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今晚睡哪?”林守溪問。
“自己打鋪蓋睡。”小禾指了指地麵,又指了指櫃子,示意他自己去拿毯子。
林守溪不從。
“你還愣著乾嘛?”小禾催促。
林守溪卻直接強硬地往床上撲去。
“你,你乾嘛……”小禾嬌呼。
“你說我乾嘛?”林守溪反問。
床榻上,這對少年少女又打了起來,床榻被震個不停,床底下的煙塵都騰了起來,兩人拿著枕頭為劍,互相掄打著,打了個熱火朝天,未等他們分出勝負,床先承受不住,轟然坍塌了。
兩人斜坐在床榻的廢墟裡,麵麵相覷,開始互相指責到底是誰弄塌的這個床,他們誰也不服誰,於是又在地上纏打了起來。
打得麵紅耳赤,長發淩亂,衣衫不整。
清晨,楚妙進屋時,這對冤家夫妻還在戰鬥,楚妙看了一眼倒塌的床榻,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說了聲‘你們年輕人可真激烈啊’後,連忙掩門。
“哎,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的啊!”小禾起身,追出去解釋。
“小夫小妻之間做這樣的事有什麼害羞的?放心,我又不是你師尊那樣的雛兒,怎會不懂?”楚妙看著小禾急於辯解的臉,柔柔地笑著,也不給她開口的機會,直接將門一合。
小禾轉過去,看著林守溪,問:“你怎麼不幫著解釋兩句啊。”
“這有什麼好解釋的,洞房花燭夜是遲早的事。”林守溪說。
“這,這不一樣!”小禾也說不出來哪不一樣,但就是很生氣,像隻發怒的小白獅子。
“都怪你!”小禾幽幽道。
“怪我什麼?你不是也有罪嗎?”林守溪無辜地說。
“反正就是怪你!”
“你不要無理取鬨。”
“誰無理取鬨了?”
清晨,兩人又扭打在了一起。
打完之後,兩人看著一片狼藉的屋子,開始商量誰來收拾,商量著商量著,兩人隱隱又有動手的欲望,這時,門又在身後打開了。
宮語立在門口,一襲雪裘,婷婷玉立,神色冷漠。
“你們在做什麼?”宮語冷淡地問。
林守溪與小禾不敢造次,一同開始打掃屋子。
打掃完屋子後,兩人來到宮語麵前,等待師尊大人的訓話。
宮語不知是不是疲憊了,也沒多說什麼,她看向林守溪,話語恬淡地問:“聽說我的徒孫也收了一位小徒兒?”
“嗯。”
林守溪點點頭,坦然承認,道:“我那徒兒叫小語,是個很可愛的小丫頭。”
“是麼?”宮語輕描淡寫地點頭,問:“那怎麼沒聽你與為師說起過呢?”
“額,師祖……也沒問過啊。”林守溪無辜道。
說完這句話後,他覺得師祖好像有些生氣,但他也不知道她在氣什麼。
總之,今日的宮語異常冷漠。
恢複了修為之後,道門樓主的身側似又縈上了一層冪籬般的寒霧,林守溪覺得,那個央求著要飲酒,挑逗他,與他撒酒瘋,被他懲罰得求饒的仙子似已一去不返……他們之間的距離又拉遠了。
“那見了小語,記得代我向她問好。”宮語說。
“師祖不一同前去嗎?”林守溪說:“楚楚和慕姑娘都很想你的。”
“一群孽徒,有什麼好看的?我回樓休息了。”宮語淡淡說著,轉身離去。
風雪吹落下來,雪景中,宮語背影清傲,腰肢纖細。
……
“你上次托我找你徒兒之後,我對這件事一直很上心,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幫你找到她了。”
前往神守山的路上,楚妙這樣對林守溪說。
林守溪聽到這裡,懸著的心才終於落下。
“多謝皇後娘娘了。”林守溪由衷道。
“嗯?皇後娘娘?”楚妙淡笑。
“啊……嶽母大人。”林守溪回過神來,連忙改口。
“乖。”楚妙笑了笑,道:“好好照顧我女兒啊,她看上去軟,實際上性子硬得很,你若敢把她氣回娘家,嶽母大人可饒不了你。”
“我……我知道了。”林守溪有些羞赧,他低下頭,輕輕點了點。
小禾沒在聽他們說話,她想著小語,更好奇這到底是個什麼小妖精……
是了,小女孩的教育要從小抓起,到時候自己一定要好好教導她,絕不能讓小語成為楚映嬋那樣的大狐狸精!
想到這裡,小禾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在楚妙的幫助下,僅僅兩日的趕路,他們就抵達了神守山的附近。
沒有立刻上山,楚妙先領著林守溪去見小語。
一年未與可愛的徒兒見麵,林守溪也不由緊張了起來。
兜兜轉轉之後,楚妙領著他來到了一條寬敞的長街上,街道的儘頭有一座氣勢恢宏的大府,一眼望去,就可以看到府中兩座顯眼的高樓,其中一座就是小劍樓。
楚妙早就打好了招呼,說要帶客人來,所以她來時,守衛並無異色,隻是恭敬行禮。
楚妙走進門去,停步,回身,見到林守溪停下了腳步,在門外猶豫不決。
“怎麼了?近鄉情怯了?”小禾鼓著香腮,不悅地問。
“我……我覺得有些奇怪。”
“什麼奇怪?”
“我也說不上來。”林守溪搖了搖頭。
“哼,拖泥帶水扭扭捏捏,走,和我去見咱徒弟!”小禾不屑地說,她直接豪氣乾雲地抓住了林守溪的手,把他往這個深宅大院拉。
天空中飄著雪。
侍女們在宮院中來來往往。
林守溪憑著感覺向前走著。
一片寬闊的劍場前,林守溪停下了腳步,他向劍場望去,此時此刻,一群弟子正在劍場上列隊整齊地練劍。
一日之計在於晨,弟子們不懼嚴寒,皆練得認真。
“小語……”
林守溪開口。
他的聲音明明很輕,但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的緣故,人群中,一個少女驀地回頭,朝他的方向望了過來。
少女七八歲的模樣,留著披肩的發,她穿著一身漂亮的襦裙,因為天寒的緣故,外麵還罩著一件紅色的棉衣裳,棉衣裳很長,長及膝蓋,她這樣裹著,更顯嬌小可愛,她睜著水靈靈的眸子,癡癡地看著來人,似在辨認什麼。
風雪中,林守溪與她對視,寒風凜冽,誰也不覺冷。
良久。
“師,師父……”
少女輕聲呢喃,眼淚流淌了出來。
哐當。
木劍落地。
在其他弟子震驚與疑惑的目光裡,少女已將劍撇在了地上,她粉砌似的小腿飛快交錯,朝著林守溪奔去,臨近劍場邊緣時,少女一個不穩,足下崴著,驚呼著向前跌去,林守溪已來到她身前,平靜地將她扶住。
小語的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她抬起頭,少年英俊秀美的臉映在了她的眼眸裡,她癡癡看了會兒,一把抱住了師父的脖頸,委屈地哭了起來。
劍場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劍,望向了這對久彆重逢,相互擁抱的師徒。
雪一直下著。
一如劍場上小語經久不散的哭聲。
第280章大雪紛飛人寧靜
雪花不斷飄零,給古樓戴上了白帽子,給地麵鋪上了厚毯子。光從厚厚的雲層裡斜射下來,雪日愈顯朦朧。
小語抱著林守溪的脖頸,哭得聲嘶力竭,痛徹心扉。
小禾為哭聲所染,也感到悲傷,楚妙靜靜立著,卻是露出了溫婉的笑。
楚妙環顧四周……說來奇怪,這片府樓明明是近年新建的,但是與她記憶中的宮家相差無幾,它們似乎從來不曾被踐踏、摧毀,依舊在歲月中凝固著原本的模樣,她隻要閉上眼,就能回想起當初在這裡練劍的場景,彼時的她尚是心懷國仇家恨的小丫頭,而如今……如今,連映嬋都過了那個年紀了。
小禾側過頭去,見這位楚皇後也淚花盈盈,像要哭了。
她貼心地遞去了一張手絹。
許多年前,楚妙躲在石獅子旁哭泣,小語輕輕拍她的肩膀,也遞來了一張手絹。
楚妙接過手絹,緊捏手中,淚水從麵頰上淌落了下來。
小禾看著不停流淚的楚妙,欲言又止,她不明白,師徒重逢不應是高興麼,為何大家都這般悲傷。
“師父,你去哪了,你怎麼現在才來找我啊,你知不知道小語等了多久?”
小語哭得虛弱,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貼在林守溪的耳邊說話,小嘴唇嘟囔著,聲音委屈極了,“我還以為永遠見不到師父了。”
林守溪聽得心疼,將小姑娘抱得更緊。
“師父……”
林守溪想要解釋很多,譬如他沒能找到小語家的位置,譬如他之前險象環生,直至近日才平穩下來,但小語的哭聲裡,他的一切解釋都顯得單薄,最後,他隻是說:“嗯,都是師父不好,沒能找到小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