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擦乾眼淚追出去,她奪走老牛叔手裡的綢緞,隨便拎個裝雞蛋的筐牽著駱駝離開了。

老牛叔走到棗樹下,他望著阿水騎著駱駝的背影喟然一歎,誰能想到他在十四年前把佟花兒搶回家隻是為了有個養老送終的孩子,眼下卻拋棄了這個初衷,真正做到像一個親爹一樣為孩子著想,主動推她離開。

老瞎敲著盲杖挪騰過來,他聞到新鮮的水汽混著澡豆的味道,不由泛酸地問:“死老頭子,你閨女又給你洗頭了?”

“好好說話,我家丫頭聽見了又要給你甩臉子。”老牛叔走到牆根下拿根禿掃帚,他沿路掃掉落的土。蓋房的人用駱駝從沙山運土過來,走一路漏一路,客舍外麵弄得臟兮兮的。

老瞎摸索著要扶棗樹坐下,卻倒黴地摸上一個毛辣子,他順手撚死,慢慢等著手上火辣的痛感滋生。

掃帚頭刮在凹凸不平的路麵上,一下又一下發出“咵呲咵呲”的聲音,貓官伸著懶腰走到牆根下又趴下,繼續閉眼睡覺。

*

隔天,宋嫻帶著綠芽兒和阿水一起進城,三人去官府打聽城北荒地的價錢,兩家都打算買在靠近河流的位置,荒地的價錢貴一些,一畝要三百三十錢。

宋嫻給綠芽兒買十八畝荒地,地契就落在她名下。

小吏跟她們一起去城北丈量土地,宋嫻在中郎將府的北側選二畝地打算蓋房,如城裡的祖宅一樣,二進的宅子,再配個奴仆住的倒罩房,二畝地就夠了。

“剩下的十六畝地選在河東的位置,跟玉掌櫃的十畝地接壤。”宋嫻跟小吏說,等小吏過去了,她跟綠芽兒交代:“這十六畝地你自己打理,算是給你留的一個退路,如果以後你跟你哥鬨翻了,他不願意再幫你養駱駝,你就把走商要用的駝隊挪過來。這十六畝地可容納上百頭駱駝,還能蓋一排奴仆們住的土房子。”

綠芽兒沉默,昨晚阿水跟她哭訴老牛叔在交代後事,她娘的這一番動作又何嘗不是,這一番操作下來,算是為她和她哥分家了。

“等你哥從武威郡回來,我找他說明白,之後將一百頭駱駝落在你名下,家仆也對半分,走商的這部分奴仆落在你名下,以後你就是他們的主子。”宋嫻繼續說。

“娘,好端端的,你怎麼像是在安排後事?”綠芽兒猛不丁開口。

“胡說八道。”宋嫻嫌這話晦氣,她拍丫頭一巴掌,“這些事早晚要說明分清的,早點分割清楚,我心裡清淨些。”

實則是她想趁從祖跟他爹不和的時候把家業分割清楚,免得再拖下去,她擔心這父子倆萬一和好了,會合夥爭奪家產。惡意揣度自己的親兒子,這個心思不光明,也惡心人,宋嫻不打算跟任何人傾述。她狠狠心,由她來做個惡人,把家業分割清楚,免得以後他們兄妹倆為財爭得你死我活。

“宋當家,你們的宅子蓋在哪兒?”老牛叔領著阿水過來,他念叨道:“這鬼丫頭隻買了一畝三分地,能蓋幾間屋?我讓她再多買一畝地,她拗著頭不肯答

應。()”

“一畝三分地也不小了,一個小院,三間屋,配個灶房,再留個牲畜圈,差不多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宋嫻說,“趁著你還在,你給她盯著,請匠人先把地基打起來,以後她攢到錢再繼續往上砌。”

老牛叔聞言不念叨了。

小吏丈量完十六畝地,他又滿頭大汗地過來為阿水丈量宅基地。

傍晚,宋嫻請小吏在客舍吃飯,答謝他忙碌大半天。

“玉掌櫃的房子大概還要多久能完工?”宋嫻找到丁全問。

“九月之前。”丁全回答,隋玉之前交代過他,趙西平也跟匠人們商量過,讓他們趕趕工,在入冬前把貨棧落成。

宋嫻想了想,說:“你幫我問問他們,明年開春了還接不接活兒,我想在城北蓋兩進的宅子,大概兩三個月就能蓋好。”

丁全答應,“行,明天我問問。”

隔天,丁全給宋嫻答複:“他們地裡還有農活,宋當家,你要是雇他們就得遷就他們的時間,忙完春種才能給你蓋房子。”

宋嫻沒意見,她不急著住。

……

日子一晃到了六月底,中郎將府的布局圖定下來了,吏員領一幫勞工帶著工具先來挖地基。

河東河西都在動工蓋房,城裡的小販得到消息,賣菜賣蛋的、炸油果、炸麻葉、賣黍米涼糕的攤子都過來了。

城北陡然熱鬨起來。

不知誰放出消息城北的荒地一下子賣出去二十畝,一直在觀望的商人們坐不住了,手頭闊綽的,一個個先買下二三畝地擱手上,打算等時機蓋房建鋪。

小崽端一碗涼糕進來,他躡手躡腳地探頭,隋玉躺床上看見他,她招手讓他過來。

“娘,你還難受不難受?吃不吃涼糕?我剛買回來的。”小崽問。

“不難受了。”隋玉坐起來,她接過碗吃口涼糕,黍米發酵的東西,味道有些酸,她以前吃不慣,這會兒卻喜歡上這個味道。

小崽坐床邊看她吃,他又從布兜裡倒出一捧紫紅色的桑果,“娘,我嘗了,這些不算甜,你吃不吃?”

隋玉擺手,“你自己吃,我不吃。”

一碗黍米涼糕吃掉半碗,隋玉放下碗勺,她拿起扇子揮了揮,說:“你舅舅應該快回來了,他離家快一個月了。”

小崽重重點頭,他伸手探了下隋玉的肚子,說:“我舅舅又要當舅舅了,他肯定要高興壞了。娘,你懷我的時候也精神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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