竅龍藏在水下的身軀高速移動,它甩動身軀,昂揚而起,一口咬來!莊主閃身躲避,連忙拔出了黑袍下的劍刺向它的眼睛,竅龍發出嗤笑,搖首如錘,硬撼而上,與劍數度相撞後直接將它震飛了出去。
彆看這條竅龍身軀笨重,它的動作可是極度靈活,這山莊前庭看上去不大,卻已足夠成為它的獵場!
莊主沒了劍,隻好在其中不斷地移動,奔逃,伺機使用法術進攻。
竅龍皮糙肉厚,莊主的攻擊對它而言不痛不癢,但竅龍的尖牙利齒卻隨時都有可能將他送入幽冥地獄。
他第一次覺得這身鱗甲是累贅。
鱗甲抵擋不住竅龍恐怖的咬合,相反,它的沉重拖慢了他的腳步,以莊主元赤境的境界,從這惡龍手下逃生不成問題,但現在……
殘忍的虐殺在庭中發生著。
莊主的黑袍早已稀爛,鱗甲被牙齒碾碎大半,其間鮮血四溢,他的麵具也很快被掀開,平日裡威嚴無比的莊主,麵具下竟是一張賊眉鼠眼的臉,他奔逃著,慘叫著,一身元赤境修為在惡龍爪下毫無用武之地。
失去了麵具,他甚至不敢去直視慕師靖,他看著慕師靖長長的影子,厲聲道:
“我不知你是用什麼手段降服的它,但你須明白,養虎為患早晚會為虎噬,你放這等凶物出來,它必為禍人間,你……你這妖女,和我有什麼區彆?”
旁邊的仆從看到莊主這等淒慘,皆嚇得縮在院子的角落裡,身體貼著牆,抱著頭,一動也不敢動。
“妖女?又是妖女麼……”
慕師靖輕輕搖首,她看著竅龍,勾了勾手,“趴下。”
在莊主震驚無語的目光裡,竅龍停下了追殺,乖乖趴下,慕師靖又做出了幾個指示,竅龍皆一一照做,就像一頭訓練有素的忠犬。
竅龍血脈已如此強大,但慕師靖卻完完全全地壓製了它!
莊主見狀,哪裡還不明白,他對於竅龍的恐懼煙消雲散,因為他已深深地知道,真正恐怖的東西,分明是眼前這個絕色少女……
“你……你究竟是什麼怪物?”
莊主每一截骨頭都在發痛,生死關頭,他冒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或許這個少女就是有鱗宗夢寐以求的終極生靈!
這等傳說中的怪物,如今卻近在遲尺,甚至……如此年幼!
噩夢,真是噩夢啊……
莊主知道,他必須將這個消息傳達出去,讓尚在神山中的有鱗宗宗主知曉!
竅龍撕扯著他的鱗甲,他忍受著劇痛,身軀忽地蜷縮,器官擠成一團……這是縮骨的功法,他要從這副鱗甲中逃出去。
莊主做到了,他縮小的身軀從甲中擠出,身影如同一顆肉丸,猛地彈起,越過了竅龍利爪的縫隙,向著莊外逃逸。
“你給我等著!”逃出去之前,他還不忘放下狠話。
但不用等了。
慕師靖恬淡遙望間,死證鏘然出鞘,對空斬去,它斬出了雪亮的劍芒,也斬碎了慕師靖與莊主之間的距離。
莊主的頭顱被一劍削下,它被脖頸中噴出的血液高高頂起,像一顆踢向夕陽的蹴鞠。
劍飛回,振血,入鞘。
慕師靖立在庭前,宛若一位坐擁天下的女帝,哪怕是強大的惡龍也須跪在她的身前。
其他仆從瑟瑟發抖地看著她,也紛紛跪下。他們以為自己會被吃掉,但惡龍看也沒看他們,它結束了覲見,乖乖地退回了水中,遊回巢穴,轉眼消失不見。
持燈婆婆癱坐在地,驚嚇過度,像是又老了一百歲。
“擇日主持聖子的儀式吧。”
慕師靖隻對她說了一句。
她走回了殿中,重新立在兩座石造塔中看雲,雲是深青色的。
她在這裡鬨出了大事,但她並不擔心有鱗宗的報複,因為哪怕是對於有鱗宗而言,她也遠比莊主這樣的宵小重要。
可不知為何,先前竅龍在魚沼中浮起,幽幽出現在莊主身後的畫麵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她喃喃自語: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又在我身後呢?”
……
……
龍鱗鎮。
林守溪以仙人的身份在這裡駐紮了兩日。
這兩日裡,魔巢的妖物沒什麼動靜,他閒暇無事,每天除了修行,就是指導小語練劍,偶爾也要監督三花貓的寫作。
三花貓以禦駕親征為名,沒有回到仙村去,仙村雖數度寫信,可它置若罔聞。
今日清晨,龍鱗鎮蒙上了一層霾,林守溪在一間窄屋裡看著萬丈深崖,隨手接過了三花貓遞來的紙稿,上麵寫著它大致的思路。
林守溪隨手翻閱,搖頭道:“這淩秋好不容易與分彆多年的愛侶相逢,怎麼沒兩章回就又勾搭上了這個女神帝?你這男主人公還是人嗎,非但不知見好就收,竟還得寸進尺。”
“這位神女可是萬龍之主,是貨真價實的龍女哦。”三花貓興高采烈地說,反問道:“怎麼?難道你覺得龍女神帝不好嗎?”
“嗯,好是好,但……”林守溪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好不就行了?”三花貓說:“這才是真正的……見好就收!”
林守溪懶得和它辯論,他冷笑一聲,將文稿扔回給了三花貓,並給予了‘茅廁聖經’的評價,氣得貓貓將利爪伸出足墊,飛撲過去與他決鬥。
三花貓自不是他的對手,很快被他捏住後頸,當場製服。
但三花貓豈能服氣?它立刻質問林守溪:
“哼,本尊看你正氣凜然的,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也和淩秋一樣荒淫無度!”
“當然不會。”林守溪搖了搖頭。
小禾的婚書尚且貼身置著,他心裡豈能容下他人?
沒過多久,湛宮劍又開始閃爍。
“它怎麼老是閃來閃去的,你說它不是天外隕鐵,那它難道是屬螢火蟲的?”三花貓好奇地問,它想要伸出手搭在劍上,卻被林守溪一把攔住。
“寫你的書去。”林守溪淡淡道。
三花貓委屈地離開,它盯著林守溪,齜牙咧嘴,它憤然決定給他在書裡安排一個角色,一個整日被貓關在籠子裡把玩的角色!
想到此處,它又開心了起來,充滿了寫作的激情。林守溪將手搭在劍上,腦海中的畫麵飛快地清晰了起來。
今日的小語乖巧地跪在古劍前,紮著馬尾辮,白色的小劍衣乾淨利落,她手持著練習用的木劍,端正的神采中透著飛揚的驕傲。
“先將昨天教你的劍來一遍。”林守溪說。
小語乖乖地應了一聲,她提起木劍,按部就班地揮舞了起來,招式有板有眼,比起兩天前慘不忍睹的模樣已進步了太多。
“嗯,不錯。”林守溪誇獎了一句。
“是哥哥教得好。”小語立刻說。
“我讓你將第二本劍經也練一下,你……有練習麼?”林守溪又問。
“當然!”小語捏起小拳頭,驕傲地說:“哥哥讓我練,我當然是有練的!”
“這般努力了嗎?”林守溪有些吃驚,問:“那裡麵的三十餘種招式變幻,你都記下來了?”
“那當然,我可有天賦了!”小語雙手叉腰,說。
“好了,來一遍吧。”林守溪說。
小語立刻揮劍舞起,她年紀稍小,動作還有些稚嫩,但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到這些,已殊為不易,林守溪頻頻點頭,對她的迷途知返感到欣慰,並且他也敏銳地看出,這小姑娘根骨不俗,是練劍的絕佳料子。
他剛要誇獎兩句,卻意識到了不對——隻見小語一邊舞劍,一邊眼神飄忽,心不在焉的,似乎在偷偷瞧哪裡,越是後麵的招式,她眼神動得也越頻繁。
林守溪明白了什麼,他歎了口氣,喊:“停。”
“哥哥怎麼了?”小語小碎步跑到劍前,有些緊張。
“沒什麼。”林守溪說:“你背過身去,重新舞一遍劍。”
“誒,為什麼要背身。”
“彆廢話,讓你做你就做。”林守溪很嚴厲。
小語弱弱答應,她背過身去,開始舞劍,果不其然,沒過幾個招式,她的動作就肉眼可見地僵硬了起來,十招之後,她簡直就像是在跳驅鬼的舞蹈。
“好了,就這樣吧。”林守溪歎氣。
“我……我有點緊張,哥哥凶我,我腦子就有點空白……今天我回去再練習一下,明天一定會好的!”小語支支吾吾地說。
“那你先去把貼在牆上的指揭下來吧。”林守溪說。
小語愣了愣,旋即哦了一聲,默默起身。
林守溪是通過劍的視角看她的,所以隻能看到半間屋子,小語顯然也猜到了這一點,她將招式貼在了後麵的牆壁上,以防自己忘掉……但她這點小伎倆,輕而易舉就被識破了。
小語將紙一張張地撕下,疊好,她跪回了劍前,將它們呈到了林守溪麵前。
“我……我真的記不住呀。”小語淚眼婆娑,委屈地說。
“小語,你若在我麵前,哥哥定將你屁股抽爛。”林守溪話語嚴厲,心中卻是歎息,他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敗,這種失敗催生出了憤怒,既憤怒於她的懈怠,更憤怒於她的舞弊。
“嗚……哥哥,小語錯了,小語再也不敢了。”她輕聲求饒。
林守溪是個耳根子很軟的人,也不會真的如何怪她,但他現在正在氣頭上,話語反而愈發嚴厲:
“算了,彆叫我哥哥了。”小語跪在劍前,絞緊衣裳,一時間也沉默了。
林守溪看著她,正想著自己說話是不是太重了,便聽小語張了張口,用試探性的語氣說:
“那叫……師父?”
第83章死神來了
小語軟綿綿地跪在劍前,兩側落下的發黏在滿是淚花的臉頰上,她發紅的眼睛氤氳著水霧,劍衣的雙袖也因為擦拭洇出了一片濕痕,她亮晶晶的嘴唇翕動,吐出了‘師父’二字後立刻又立刻抿緊,分外緊張,好似做了什麼僭越之事。
林守溪靠在老舊的椅子上,看著楚楚可憐的小姑娘,並未給出什麼回應。
小語更委屈了,她不斷地說著‘小語錯了’,眼淚簌簌地往下掉,鼻子一皺一皺的,看上去很是酸澀,待她情緒有些崩潰,林守溪才終於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