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342節(1 / 1)

“既然你們這麼急著找死,那就成全你們!”少女收斂了神色。

小禾一路策馬而來,那匹重傷發瘋的駿馬在進入密林前就已撞樹而死,她一路奔波,此刻哪怕儘力克製,胸脯依舊因為勞累起伏個不歇。

但與林守溪配合,殺死這四人依舊綽綽有餘。

所有人都清楚這一點。

四名殺手弟子拿劍的手已開始顫抖。

屠戮即將開始時,四名弟子的心即將崩潰之際,武當山上,忽然響起了一道照徹蒼穹的猩紅色亮芒。

亮芒並不刺眼,更像是一朵飽吸了光不斷擴張的紅雲,它突兀地出現在武當山上空,細看之下,這多紅雲七竅凹陷,呈現著巨型骷顱的形狀,它與武當山相比依舊顯得巨大,浪潮般的雲絮沿著它的表麵細密翻滾,宛若妖世浮屠於山頂降生,要張開血盆巨口將這整座大山囫圇吞下。

林守溪與小禾神色凜然,如臨大敵。

這四名弟子見到這駭人的一幕,卻是如逢大赦,個個欣喜若狂。

“出世了,那件殺神的兵器終於出世了!完了,你們師尊完了!在這個世界裡,任何人都逃不過那件兵器的刺殺,哪怕是神明也不行!”弟子癲狂地大叫,若無敵人當前,他恨不得跪在地上,對著這座山嶽頂禮膜拜。

“兵器?”

沒有什麼關聯,但林守溪還是第一時間想到了當初聖壤殿的見聞。

在他與慕師靖要離開聖壤殿時,讚佩神女告訴了他們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惡泉大牢的鬼獄刺失竊了。

聖壤殿曾試圖打造殺神的兵器,但鍛造的過程極為艱難,產生了不少殘次品,鬼獄刺就是其中之一,在那個世界,這樣的殘次品並不強大,莫說是殺神,人神境的修士都可以應對,但在這裡……

“師祖……”

林守溪心弦緊繃。

早該料到的……這場刺殺規模準備甚久,規模甚大,又怎會隻針對他與小禾?幕後黑手真正的目標始終隻有一個——師祖!

他們在武當山下與殺手糾纏之際,一場更可怕的刺殺已在武當山上展開了!

待他們回過神時,紅雲已鋪滿天空,其中暗金色的電弧閃爍不定,仿佛醞釀著一場更可怕的風暴。

這四個殺手弟子的生命與師祖的安危相比微不足道。

沒有任何猶豫,林守溪與小禾直接奪路而出,向武當山上衝去。

可行至半山腰,他們的去路卻又被阻斷了。

除了峨眉山掌門外,其餘六大門派的掌門皆聚在這裡,他們身負兵刃,望著林守溪與小禾,麵色如鐵。

……

與此同時。

武當山之巔。

宮語如霧的冪籬已被雷電與狂風所撕去,她站在金紅交錯的電光裡,雙手負後,裙袍翻飛,修長的玉腿立於嵯峨山石之上,一柄古意盎然的長劍懸停在她的身側。

宮語目視前方,冷傲仙靨凜然出塵。

她的正對麵,一個黑袍女子孤零零地立著,看上去嬌小瘦弱,隨時要被風吹走,她解下漆黑的兜帽,露出了蒼紅的發絲與微笑的唇。

風雷彙聚武當山。第238章煉獄之門

半個時辰前,宮語尚在廂房小憩,大雨之後的武當山透著落木的香氣,令人感到倦怠。

她本想去偷偷瞧一瞧林守溪與小禾的約會,但猶豫之下,她還是自重身份,沒有動身前往,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她沒有信心可以完美隱匿,不被發現。

這三百年,她是從大風大浪中走來的,她本該曆經紅塵劫數心如波瀾不驚,但不知為何,想起這些少年少女情竇初開的糾葛,她竟會露出感同身受般的微笑。

這種心事若讓林守溪知道,定又會招來諸如‘師祖,你懂什麼?’之類的嘲諷。

宮語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樣想,隻好將它歸因於林守溪——關心師父轉世後的終身大事,是她應當做的。

夕陽不斷下垂。

宮語閉上眼,回憶著林守溪與小禾的那場戰鬥,彼時天地風雨,她隱約感到了一抹殺機,稍縱即逝,那時她猜測有人要刺殺她,始終戒備,可一直等到林守溪與小禾力氣用儘,倒在泥地裡,殺機也未複現。

她沒有放鬆警惕,回武當山後,又以武林大會閉幕為名,邀戰七大門派的掌門人,用他們最登峰造極的武學將他們擊敗,這種打法對她而言也極耗真氣,可敗完七位掌門之後,那縷殺機依舊沒有出現。

興許是想多了。

宮語放鬆下了心神,臨窗眺望夕陽,意識隨著沉沉的暮色一同下墜,昏昏欲睡。

合上眼的瞬間。

耳畔傳來一聲釁笑。

宮語微凜。

睜眼。

世界忽然變得一片火紅。

窗外的夕陽變成了黑色,邊緣處生出了數百根柔軟的觸手,在煉獄般的世界裡舞動。

它不再是太陽,而是成了趴在地平線上偷窺世界的魔鬼,隨時要降臨大地,將億萬生靈吞噬。

宮語想起小的時候,她父親給她講過的故事,那是父親幼年的往事,他與數百個孩子被關在大山的洞窟裡,解剖怪物的屍體,災難降臨的那天,他在灰霧中看到了一顆長滿觸手的太陽。

小時候的她以為這是父親給她編造的鬼故事,但她還是被嚇到了,很長一段時間,她不敢抬頭看太陽和月亮,生怕它們長出觸手,對她露出詭異的笑。

遙遠的幼年恐懼被幻醒,刹那間,宮語有毛骨悚然之感。

多年生死磨礪的戰鬥經驗在這一刻壓過了本能的恐懼,她猛地清醒,意識到這應是‘幻境’。

“破!”

宮語伸出一指,神妙指,對空點去。

天空炸開。

廂房的屋頂被瞬間銜去,鋪天蓋地的紅光點燃了她的眼睛。

一息之後。

宮語出現在了斷頭的玄武像上,足尖點於蛇首,回眸自己廂房的位置。

古雅精巧的廂房在先前虛實交錯的瞬間被摧毀殆儘,深坑廢墟上,大地開裂,火焰縱橫交錯地燃燒著,似是地心湧出的火,已將滿園的古樹儘數點燃,這些曆儘滄桑的古樹在燃燒之前就已枯萎,樹乾與樹葉成了炭黑之色,他們在這裡生長了數百年,一代代道士們甚至將它們視為前輩,今天,它們迎來了末日。

望著這駭人的一幕,宮語瞳孔微凝,縱是道心如水也不免震動。這……這是什麼?!

她心境早已澄明,豈會被幻境入侵?這驚天動地的一擊又是什麼東西造成的?如果她剛剛反應稍慢一些,沒有躲過,能抗下這一擊麼?

宮語不敢想。

她想起了娘親寫給她的信。

娘親已然提醒過,可她還是懈怠了……

“不愧是力壓一代仙子神女的道門門主大人,竟毫發未損,我若是你,怕是已身死道消,魄歸九泉了,門主大人不愧是時姐姐視為宿敵的人呢。”

血紅色的夕色裡,女子咯咯的笑聲響起,透著幾分繾綣。

宮語回過頭去,看見一位黑袍女子坐在道堂旁的一口古井上,她站起,緩步走來,看不清臉,但能看到露出的尖尖的下頜與噙著笑的唇角。

宮語聽著少女動人的笑聲,怒火在胸腔燒起,轉眼間,包裹古劍的布囊被她扯去,長劍錚然出鞘,握在手中,遙指黑袍女子。

她本想問來者是誰,但微風吹來,黑袍中有幾莖紅發漏出,宮語心中了然,直接點出了她的姓名:“司暮雪?”

黑袍女子腳步微停,莞爾道:“門主大人真是好記性呢,我原本以為,我這樣的小女子,應是入不了門主的法眼的。”

“你是讚佩神女,可不是謙遜神女,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宮語神色冷了下來。

黑袍女子聞言,莞爾一笑。

她抬起皓白似玉的手,落到衣袍的襟緣,輕輕掀下,露出了精致瓷白的臉與滿頭柔軟的深紅長發,她笑得極美,雜糅著清純與妖冶,神聖與魅惑。

宮語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這裡見到她。

聖壤殿的七神女中,讚佩神女並不是最出名的一位,也並不是最強大的一位,她出身貧困,對人最為和善溫柔,無論見了誰,都會用心地誇讚。

她讚譽天下,故也最得天下讚譽。

但今天……

“我是來殺你的。”讚佩神女司暮雪麵帶微笑,直截了當地說。

“看出來了。”宮語望著燃火的斷壁殘垣,冷冷回應了一句,又問:“我與你有何仇怨麼?值得神女大人如此大動乾戈?”

宮語從未與司暮雪交手過,甚至並不相識。

“我們之間哪來什麼仇怨?相反,我還很敬重門主大人呢。”司暮雪微笑。

“那是誰想殺我?皇帝陛下?”宮語又問。

若有人能對司暮雪下令,隻有可能是皇帝,可是,莫說皇帝還在沉眠,就算祂已蘇醒,又有什麼理由要殺她……宮語百思不得其解。

司暮雪沒有給出回答,隻是嫣然笑著,她越是生得清純動人,此刻的笑就越顯得妖媚。

“我無法告訴你是誰指使,但我能告訴你殺你原因。”司暮雪輕柔地說。

“嗯?”宮語蹙眉。

“因為你是道門門主,是這座天下真正的掌權者,所以你必須要死。”司暮雪回答。

“僅是這個理由?”宮語冷笑。

“是的。”司暮雪點點頭,說:“門主大人覺得這個理由不夠,是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麼,也不知道這座天下真正隱藏的秘密,你呢,就像是一個守護者,明明守護著天底下最珍貴的財寶,對此卻一無所知。”司暮雪輕輕地笑著,似是嘲弄,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裡也透出了紅發般是深色,繼續說:“不若門主大人自卸武功,束手就擒,這樣,我就能將所有的秘密放心地告知你了。”

宮語一雙冷冽的秋水長眸眯成一線,譏諷道:“聖壤殿的神女果然都是瘋臆之人。”

“那就沒辦法了呢。”司暮雪遺憾地笑。

“你離開聖壤殿這麼久,其他神女不會起疑麼?”宮語再次問出心中的疑惑。

“不會呀,我姐姐會接替我的位置。”司暮雪說:“我們生得一模一樣,誰知道呢?”

“她不是瘋了麼?”

“瘋子總會醒的……隻可惜,姐姐一輩子都想看一眼這顆蔚藍的星……”司暮雪眼眸中的失望之色越來越濃,唇角的笑卻是越來越輕,“不過沒關係,我看了,就是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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