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所有江城出租車司機預料的是，他們斷定不會再漲的指標，竟然被那幫外地人自己叫價叫上去了。

而且是一天就漲了一千五！

這讓很多剛賣掉指標的司機懊惱不已，誰能想到，他們作為買家，竟然還主動漲價呢？

可是，對溫城人來說，就因為自己是買家，所以才要不斷漲價。

最低的籌碼已經吸完了，接下來隨著價格每提高一階，就會洗掉心理價位在這一階梯上的所有者。

司機們罵歸罵，但還沒有意識到，指標漲不漲價，其實不取決於什麼政策，而是取決於這個市場有沒有人願意加錢購買。

就像早年間，傳銷以幾千塊錢一台銷售的搖腿機，會被全國各地的韭菜瘋搶一樣。

那種搖腿機，也就是二三十年後淘寶賣一百塊錢、能把兩隻腳架在上麵左右搖晃的所謂保健機器，製造成本不過幾十元，在人均工資幾百塊的90年代，就能炒到幾千一台的價格，靠的，就是市場情緒。

陳程並不知道溫城人的動作，他建倉已經徹底完成，而且也不準備再加倉了。

下午課程結束之後，他約上唐佳凱，一起去了一趟電子城。

兩人在校門口見麵，唐佳凱便問他：“你看後台數據了嗎？”

陳程搖搖頭：“還沒來得及看，中午忙事情去了，怎麼樣了？”

唐佳凱說：“你這個拉新活動太猛了，一中午新增了好幾千注冊用戶，我剛才又看了一眼，注冊用戶數已經兩萬六千人了，照這個趨勢，今晚破三萬是肯定的，速度太快了，不敢想象。”

陳程點點頭，他倒是不覺得驚訝，拚多多的傳播模式就是簡單粗暴，隻是自己現在沒有線上支付功能，否則一定把這種模式向全國用戶開放，說不定幾萬塊錢砸進去，上百萬用戶就來了。

他問唐佳凱：“對了學長，楊思齊那邊還在攻擊嗎？”

“對。”

唐佳凱笑了笑：“他們昨晚忙活一晚上，無非就是注冊用戶，換了幾個IP跑那個腳本，但是你那套防禦邏輯就已經把他們的賬號全處理掉了，我估計他們發現這種攻擊沒有任何效果之後，應該能猜出來是被你過濾了，到時候說不定還會想其他辦法。”

陳程淡淡一笑：“讓他們折騰吧，等江大魚塘一上線，伽洛論壇的流量就會降到最低點，如果廣告收入大受影響，他們團隊肯定也會樹倒猢猻散了。”

兩人來到服務器供應商的辦公地，陳程見到了他們的老板，一個姓鄭的中年人，據說早些年在運營商那裡做技術，後來自己出來做了服務器。

服務器的生意，說白了就是後世所謂高大上的“雲計算”，亞馬遜雲、阿裡雲、騰訊雲，基本都是這套玩法。

隻是這些大型雲計算產品，往往都有更完備的技術團隊和自己的專項技術，不但能提供服務器和帶寬，還能提供很好的安全服務，現在網站總會被各種黑客入侵，跟雲服務的安全係數太低也有很大關係。

除了服務器之外，帶寬的生意跟健身房充卡的邏輯特彆像。

同一個檔位的帶寬，如果隻買一天、一個月，就等同於健身房的次卡，是最不劃算的。

但如果一買就是一年、三年、五年，折算到天的話，優惠力度還是很大的。

陳程當著唐佳凱的麵，直接在POS機上刷了十萬塊錢，屬實讓唐佳凱大為震驚，心裡暗想，學弟這財力，強大的有點過分了。

付了錢，陳程當場要求增加部署兩台獨立服務器，同時把對方技術人員的聯係方式全都要了過來，對方也承諾一定有人24小時隨時待命。

陳程把唐佳凱介紹給他們，也讓唐佳凱跟他們留了聯係方式，以後遇到問題，他就可以直接跟這些人對接。

唐佳凱問陳程：“一會去商業街看看嗎？我找人幫忙問了幾個場地。”

陳程說：“我待會還有事，要不學長你先去看看，大概什麼情況回頭咱們倆再溝通。”

唐佳凱點點頭：“行，我先了解一下，回頭梳理好了咱們詳聊。”

——

與唐佳凱告彆之後，陳程便打車前往江城飯店赴約。

陳程提前二十分鐘來到江城飯店，沈露凝正在飯店正門口等他。

一見麵，陳程便問她：“凝姐，沈伯伯來了嗎？”

想著沈露凝的爸爸年紀肯定比自己爸爸大，陳程便換了個稱謂。

沈露凝說：“我爸在包間裡點菜呢，咱們進去吧。”

陳程點了點頭，與她一起來到沈洲所在的包廂。

見到陳程，年過五十的沈洲主動站起身來，客氣的說：“小陳是吧，我是露凝的爸爸沈洲，老聽露凝提起你，她對你的評價特彆高！”

陳程第一次見沈洲，雖不知他之前什麼樣，但現在看他，也如沈露凝那般，滿臉疲態，想必最近沒少犯愁。

他微微躬身主動與沈洲握了握手，禮貌的說：“沈伯伯您好！也聽凝姐提到您很多次了，今天終於見到了。”

沈洲麵帶疲態，不過卻依舊熱情的邀請他坐下，。

飯桌上已經擺了幾道涼菜和一瓶茅台，他直接拿起茅台擰開，問陳程：“小陳要不要喝兩杯？”

陳程略一猶豫，還是點點頭道：“行，我陪您喝點。”

“好！”

沈洲爽朗一笑，便拿過兩個分酒器，給陳程倒了一壺。

將酒遞給陳程，他便招呼道：“小陳，咱們先吃飯吧，邊吃邊聊。”

“好的沈伯伯。”

酒過三巡，沈洲便進入正題，看著陳程感歎道：“小陳，這次多虧你提醒，不然我可能就被他們給算計了，聽完你分析之後，我才意識到原來資方早就在布局把我們整個吃掉，我做了這麼多年生意，關鍵問題上還沒你看得透，實在慚愧。”

一旁的沈露凝也一臉頹然的說：“我還是學金融的，這幾年也一直沒想過這裡麵是不是有什麼陷阱，甚至都忘了給我爸提個建議，早點跟其他股東簽好一致行動人協議，腦子估計是讀書讀傻了。”

陳程寬慰道：“沈伯伯、凝姐，你們不用這麼想問題，有時候事情就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而且我主要是因為年紀小、又沒什麼根基、輸不起，所以在生意問題上才比一般人謹慎，就連姍姐都埋怨我一直對他們心有提防，我隻是勢單力薄，不得不謹慎一些。”

說罷，陳程便坦然道：“姍姐她們找我合作的時候，在合同沒簽之前，我什麼都不願意透露，就是怕萬一他們拿到我的方案之後再把我踢開，合同簽了，我才把自己的方案一點點拿出來。”

沈洲讚同的點了點頭，嚴肅道：“謹慎些是對的，我就是不夠謹慎，而且對其他股東和我的關係也想的太自信，總覺得大家是同甘共苦、同舟共濟的戰友，經過這次才意識到，他們其實並沒有打算跟我共進退。”

陳程問他：“其他股東最終還是不願意簽一致行動人協議？”

“對。”

沈洲點頭道：“不但不願意簽，還盼著我早點認輸，我推測，天雲已經跟他們談過了，隻要我答應拿20%的股份提前終止對賭協議，他們就立刻把手裡的股份賣給天雲套現，也順便幫天雲完成控股。”

說到這裡，他有些後怕的說：“幸虧有你提醒，不然我可能已經答應天雲的條件了，來，我敬你一杯，謝謝你！”

陳程端起酒杯，微笑道：“沈伯伯您不用這麼客氣，不過就是舉手之勞，凝姐也幫過我很多，我儘點微薄之力也是應該的。”

沈洲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忽然又有些唏噓的感歎道：“人啊，到了這種時候，先是舉棋不定，然後是患得患失，我拒絕他們的時候，心裡是很痛快的，但是拒絕過後，回來的這一路上，自己也不知道這麼做究竟是對是錯，心裡也開始擔心，擔心明年如果對賭業績完不成，實際損失或許會更大。”

領售權在資方手裡，沈洲現在唯二的解決方案就是拿出六千多萬，或者業績逆勢上漲。

可是，哪一個他都沒有半點把握。

陳程此時微笑道：“沈伯伯，隻要沒認輸就還有機會，認輸，就滿盤皆輸了，這不是還有半年時間嗎？”

沈洲歎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隻是這半年時間想有轉機，就隻能靠提升業務、完成對賭這一條路了，今年我們公司的形勢比前兩年更差，很不好做。”

陳程點了點頭，放下筷子，認真說道：“伯伯，做生意有時是要看時運的，有時候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但有時候忽然一陣風吹過來，躺在船上也能往前走，我建議您先不用著急，穩住心態、尋找機會。”

“尋找機會？”

沈洲麵露難色，沉吟道：“我就是想不出有什麼機會了。”

隨即，他看向陳程，說道：“對了小陳，我有個想法，你看看可不可行。”

陳程道：“您說。”

沈洲說：“我想私人拿錢出來，回購其他小股東的股份，買到安全線內，然後再去跟天雲談出讓股份的事，你覺得可行嗎？”

陳程搖頭道：“天雲藥業我印象還挺深的，他們也算是國內很出名的大藥企了，肯定不缺資金，如果真要收購小股東的股份，他出價也肯定能比您多一口。”

“況且，他們的核心目的，肯定是控股您的公司、拿到一個完整的產線、順勢拿下省內的市場，同時又消滅一個本地的競爭對手，一舉多得，如果您的股份到了安全線，他們也會改條件的。”

“這倒也是。”

沈洲心裡最後的希望似乎也破滅了。

陳程見他無聲歎息，便笑著說：“沈伯伯，來之前我也大概分析了您的處境，有四個字想送給您。”

沈洲看向他，問：“哪四個字？

陳程麵帶微笑，語氣中帶著淡然與自信的說道：“靜待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