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104節(1 / 1)

好了,把你的手印也摁上去吧,摁上去後我們就是道侶了哦。

自此以後你我寒暑不舍,晝夜不離,生當長守,死當長思……你,願意嗎?’

少女看似隨意地寫完了書信,將情緒藏在了清冷柔美的麵頰下,藏在了朱紅色的信箋中。

林守溪讀完了信。

他像是被抽去了骨頭,整個人都柔軟了下來,手指咬破之處,血液滲出,懸而欲滴,他悄然回神,將手指摁了上去,與小禾的手印靠著,看上去就像是一顆紋路纖細的愛心。

當然願意啊,怎會不願意呢……

林守溪的腦海中閃過了無數的畫麵,他又將信讀了數遍,才將它小心翼翼地疊好,放回了信封中。上麵依舊殘留著少女霧一般的香。

林守溪聽到了一旁抽泣的聲響。

原來三花貓也在偷偷看信,它不知腦補出了什麼前因後果,轉眼間已淚流滿麵,隻顧著用爪子去擦臉。

“好美的詩呀。”三花貓嗚嗚地哭著。

“是啊。”林守溪將信放回懷中,貼身收好。

“她是你的道侶嗎?”

“是老婆。”

“老婆是什麼?”

“就是道侶的意思。”

“……”三花貓擦著眼淚,尾巴也拉攏了下來,它歉意地低頭,“昨日說要冊你為妃是本尊莽撞了,從此以後,本尊就是你與這位姐姐最大的支持者,你要是敢三心二意,本尊就用雷霆犁地爪將你的臉給撓花了!”

林守溪向來是無視這隻三花貓的胡言亂語的,但此刻卻淡淡地嗯了一聲,合衣而起。

三花貓拖著傷腿跟了過去。

“你去哪裡啊?”三花貓問。

“出去走走。”

“那本尊跟你去吧。”三花貓說:“本尊巡視國土,理應有高手護衛。”

“好。”

林守溪沒有拒絕,這隻貓雖然傻了點,但它畢竟是三界村的貓,自己初來乍到,正好需要一隻土貓做向導。

出門之前,陳寧取來了一個項鏈,掛在了三花貓的脖子上。那是細繩串起的一片硬鱗。

三界村很崇拜鱗片,這是龍裔的象征,代表了威嚴與強大。

日懸當頭,陽光正豔,林守溪立在三界村坑坑窪窪的街道上,回首望向後方的山巒。哪怕立在這裡,三界山上彌漫的大霧依舊依稀可見,它雖形成了較為穩定的屏障,卻也像是海的平麵,隨時都要傾塌下來。

“這場霧到底是怎麼回事?”林守溪問。

“本尊也不太清楚,總之大約是十個月還是一年前的模樣,它就突然出現了,若非這場大霧,本尊早已南下荒原,一統神山了。”三花貓說。

“有人能通過這個霧嗎?”林守溪繼續問。

“不清楚。”“你不是三界共主的全知尊者麼,怎麼這都不知道?”林守溪嘲笑了一句。

“因為本尊是九霄上的天女殿下,你們凡人的事本尊當然不知道。”三花貓晃著胸前的鱗片,昂首闊步,虎虎生風。

林守溪沒有說話,他走在土街上,看著房屋樹木在陽光斜照下錯雜的影子,有些心不在焉的。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些白霧與自己有關。

人村大都是三四個平房聚居,大片的田壟將它們隔開,其間沒什麼茂盛的樹,一眼望去荒涼貧瘠,幸得神樹庇護,至少得以耕種。

這隻三花貓明明是三界村的土貓,可它對於這個村莊看上去比自己還陌生,它起初還是儀態威嚴的,但很快,對於外界的好奇擊潰它,它這邊聞聞那邊嗅嗅,在田地裡跑來跑去,灌木般的作物枝丫繁密,將它的繃帶鉤破它也渾然不覺。

“你以前是沒出過仙村嗎?”林守溪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尊哪都去過。”三花貓抖著身上的泥土,驕傲地說。

“那你能給我講講魔巢麼。”

“魔巢啊……”三花貓犯難了,它搖著尾巴,不知道在糾結什麼。

林守溪有些後悔了,早知道詢問陳寧算了,將這傻貓帶在身邊還吵。

三花貓看出了他眼神中的失望,很是生氣,它靈巧一躍,順著人家的棚頂直接躍到了瓦上,它挑釁地看著林守溪,“你上來呀,上來本尊就為你答疑解惑。”

接著,三花貓見一道黑影從眼前閃過,再回神時,林守溪已坐在身後的屋脊上,雙手攏袖,靜靜看它。

“本尊要封你為三界第二高手!”三花貓賞識他不凡的身手。

它越到了林守溪的身邊,毛茸茸的爪子按在黑色的屋脊上,眼神孤傲,那是北方魔巢的方向。

“魔巢也是本尊的領地。”三花貓徐徐道:“據說,那還是本尊出生的地方,但魔巢之妖狼子野心,妄圖摧毀此界,實為天地不容,下次本尊出城,定能平息動亂。”

“除了魔巢之外,這還有彆的地方嗎?”林守溪再問。

“嗯……據說還有一處龍鱗鎮的地方。”三花貓說:“龍鱗鎮說是鎮,但隻有很少的房子,住著很少的人,不過那是三界村與魔巢的必爭之地。”

“為何?”林守溪問。

三花貓甩著尾巴,回答道:“能在荒土上立足的,大抵皆有神物庇佑,譬如三界村的神桑樹與本尊,譬如魔巢的太古造化清光鼎,也譬如龍鱗鎮斧鑿在山崖中的蟒身蒼龍像。”

“自無名的大霧將山封鎖後,蟒身蒼龍像便成了唯一的與外界溝通的渠道了。”

這隻傻貓終於說點有用的東西了……林守溪心中感動。

三花貓瞥了林守溪一眼,問:“陳寧沒有告訴你,你們運送的那些東西到底是哪裡來的嗎?”

“你是指那本奇怪的書?”

“嗯!那本書名為黑卷,此書對本尊……很重要。”三花貓直接跳到了林守溪的肩膀上,努力用儘量威嚴的眼神盯著他,說:“黑卷就是本尊的眷者從外界送來的東西,你知道他們是怎麼做的嗎?”

林守溪根據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了解推測了一番,說:“獻祭?他們很早之前就與這座蟒身蒼龍神像建立了聯係,隻需要通過特殊的儀式,就可以跨越時空的隔閡,將物品獻祭至此。對麼?”

三花貓盯著他,問:“你到底是從哪來的呀?怎麼感覺你其實什麼都知道……嗯,還是說,你是魔巢那裡派來的臥底?”

“三界村和魔巢不都是你的子民麼?還有臥不臥底一說?”林守溪笑了笑,問。

三花貓一下子愣住了,它想了一會兒,覺得有道理,“你這麼說雖也無錯,但本尊須對子民負責,故而你最好還是交代一下你的來曆!”

“我是太古真仙,自群星彼岸來,掠虛無之境,墜凡塵之淵,恰落於此。”林守溪學著三花貓說話。“好哇,原來你是域外煞魔!”三花貓毛發炸起,一下從他的肩膀上躍下,躲得老遠。

域外煞魔……林守溪不知想到了什麼,神色忽靜,他悠悠起身,從屋樓上輕盈躍下。

“走吧,繼續去巡視疆土。”林守溪說。

三花貓猶豫了會,最終悻悻然跟上。

恰逢誅神錄發新刊,林守溪買了一本,檢查了一番三花貓有沒有聽話。

三花貓則在大搖大擺地左顧右盼,它視察著此處的風土人情,漂亮的貓瞳中似有清澈的光流虛幻飄過。

“我寫得不好麼?你為何非要添油加醋。”林守溪問。

“嗯……本尊自然要有本尊的風格。”三花貓說。

“故事到這裡就算結束了嗎?”

“當然不會,我還要寫第2卷。”

“第2卷還有什麼好寫的?又要去新的地方,遇到更強大的對手嗎?”

“俗套……”

“你有何高見?”林守溪反問。

“我可以讓淩秋遭劫而死,重新來過……”三花貓剛一開口,就感受到了身後的殺意,它又悻悻然閉嘴,說:“總之,肯定還要寫的,自從本書風靡以來,許多不識字的人都開始學字了,這是功德無量的大好事。”

林守溪嗯了一聲,難得地表達了認同。

“對了,你學寫書學了多久?”他問。

“嗯……七日的模樣吧。”三花貓說:“當時教本尊識字的婆婆說,你已認得一千個字了,可以嘗試著練習寫作,於是本尊大筆一揮,寫就了誅神錄!”

“你確實異於常貓。”林守溪拍了拍它的頭。

“那當然,本尊可是三界之主,身份尊貴。”

三花貓悠悠地走著,望著長長的街道,慨歎道:“本尊的疆土真是遼闊富饒。”

“是蠻遼闊的。”林守溪說:“從村口喊一聲就可上達天聽。”

“……”三花貓氣壞了:“豎子休要廢話,再胡言亂語本尊就將你打入天牢!”

這時,一聲突兀的尖叫聲打斷了三花貓的話語,尖叫聲是從旁邊一座黑漆漆的房子裡發出的。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他們聽到了孩子的哭喊聲。

三花貓大怒,心說本尊微服私訪,竟撞上這等不平之事?

它剛斥責說是哪個刁民在光天化日之下行這等歹事,便見土窗的簾子被拉開,一個小男孩扒著土牆想要跳出來,他的手上滿是鮮血,血汙裡,經絡腫脹凸出,它們呈現著黑紫色,占據了半隻小臂,醒目駭人。

乾瘦的小男孩宛若厲鬼,他張大了嘴巴,滿是血絲的瞳孔直視窗外的行人,“救命……救我……”

一隻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手很寬大,卻在顫抖著,簾子陡然落下,小男孩被拉回了屋內,他還在哭叫,“爹……爹爹饒了我吧……我再也不偷跑到城外麵去了……我不想死……去求求尊主,尊主一定有辦法的……救命——救命!!”

小男孩聲嘶力竭的喊聲最終在慘叫中戛然而止。林守溪與三花貓誰也沒有動,隻是木然立著,漠視了一切的發生——他們都很清楚,小男孩已不幸被這片土地汙染,誰也救不了他。

小男孩的哭鬨結束,他們這才聽到屋中有女人哭聲,斷斷續續,幽咽不歇。從路人的議論中,他們得知這家人家還是晚年得子,對這個小兒子無比寶貝。

目睹了子民死亡的慘狀,無力感湧上四肢,三花貓一下蔫了,它尾巴垂落,走路時也不複神氣。

走到了人村與妖村的分界處,三花貓立在橋頭,看著下方的河流,才終於開口:

“據說很多很多年前,這片大地還是充實而肥沃的,上麵覆蓋著大麵的河流與森林,不計其數的萬靈拓土開疆,無論是猛獸蒼龍還是磷蝦水母,它們都能在各自的生態中擠占一席之地,神靈們則居住在火山、地脈斷裂之處、冰雪不晝之境等極地裡,隨時消弭可能發生的災難。”

三花貓的爪子搭在橋梁上,目光望向了南邊。

林守溪看著生滿棉絮狀植被的農田,問:“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說法很多,有人說是因為蒼白之王被惡魔蠱惑,啃斷了扶桑神木,大地的母神衰亡,整個世界也就隨之枯萎,也有說是外神自群星中來,以其濁液汙染了大地和海洋,使得世界成為獨屬於它們的樂園,也有傳說是黑星破空而來,引得大地生災……”

“總之,本尊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因為什麼,但……隻要本尊活著,就一定能弄清楚冥古時期發生的真相,然後擊敗魔王,令大地重獲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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