一息之間完成的。
“你好熟練……”慕師靖劫後餘生,還有些懵。
“你被追殺慣了,你也嫻熟。”林守溪冷冷質問:“這就是你挑的見麵位置?”
慕師靖啞口無言,她哪裡知道,仙邀與穀辭清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小禾也不安慰她,還跟著嘲諷:“不過慕姐姐倒是沒騙人,這裡真的有老虎,有兩隻吃人的老虎。”
……
海邊。
“我們見麵的消息泄露了?”仙邀問。
“絕無可能。”
穀辭清斬釘截鐵地說。
但她也實在想不通,這幾個通緝犯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們逃不掉的,哪怕身在大洋,隻要有痕跡,就會被箭追到。”穀辭清再次解下了背負的長弓。
“不必。”
仙邀伸手攔在了她的麵前,“這次,由我來吧。”
穀辭清沒有與她客氣。
她已很多年沒看過仙邀出手了,竟有些期待。仙邀再度從虛空中拈出了一朵花。
血紅的花。
紅色的花在她的掌間破碎,噴湧如線的鮮血在她身上遊走。
霎時。
潮湧般的風將她藍紫色的如霧長裙高高吹起,這一次,這仙意盎然的長裙竟真的被吹散了,一同被吹散的,還有仙邀絕世的道軀。
沒有鮮血也沒有骨肉,她的身軀消失無痕,仿佛是與天地融為一體。
這是真正的融為一體。
她無影無蹤又似無處不在,滿天咆哮的罡風是她,起落不定的潮水是她,洋洋灑灑的碎雪也是她。
她開始行走。
於是,海麵之上出現了腳印——鮮血潑成的腳印。
一個接著一個。
仿佛死神降臨。
鮮血的足印踏平浪潮遠去,任由大海如何凶猛,都無法將這些血跡洗刷!
與此同時。
寂寂無聲的海底。
林守溪等人不知逃了多久,正當三人以為擺脫危險時。
他們的麵前,仙邀蒼白的臉從更深的海水中浮起,帶著詭異的微笑,幾乎與他們麵頰相貼。
第395章血與花
深海一片漆黑,仙邀傾世的冰顏卻清晰可見,濃密纖長的睫毛下,血色彌漫的眼睛深邃如海,卻又帶著女子哀憐落花時的悲傷。
林守溪等人心中同時生出一種錯覺:她不是人,而是在海底死去了千年的冤魂。
恐懼隨著詭異的微笑彌漫,海水連同他們的血液一道冰封。
林守溪連忙慕師靖與小禾推到一側,並用劍經結出堅硬如冰的水盾,擋在他們與仙邀麵前。
更令人恐懼的事發生了。
仙邀是真正的幽靈,她輕而易舉地穿過了水盾,雪白的手指輕柔地伸向了林守溪的脖頸。
“小心,她在後麵!”慕師靖大喝。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恐怖的幽靈吸引時,三人的身後,一朵泛著白色幽光的巨型水仙花已緩緩打開了花瓣,將她們籠罩。
這才是聲東擊西的殺招。
林守溪立刻調動劍經,將周圍的海水凝成牆壁,向著水仙衝撞過去。如卵擊石。
水牆非但沒有傷到水仙分毫,反而成為了它的養料,使它的花瓣進一步壯大,純白的花瓣已是深淵中張開的巨口,下一刻就要將他們吞噬。
“跟我來!”萬分危急之時,小禾忽然厲叱。花瓣合攏。
周圍的海水化作無數水箭,向四周排開。
林守溪等人卻奇跡般從花瓣合攏的裂隙中逃了出來,這裂隙對於整朵花而言顯得微小,但正好夠他們遁逃出去。
“你怎麼知道這裡可以逃出來?”慕師靖驚訝於小禾的判斷。小禾沒有回答。
雪發少女唇抿成線,全神貫注。
慕師靖立刻明白,小禾在使用她的預見靈根。
方才的一瞬間,小禾用她進階後的預見靈根窺見了無數的可能性,在數不清的死亡中攫取住了一縷生機。
雖然躲過了水仙,但他們並沒有躲過仙邀的追殺。深海之中依舊危機四伏。
果不其然,根本不給任何喘息的機會,海水裡,又有無數的花苞憑空而生。修長的花苞像是無數合攏身軀的烏賊,它們靜靜懸在海水中,窺視著遁逃的三人,隻等一聲令下傾巢而出。
林守溪的水之法則縱然強大,但在麵對碾壓級彆的強敵時,終究顯得疲軟。小禾則全力發動著預見靈根。
某種意義上說,預見靈根靠的是計算,對於因果之線的把握與計算,她感謝自己跟著二師姐學習的那段時光,如果沒有那段歲月,她現在恐怕還在為十以上的和差積商苦惱,遠遠沒有現在的識海深度。
小禾帶著他們險之又險地躲過了數波致命的攻勢。
但死裡逃生並沒有給小禾帶來希望,她的力量消耗劇烈,越到後麵,就越看不到一丁點逃生的可能性。
“小禾,彆透支了!”
慕師靖見她臉色蒼白,呼吸急促,連忙抓緊了她的手。
小禾的心跳加快,體內的龍血也在以不合理的速度流淌,她雖依舊將靈根寄生在因果線上計算,但算到後麵,她覺得,他們唯一的生機或許隻有天降隕石了。
他們的上方,又有無數鮮花倒懸著盛放,美若美幻,細聽之時,甚至還能聽到隱隱約約傳來的歌聲。
那是仙邀在哼唱歌謠。
歌聲如此動人,海水聽了都不再鹹澀,那些花朵更是被齊齊催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一綻放,將幽深的海底鋪成仙境。
慕師靖不斷地向著心靈深處的小姐呼救。
小姐像是從來不存在一樣,沒有給她任何的反應。等慕師靖回神時,卻發現林守溪已不在身邊。
她駭然抬頭,發現林守溪不退反進,已衝向了那片絢爛奪目的花海!“樹敵!”
林守溪張開雙手,喝出了兩個字。
這是當初斷崖庭院時,雲真人傳授給他們的法術之一,他隻在神域崩塌時用過一次,這是第二次。
分散的花朵被他吸引了過去,朝著他狂撲過去。“不要..."
像是噩夢被再度喚醒,慕師靖驚恐地望著上方,連一眨眼的時間都不到,林守溪已被長百上乾的花朵包裹,這些花朵疊成了一個巨型的球體,林守溪深陷其中,生死不知!
林守溪想要憑借他強橫的體魄與不朽道果硬抗住仙邀的進攻。
他的道果隻在麵對殊媱時,被彌合靈根撼動過,這是第二次被撼動。花開花敗之間,他的不朽道果正在被一點點擰成麻花。
也等不到不朽道果被摧毀了。他的身體先承受不住。
他比鋼鐵還結實的肌肉上,出現了一道道血痕,原本細密的血痕越裂越大,花朵得了鮮血的滋養,不斷膨脹。此消彼長之間,林守溪根本堅持不了太久。林守溪也隻全憑一念。他在賭,賭仙邀也無法維持這些花太久。但他賭錯了。
“我已不知多少年沒有品嘗過這麼美味的血液了。”
仙邀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帶著微醺的醉意,對他而言卻無異於死亡的驚雷。花海消失不見。
林守溪睜開眼,看到了懸立在他身前的仙邀。
宛若天人降臨,仙邀藍紫色的裙袂仿佛大海孕育出的夢境,在見到她的那刻起,林守溪感覺不到任何的痛苦,或者說,痛苦也轉化為了彆的形式,譬如夜夜笙歌後的虛弱,隻想讓人安然沉眠,醉倒在溫柔鄉中。
“你的身上有熟悉的氣息呢,乖,讓我看看你有什麼秘密,不痛的哦。”仙邀催眠般的話語透著一絲嫵媚之氣。
但哪怕她的詞句再妖媚,麵頰依舊是萬年不變的冰顏,仿佛她體內糾纏著的,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