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鴨嬉戲的嘎嘎聲叫醒了沉睡的人,天際光芒暗藏,蒼茫大地混沌一片。在這半明半暗的天色中,忙著秋收的農人已經攜兒帶女下地了,在沉寂的黎明中,鐮刀收割麥子、手拽豆莢的嚓嚓聲和嗶啵聲此起彼伏。
豆杆在灶火裡燃燒,青白色的炊煙從煙囪裡冉冉升空,不消片刻,青白色的炊煙跟天色融為一色,隻餘淡淡的柴煙混著粥水的香味彌漫在客舍上空。
關了一宿的駱駝從圈裡放出來,它們成群結隊走到河邊飲水,河裡的水鴨嚇得嘎嘎大叫,紛紛撲棱著上岸,在濕潤的河灘上清理羽毛
河灘邊緣的草叢裡露出一點白,小崽驚呼:“娘,是鴨蛋。”
隋玉抹去臉上的水定睛一看,還真是鴨蛋。
“你眼神倒好,昨天柳芽兒說水鴨還沒下蛋,今天就讓你瞅著了。讓你舅舅領著,循個能過河的地方過去,鴨蛋撿回來拿去灶房,讓廚娘煮熟,你帶著路上吃。”隋玉說。
小崽“哎”一聲,他腳步歡快地跑了。
隋玉和趙西平蹲在河邊看舅甥二人過河,看小崽歡呼鼓舞地從草叢裡翻出一個青皮鴨蛋,二人笑了笑。
客商剔出銅鈴裡塞的駝毛,消失了一夜的駝鈴聲又在河岸響起。
駝鈴聲打破了黎明的安寧,割麥聲和摘豆聲伴著蟲鳴一起消失了,溫和醒目的金光從雪山頂上升起,大地上混沌的夜色迅速退去。
天亮了。
灶洞裡橘紅的火焰跳躍幾下熄滅了,柳芽兒出來吹響哨子,喊:“諸位,早飯好了。”
“娘,我跟我舅舅撿了十七個鴨蛋。”小崽用衣擺兜著七個鴨蛋小心翼翼走過來,隋良跟在他後麵,步履和動作如出一轍。
趙西平看得“嘖”一聲。
隋玉瞥他一眼,他閉上嘴巴。
鴨蛋在河邊洗乾淨,隋良和小崽又把鴨蛋送進灶房。
人吃飽了,駱駝也喂飽了,客商們腳步匆忙地搬出貨物,一一捆在駱駝背上。
青山和阿牛他們搬出包裹嚴實的棉被,路過的客商見了上手捏一把,厚實而蓬鬆,如他們所料,隋玉此行去長安肯定帶了棉被。
“玉掌櫃!”徐氏客商高聲喊。
隋玉正在拿柳芽兒給商隊準備的鹵鴨和肉乾,鹵鴨是昨晚宰殺,在釜裡煲煮了一夜,肉乾是之前有人賣驢肉,她買來鹵了曬乾的,一開始就是為了自家商隊準備的。
“玉掌櫃——”
“哎?”隋玉應一聲往外走,她交代說:“鹵鴨和肉乾給小春紅拿過去,讓她給你拿半根參,天冷了買幾隻母雞燉參湯補補身子。”
“玉掌櫃,你帶的棉被不少,賣我兩床,我今年冬天蓋上,看到底有多暖和。”徐氏客商大步走來。
隋玉:……
“對,我們去敦煌不一定能買到棉被,你就不一樣了,你什麼時候都不會缺,賣我們兩床。”錢氏客商說。
“我們也知道你帶棉被去長安是打算賣
(),我們不讓你虧本?()?『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你提提價,轉手賣我一兩床,我們得知道蓋上棉被是什麼滋味才好賣給旁人不是?”另有人插話。
“你們這是攥著我們之間的情分趁火打劫啊。”隋玉嘖嘖幾聲,她鬆口說:“行,我從諸位身上得了不少善緣,到了該我回報的時候了。客舍裡一共住了幾個商隊?”
“三個。”甘大大聲說。
“還有我,我一個人一個商隊。”一個與商隊同行的旅人高聲說,“玉掌櫃,不患寡而患不均啊,我每逢路過敦煌都住在你的客舍,是你的老主顧了。”
“賣商隊兩床,賣你一床。”隋玉不讓他嚷嚷,說:“棉被買來是五百錢,我賣你們八百錢,這個價錢沒問題吧?”
“行行行。”客商們一致應下,不止是棉被,所有的貨物一經轉手都會漲價,他們就是做這個行當的,能理解。他們以八百錢的價錢買到一床棉被,運出關後,若是有機緣或許能換得一匹馬或是一串金玉寶石,甚至能用來打點關係,比錢可好使多了。
七床棉被賣出去,隋玉進賬五千六百錢,之後她不敢再多待,商貨和糧草收拾妥當,一行人馬不停蹄離開。
商隊進城,恰好跟一個要出城的商隊走個臉對臉,對方認出隋玉和趙西平,熱忱而親切地上前打招呼,哪怕得知隋玉把棉花賣給織布坊了,他們也纏著她,死活要她牽個線,讓他們的商隊去了敦煌能從織布坊買三五床棉被。
隋玉深受人情所累,無法,她隻能再賣出兩床棉被,免得這個商隊跟前三個商隊碰頭後,得知她肯跟他們做生意而不肯跟他做生意,到時候難免有怨氣。
進城後,隋玉打發小春紅去集市上買四頂草帽,她跟趙西平,還有隋良和小崽都戴上草帽,臉上再蒙上布巾,四人混進隊伍中間,這下不擔心再被熟人認出來。
離開張掖郡,下一個就是武威郡,路上沒旁人的時候,小崽就取下草帽欣賞路上的景。此處跟敦煌的風光完全不一樣,這裡的山是青的,敦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