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蝕石林,夜幕下,奇形怪狀的巨石如一張濃密的大網鋪天蓋地罩下來,滿天的繁星,夜色頗好,而石林內,光線陡然黯淡,星光月暉凋敝,似乎很難穿透天幕落進戈壁灘。

前麵兩個商隊不約而同停了下來,隋玉的商隊緊跟著慢下步子,張順騎著駱駝跑過去打探,回來說:“大掌櫃,前麵的商隊打算今晚在戈壁灘外過夜,明早天亮了繼續趕路。”

“那我們今晚也歇在這裡,你們收拾收拾,該撿柴的撿柴,該打水的打水,該紮氈包的紮氈包。”隋玉吩咐,“進了石林不見水源,所以想洗什麼,趁今晚距河道近,儘早洗洗刷刷。”

“你進去過?”宋嫻問。

隋玉“嗯”一聲,“好幾年前了,那時還沒蓋客舍,我跟趙西平來套駱駝,我們進去了一趟。”

“裡麵是什麼樣的?”宋嫻又問。

“迷宮。”隋玉吐露兩字,她提著一串水囊往河邊走。

宋嫻見狀取下駱駝脖子上掛的水囊,也跟了過去。

雖已開春,但溫度還沒上來,雪山冰川融化的速度緩慢,沙漠裡蜿蜒的細流隻有一根手指粗,看著像是隨時會斷流。

前兩個商隊的人先過來,他們排著隊打水,隋玉和宋嫻站在他們身後,聽著沙漠裡嗚嗚咽咽的風聲發呆。

“玉掌櫃,宋當家,你們為何想出來走商?你們看看,這一路多艱難,風沙、乾旱、不見人煙、隨時可能迷向。”站在隋玉前麵的客商回頭說話。

隋玉看他一眼,語氣平淡地說:“沒有什麼驚人的緣由,跟你們一樣,你們為何想走商,我們也是如此,無外乎發財和冒險。”

客商乾笑兩聲,說:“留在敦煌的日子多舒坦。”

“對啊,是舒坦。”隋玉望向來時的路,夜色沉沉,什麼也看不清,但走過的路已經記在了心裡。

“人活一輩子,不是隻圖舒坦,如果三十年後,我死的時候還是過著跟今天一樣的日子,那這三十年好像有些乏味。”隋玉偏頭,問:“你覺得呢?”

“但你這番冒險,很可能讓你活不到三十年後。”另一個客商說。

隋玉眨眼,點頭道:“你說得對,人各有命,若是命短,平地走摔一跤可能就咽氣了。所以我賭我命長,怎麼折騰都能活到七老八十。當然,諸位也一樣。”

其他人笑了,之前問話的人也不探究了,邊關民風彪悍,這兩個婦人像個男人似的心野也說得通。

等了許久,終於輪到隋玉打水,她蹲坐下去,俯身撐著水囊口截斷汩汩細流。

宋嫻盤腿坐下,她望著北邊的沙漠,一座座沙丘在月色下顯露丘頂,相應的,背陰坡投下大片的陰影。

“我爹肯定想不到我會走這麼遠。”她笑著說。

“他知道了會罵你。”隋玉換個手撐水囊。

宋嫻點頭,老頭子知道了肯定破口大罵。

一個水囊灌滿要一盞茶的功夫,隋玉有十個水囊

,全部灌滿需要半個時辰,起身時,腿都麻了。

打水的隊伍又排了好長,隋玉在隊伍裡看見青山和小春紅,有自己的人在,她不用擔心宋嫻的安危,跟她說一聲,隋玉就先走了。

火堆已經燒了起來,毛氈屋也搭建好,駱駝背上的貨卸了下來,張順和李武坐一旁守著,甘大甘二帶著人趕著駱駝覓食去了。

隋玉揭開鍋蓋,鐵鍋裡的水淺淺一層,她把十個水囊裡的水都倒進去,湊夠大半鍋,可以煮鍋菜乾飯了。

黍米和大米不淘洗直接下鍋,切一坨醃肉,抓兩捧蘿卜乾和曬乾的菜葉,最後舀勺大醬攪進去增味,蓋上鍋蓋繼續煮。

隋玉看看排隊打水的人,她跟小喜交代一聲,先鑽進氈屋裡休息。

趙西平用麥稈編的席子用上了,鋪在沙上隔絕沙蠍和蟲蟻爬上來,席子上再鋪上乾草,隋玉睡上去,抖開狼皮褥子蓋身上,轉眼就睡熟了。

才離家的時候,她想孩子想得整夜難以安睡,經常做夢都是孩子的哭聲,醒來就流眼淚。後來日夜不歇的趕路,身體挺不住了,倒下就睡,夢裡是噩夢還是好夢都無法驚醒她。

宋嫻提著水囊回來,問:“你們娘子呢?”

“睡下了。”小喜輕聲說。

宋嫻掀開一角探頭看,裡麵睡著的人呼吸平穩,看樣子已經睡熟了。她悄悄退出來,撿走隋玉的一串水囊又去排隊打水。

“小姐,我去排隊打水,你在這兒L歇著。”宋家的家仆追上她。

宋嫻想想,還是決定自己過去,排隊打水的客商在聊賣貨的事,她過去聽聽。

天上的彎月緩緩移動,待飯蒸好了,打水的人還沒回來。

小喜喊醒隋玉,隋玉披著狼皮褥子出來,她接過碗扒口飯,問:“宋當家呢?”

“又去打水了。”

“好,我們先吃,吃完就睡,睡醒了打水的人估計少了,那時候你們再去打水。”隋玉交代。

蘿卜乾沒泡發,蒸熟了還是硬的,嚼著像是老牛皮。隋玉拿來宋嫻的水囊喝兩口水,又嚼幾口,勉強將蘿卜乾咽下去。

一碗菜乾飯裝進肚子裡,隋玉又喝幾口水,這下是徹底飽了。

其他人也吃飽了,各自用丁點水打濕碗壁擦擦抹抹,胡亂將碗洗一洗,就拎著行囊進氈屋睡覺。

隋玉也鑽進氈屋繼續睡,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的乾草下陷,她警惕轉醒,察覺是宋嫻回來了,她又閉眼。

覓食的駱駝也回來了,它們圍著氈屋躺下,粗重的呼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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