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漠裡行走四天,夕陽西下時,一座城池出現在視野裡。
“這就是玉門關。”宋嫻說。
綠芽兒重重籲口氣,她回頭望一眼,蜿蜒的商隊儘頭是無垠的黃沙,沙漠即將被黑夜吞噬,駝隊走過的痕跡迅速被風沙覆蓋,她所熟悉的城池更是看不見一點影子。
趕在天黑之前,商隊走進城門,隋玉披著臃腫的狼皮長袍翻身下駱駝,落地後,她站在原地緩了十來息,待腿上的僵硬感緩緩褪去,她才掏出“過所”文書和戶籍契約跟抬著錢箱的奴仆去核驗。
“商隊出關?”守城官問,“這麼早就出關?”
隋玉“哎”一聲,“打算去大宛,還想趕在入冬前回來,隻好提前動身。”
“行程挺趕的啊。”守城官遞來“過所”文書,又拿著戶籍和奴契去清點人數,另一個人則是拿著商貨登記文書去核查要帶出關的商貨。
宋嫻帶著綠芽兒走過來,她遞出各種文書和奴契,說:“今年出關查得挺嚴啊。”
守城官點下頭,沒有解釋。
待商隊的人頭、駱駝、商貨一一清點清楚,隋玉和宋嫻把進城錢和出關錢交割清楚,二人帶著商隊先進城。
此時天色已黑透,城內的路上隻有零星幾l人走路,野狗夾著尾巴在街頭巷尾尋食,野貓立在牆頭一聲又一聲叫春。
駝鈴聲回蕩在巷道裡,野貓野狗聞聲,不等人靠近,它們先跑個乾淨。
“掌櫃們,過夜住宿啊?多少人?咱家有空房。”端著油盞的老頭開門出來。
“謝了,不過我們有熟悉的落腳地。”隋玉拒絕了,“您老歇著吧。”
“天晚了,都睡了,你們就住我這兒,免得折騰了。”老頭走出來。
隋玉沒再理,走到巷尾拐個彎,就到了她們往年住過的地方。
主人家慌忙開門出來,一聽隋玉的聲音就認出了人,“是你們啊,有兩年沒見了,快進來,屋裡都是乾淨的,年後換了新草墊還沒人睡過。”
綠芽兒跟在後麵走進屋,她打量一圈,沒覺得這個院子有什麼特殊的。
“水缸裡有水,年前下雪堆的雪,雪化了積了兩缸水,是乾淨的。”搓著手的阿嬸說,“灶房裡也有柴,你們先用著,錢明早再給,夜裡太冷了,我回去了。”
隋玉應好。
等人走了,綠芽兒問:“娘,我們為什麼一定要住這兒。”
“這個婦人帶個寡婆婆還照顧個病男人,過得拮據,我們住她家,她能多筆收入。”宋嫻解釋。
一座三間房的小院安頓不了駝隊,張順帶人先把布匹和糧草都卸下來,布匹堆在院子裡用油布蓋著,他們趕著駱駝馱著帳篷離開,打算去城南的河邊過夜。
小春紅帶著人進屋收拾晚上睡覺的地方,隋玉和宋嫻接手做飯的事。
“明天買幾l隻雞燉兩鍋,到時候你多吃點。”隋玉跟綠芽說,“感覺怎麼樣?還能不能堅持住?”
“堅持不住又如何?”綠芽兒悶悶道。
“堅持不住就讓你娘多買些活雞帶著上路,隔兩天給你燉一隻補補身子。”隋玉說。
宋嫻點頭,說:“走的時候我安排人去買。”
小春紅從屋裡出來,說:“主子,屋裡收拾好了,我來燒火。”
“水已經燒開了,你洗洗手,搬一箱乾麵條丟水裡煮。”隋玉不想動,燒火時烤烤火多舒服。
夜已經深了,晚飯吃得簡單,六十三個人分吃兩釜湯餅,配菜是宋嫻帶來的肉醬,肉醬和湯餅拌一拌,一碗麵下肚,半邊身子暖和了,再抓兩把炒麵衝一碗油茶,有油茶墊一墊,肚子飽了,身上也暖了,除了守夜和守駱駝的人,其餘的人都回屋睡覺。
綠芽兒沒想到進城了還是沒床睡,依舊是睡在鋪了草墊的地上,除了地方寬敞些,幾l乎跟在野外睡帳篷沒兩樣,她憋著氣歎一聲。
商隊要在玉門關停一天,不急著趕路,天明後,隋玉也就不急著起床,喊小春紅送來一碗油茶和一個煮蛋,她吃過後又躺下了。
“你們拿錢去街上割四十斤豬肉回來,要肥瘦相間的,再看看有沒有賣韭菜的,要是沒韭菜就買蘿卜,買回來包扁食和包子,蒸熟了帶到路上吃。”隋玉吩咐。
小春紅應好。
隋玉打個哈欠,她提起褥子蓋上臉,蒙頭又睡了。
再醒來,隋玉聽到有水聲,是宋嫻和綠芽兒母女倆關著門在擦洗身上。
“什麼時候了?”她問。
綠芽兒驚叫一聲,她慌亂地提起褲子。
隋玉笑著又縮進褥子裡,說:“我不看,你慢慢洗。”
“小姑娘臉薄。”宋嫻笑著解釋,說:“你快洗,你嬸嬸不看。你也就現在講究,等從大宛回來,我估計你能跟我們一起站院子裡洗澡。”
綠芽兒撇撇嘴,小聲嘀咕說:“才不會。”
“那就走著瞧。”宋嫻搓把帕子幫她擦身上,說:“我最開始出關的時候跟你一個樣兒,後來路上太苦了,沒條件講究了,自然而然接受了□□著身跟女仆們一起在院子裡洗澡搓背。”
“為什麼不在屋裡?”綠芽兒皺巴著臉,毫不掩飾她的嫌棄和排斥。
“屋裡的地麵打濕了還怎麼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