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程有點尷尬。

哪能想到劉詩語還能再殺回琴房，還被她聽到了其中一首後世的歌。

這首歌至少也要八、九年以後才會發表，自己如果編造一個來路，肯定經不起推敲。

幸虧劉詩語隻聽到這一首，不然今晚自己唱的那幾首歌，哪首都說不清來路。

於是，他也隻能厚著臉皮說：“暑假閒著沒事用電子琴寫著玩的，除了我自己，還沒人聽過。”

劉詩語驚訝的問：“那我是第一個聽眾？”

“對。”

劉詩語又問：“歌名叫什麼？《我不唱聲嘶力竭的情歌》？”

陳程搖頭道：“這名字也太長了，叫《孤獨患者》。”

“孤獨患者……”

劉詩語喃喃重複一句，點頭說道：“這名字確實更合適一些。”

說完，她問陳程：“有這麼完整的作品，為什麼不試著給唱片公司投一下？說不定就火了。”

“算了。”

陳程由衷的說：“我沒想過要當歌手。”

劉詩語不解的問：“當歌手不好嗎？有的歌手隻要寫出幾首傳唱度高的作品，就能吃一輩子了，你才十八歲，要是真能寫出十首八首這種水平的歌，肯定會成為內地最受矚目的男歌手！”

說到這裡，她有些激動的道：“周傑倫出道兩年發了三張正式專輯，他現在已經有天王的苗頭了，你比他年輕，說不定幾年之後你也能成天王。”

陳程尷尬的連連擺手：“不不不，我乾不了這一行，就是真讓我當天王我也不想當。”

劉詩語不明白：“為什麼啊？真有機會出道的話，豈不是很容易就能實現人生理想？總比你一邊上學一邊打工、大學畢業還要找工作來的輕鬆吧？”

陳程認真道：“當明星可太累了，還要被資本裹挾，我的夢想是當個優秀的企業家。”

劉詩語白了他一眼，問：“好好好，不想當明星被資本家裹挾，所以想當資本家裹挾明星是吧？”

“那倒不至於。”

陳程笑笑，岔開話題問她：“劉老師這麼晚怎麼還來琴房啊？”

劉詩語隨口說：“我是想來練練琴的。”

說完，好奇問他：“晚上喝白酒了？怎麼身上這麼重的白酒味。”

“對。”

陳程也沒隱瞞，說：“之前一個大客戶請吃飯，陪他喝了半斤白酒。”

劉詩語點點頭，怪不得晚上在店裡沒見到陳程，原來是有應酬。

接著，劉詩語又看著他手裡的塑料袋，裡麵還有幾罐打開的啤酒空罐，問他：“喝了半斤白酒又跑來琴房喝啤酒，你明天不訓練了？”

陳程訕笑兩聲：“有點在興頭上，所以就多喝了一點，不過倒是還好，唱唱歌、出出汗，感覺也不迷糊。”

劉詩語知道他在夜店上班，喝酒應酬肯定少不了，但還是關心的說：“軍訓期間運動量大，還是要少喝點酒，免得訓練時身體扛不住。”

陳程連連點頭：“劉老師放心，我們下周一軍訓就結束了，結束之前我一口都不喝了。”

劉詩語笑道：“那沒幾天了，軍訓結束之後是不是時間就多了？到時候多來練練琴吧！”

陳程說：“我們軍訓完立刻就開學了，估計課餘時間也沒那麼多，不過每天晚飯的時間抽空練練琴還是沒問題的。”

劉詩語知道學校安排的比較緊，下周一軍訓結束，下周二直接正式開課，於是便說：“行，也得注意勞逸結合，到時候我儘量抽時間多教教你，要是沒時間，你就自己過來多練習。”

“好的劉老師。”

陳程答應下來，說：“那劉老師練琴吧，我回寢室了。”

說完便打算趕緊溜了。

劉詩語叫住他：“彆走啊！回來回來！”

陳程問她：“劉老師還有事嗎？”

劉詩語指著鋼琴，說：“把你其他歌也唱給我聽聽唄？我鑒賞鑒賞。”

“那不行。”

陳程搖搖頭：“沒了，就這一首。”

劉詩語有些生氣，問他：“陳程你撒謊也拜托有點技術含量好不好，我剛才進來時你還問我聽了幾首，明擺著就不可能隻有一首歌。”

陳程隻能撒謊說：“其他歌都還沒成熟，不夠完整，等我完善一下再說吧，就不在劉老師跟前獻醜了。”

劉詩語知道他是不想唱給自己聽，心裡有些微詞，但仔細想想也能理解，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很強的表現欲。

於是她便對陳程說：“時間還早，要不你完整的給我唱一遍《孤獨患者》吧，我可以幫你梳理一下，看看編曲有沒有什麼優化的空間，另外我覺得你嗓音不錯，不過沒有經過專業的發聲訓練，你現在唱歌的方式是很費嗓子的，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陳程略一考慮，便點頭答應下來。

劉詩語是伯克利畢業的，肯定比上輩子教過自己的那位鋼琴老師專業，人家有心指導，自己肯定不能不識抬舉。

於是他便點點頭，重新在鋼琴前坐了下來，劉詩語也搬來一個圓凳，坐在他的身邊。

剛坐下，她便趕緊站起來，對陳程說：“你等老師一下！”

劉詩語說著，起身從一旁的櫃子中，取出一台JVC的錄影帶式DV機、換了一盤空帶進去，又從角落裡拿來一個三腳架。

陳程驚訝的問：“劉老師，你不會是要錄像吧？”

“對啊！”

劉詩語說：“既然我是你的第一個聽眾，那你這也算是首演了，肯定要留個紀念，這DV是我的私人物品，平時拍一些演奏視頻用的，你放心，我不會隨便外傳。”

說完，又道：“不過你要是不願意的話就算啦。”

陳程本來有些猶豫，但仔細一想，自己既然已經把後世的歌唱出來了，那就一定要找機會把它發出去。

哪怕是將來匿名發，也一定要發。

因為一旦不加乾涉的話，時間來到那首歌正常發布的節點，就會發生驚人的“巧合”，當這首歌再次被陳奕迅發表之後，劉詩語一定會非常詫異。

為了杜絕這種情況的發生，他便大大方方的說：“老師方便的話，回頭給我也拷一份吧。”

“行！”

劉詩語點點頭，爽快的答應下來。

陳奕迅這首《孤獨患者》，是陳程彈的最熟的一首。

主要是陳程自己也很喜歡這首歌，因為這首歌的曲子很好，詞也很好。

與大多數無病呻吟或者一味跪舔的情歌相比，這首歌難得把演唱者的“自我”很好的保留了下來。

而且，這首歌的主樂器就是鋼琴，編曲也非常適合鋼琴彈唱，哪怕其他樂器都沒有，隻有一台鋼琴也足夠了。

於是，他十指緩緩在琴鍵上跳躍，在前奏過後，便再次演唱起來。

“歡笑聲、歡呼聲，

炒熱氣氛，心卻很冷。

聚光燈，是種蒙恩，

我卻不能，喊等一等……”

陳程剛開口，劉詩語心裡的遺憾便被補齊，她知道，自己剛才錯過的就是這一段。

近距離聽陳程唱歌，跟隔著一道門偷聽，感覺又很不一樣，近距離能聽得出，陳程的嗓音有著與年齡完全不相符的滄桑感。

在劉詩語的認知裡，陳程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嗓音和唱歌的情感注入，大體就是青春、叛逆或者故作深情這三個方向。

這麼自然的滄桑感，還從來沒遇見過。

而且，完整的聽完之後，她愈發感覺這首歌的完成度極高。

聽陳程唱完整首歌，劉詩語久久未能從歌中走出來，她眼睛直視陳程，問出心中最好奇的問題：“你這麼小，怎麼會寫出這麼孤獨傷感的歌？像你這個年紀，不該和花兒樂隊一樣，寫類似《靜止》那種朋克風格的歌曲才對嗎？”

陳程咂咂嘴，尷尬道：“可能……我這個人比較早熟吧，而且心裡有些事也沒法跟彆人說。”

陳程說的半真半假，後半段倒是發自肺腑。

劉詩語也沒懷疑，她知道陳程也是個相對複雜的人，而且她也知道，陳程與自己雖然都有兩幅麵孔，但自己的第二幅麵孔隻是為了放鬆、為了瀟灑，但陳程的第二幅麵孔，卻是為了賺錢、為了事業。

如此算來，陳程似乎比自己還成熟些，因為他一邊要忙學業，一邊要忙事業，甚至都沒有一個放鬆的機會。

不過，女人對男人總是好奇的。

就算她知道男人有不願告人的秘密，她們也希望自己能是那個例外。

於是，她看著陳程，語氣溫柔又堅定的說：“你要是有什麼心事不知道該跟誰說，可以告訴我，我不會告訴彆人的。”

陳程客氣的點頭道謝，看了看時間，又有了溜的打算。

這時，劉詩語看著陳程，非常認真的說道：“你再唱一遍吧，我幫你理一理發聲上的問題，然後咱們逐句調整，你看怎麼樣？”

陳程暗忖：“劉老師您這是把我當單曲循環用了嗎？”

不過他倒也沒磨嘰，立刻就又唱了一遍。

這一次，劉詩語拿起紙筆，開始在上麵快速的寫寫畫畫。

連續聽陳程唱了三遍，劉詩語心裡簡直愛慘了這首歌，想到自己有提前錄下來，心裡踏實許多，這才沒再繼續折磨陳程單曲循環，很是認真的說：“你的發聲方法不太對，儘量讓發聲部位往腹部走，把共鳴往腦袋走，彆純靠嗓子去唱。”

說著，她自己也調整了一下唱腔，把副歌部分清唱出來。

陳程第一次聽她唱歌，嗓音好極了，本以為她專業是器樂，沒想到聲樂也這麼好。

劉詩語教他發聲，有些彈奏的地方也替他做了優化，讓伴奏顯得更加流暢、也更符合歌曲的味道，讓陳程受益匪淺。

眼看時間挺晚了，她才對陳程說：“今天就到這裡吧，彆耽誤你回寢室，明天晚上你要是有空的話再過來。”

陳程笑道：“明天晚上我就不過來了，我今天沒去上班，明天得去打工的地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