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臨,安營紮寨,夏季河水充盈,河道拓寬,青綠色的水草泡在水中,若是不注意,腳踩進去,鞋要濕透。
小春紅“哎呦”一聲,她一個晃眼,腳踩進茂密的草叢裡,鞋底瞬間泡透。
隋玉看去一眼,她搬下一張毛氈扔在雜石亂布的河灘上,駱駝得了輕鬆,甩了甩脖子,徑直踏進河道啃草喝水。
青山和甘大甘二等一眾男仆合力扯開毛氈,抖開後蓋在砸進土裡的木板上,四角的繩索綁在地上的石頭上,固定住後再搬石頭壓在毛氈上。
三頂毛氈屋搭蓋好,火堆也燃起來了,周圍埋一圈石頭,鐵鍋架在上麵正在咕嚕嚕燒水。
擔心陶釜易碎,隋玉離家時帶走了家裡唯一的鐵鍋,鐵鍋耐摔耐放,燒水煮飯也快。
柳芽兒從上方的石頭上蹦下來,她手裡掐著兩把蘿卜秧子和苦菜藤,五月暑熱已起,蘿卜菜和苦菜藤在敦煌早該長老了,洪池嶺上的野菜還嫩生生的。這些野生的蘿卜秧子和苦菜藤,以及韭菜或是薺菜等常見的青菜都是過路的客商撒下的種子,種子撒在水草豐茂的河灘,餘下就靠天生地養,能不能發芽長大全看運氣,有的地方長有大片大片的野菜,有的地方水淹或是乾旱,寸草不生。
水燒開了,宋嫻揭開鍋蓋,隋玉將搓好的麵疙瘩倒進去,壓下沸騰的水花,她持著一雙長筷子快速攪拌。
“大掌櫃,菜洗好了,也揪好了。”柳芽兒捧著一籮菜過來。
“倒裡麵吧。”隋玉讓了讓。
青菜葉子入鍋,再撒上鹽末,隋玉拔出腰間掛的短刀,她從包袱裡拿出一條醃肉切五片丟進鍋裡煮。
鍋裡冒出香味,河上遊也有肉香味飄下來,青山等一乾巡邏的人往河上遊看,兩個商隊隔著兩三裡的路,隱約隻能看見一星火光。
“吃飯了。”隋玉喊。
一摞陶瓷碗,黑色的粗陶,一人一碗濃稠的疙瘩湯。隋玉給眾人分好飯,鍋裡的麵疙瘩見底了,她又舀五瓢水倒進去,準備水開了衝油茶。
山頂是皚皚白雪,瑩白的月色下,山尖泛著白光。而山腰處,以河道為底,青草蔓延,宛如一條綠腰帶貫穿,到了高處,又是亂石叢生,石壁堅硬,荒土上寸草不生。
綠的草,灰的石,黃的土,方圓一裡內,生機和荒涼共生。
宋嫻扒口麵疙瘩細細嚼著,她向上看,問:“我們還有多久能走到雪山頂?”
“不經過雪山頂,我記得這條河發源於山麓西側,我們繞到西側,那裡有地勢稍緩的山穀,穿越山穀再下山,就翻過這座山了。”隋玉說,“至於需要多少天,我也記不清了。”
“娘子……不,大掌櫃,你也從這座山走過?”小春紅好奇,“這不是你頭一次入關?”
“不是,我不是敦煌本地人。”隋玉搖頭。
小春紅還想再問,甘大出聲打斷:“火坑裡沒柴了,再添些柴。”
疙瘩湯吃完,一人抓把炒麵丟碗裡,戳坨豬油,再撒上
鹽,淋兩勺開水衝泡攪拌,大半碗油茶下肚,肚裡這才有了飽腹感。
石坑裡捂著火,安排好守夜的人,隋玉和宋嫻鑽進毛氈屋睡覺。三張駱駝皮縫製的氈屋,勉強能擠十一一人,隋玉和宋嫻跟九個女仆睡在一起,另外兩個毛氈屋是三十個男仆共用,每輪四個人守夜,將將能把人都塞進去。
地上鋪著乾草,毛氈又閉氣不透風,十來個人睡裡麵,穿著衣服睡,不蓋東西也不會冷。
石坑裡的火明了滅,滅了明,當黑夜離去,天色熹微時,毛氈裡的人醒了。
休息一夜的駱駝又馱上毛氈和乾草,錢箱和綢緞捆嚴實後,鍋裡的野菜鹹粥也煮好了,不分主仆,各自喝上一碗填肚子,鍋碗端去河裡洗刷洗刷,不等鍋底的熱氣散儘,澆滅火星後,商隊再次動身趕路。
越往山上走,暑氣越稀薄,河灘上的綠草也愈發低矮稀疏,地勢不平,雜石密布,河道急轉,不能通人的地方,人拽著駱駝的韁繩爬上凸起的矮山包,駱駝無法攀援的地方,還要人搬石墊路。
如此又過七天,一前一後兩個商隊的距離越拉越近,胡商載貨甚多,走進山穀時,負重感才減弱許多。
壘石搭灶,三個胡商過來打招呼,隋玉邀他們坐下一起用飯。
“昨天射了兩隻野兔,我正打算燉一鍋,再燜鍋黍米飯,今天吃頓飽的,往後的幾天要將就著過了。”隋玉說。
“玉掌櫃走過這條路?”胡商微詫:“如此我們便放心了,前路草稀柴少風大,若是變天還有風雪,我們要抓緊時間趕路,不會再徹夜休息。我們大當家讓我們來支會一聲,免得玉掌櫃沒準備。”
“勞三位替我謝過大當家。”隋玉出言感謝。
胡商擺了下手,不提趙西平是漢軍千戶,隋玉在敦煌又有客舍,就是尋常的商隊,路上遇到麻煩了也會相互通個氣幫個忙。
待蘿卜乾燉兔肉起鍋,隋玉盛一碗肉給胡商送去,以示感謝。
黍米飯澆上肉湯,一人一勺葷菜,最後用鍋裡的葷油煮個青菜湯,飯飽水飽後,隋玉招呼奴仆騎著駱駝繼續趕路。
爬山時,山路難走,故而是人牽駱駝行走,山穀裡地勢稍平,眾人騎著駱駝代步,行路的速度就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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