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給王妃和世子妃請安時，我腰腿仍酸軟得厲害，沒站多久，便止不住地微微顫抖。這不知不覺的，一年又快過了，小世子也快到了周歲的年紀，王妃和世子妃正商量著小世子的抓周禮。世子院裡的事，我能參與的向來不多，可這事兒，王妃卻把我留著商量了。“給小世子抓周的物件兒早已備好了，取名字一事，還要帶著小世子的八字去寺裡一趟。”雲瑤井井有條地安排著一切。我站了片刻，眼前已然有些發暈。許是見我臉色不好，世子妃哄了小世子兩聲，問我：“不舒服？”我自是不敢把床幃裡那些事兒擺出來說，隻得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回大嫂，我身子差，許是近日換季，有些不大舒服。”“坐吧，”世子妃用眼神指了指旁邊的椅子，“不舒服就找個郎中瞧瞧，一直這麼病懨懨的可不好。”“是，多謝大嫂。”我謝過她，在椅子上坐了，緩了片刻，這才覺得清醒了些。這時，她們正商量到了賓客一事。“母親，曾尚書那邊，我們還請嗎？”世子妃有些為難地詢問王妃，看那樣子，她是不大想請的。我倒是能理解世子妃，自曾家獨子，也就是我那姐夫去世後，他們一家便瘋得很。公公娶了自己的兒媳婦，兒媳婦給公公生孩子……還有，我長姐在城門一刀送自家兄弟歸西的事兒，也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我聽蕭浮生提起過，自曾尚書娶了我長姐，朝堂百官明麵兒上雖沒說什麼，但暗地裡都有疏遠曾尚書的意思。甚至我爹，費儘心思跟尚書府聯姻的沈侍郎，也與曾尚書的關係沒那麼近了。我估摸著，他也被我長姐那一刀嚇著了。所以，世子妃不想請曾尚書一家，著實沒什麼奇怪的。世子妃雖對采薇狠毒，對這小世子卻是視同己出的，那是真真兒照著自個孩子疼的。她自然不希望在小世子周歲宴上，有瘋子來鬨事兒。何況其中一個瘋子還是我長姐，而我長姐一看到我，多半是要發發瘋的，縱然傷不到小世子，總歸也攪了這周歲宴。王妃道：“請還是要請的，開宴之前，你到尚書府去上一趟。”世子妃自然明白王妃的意思，點點頭道：“好。”雲瑤很是有眼力見兒，立刻道：“世子妃，可要備禮？”世子妃道：“尚書夫人該是也顯懷了，雲瑤，你看著備吧。”“是！”雲瑤應聲後，便行禮退下了。我總覺著，我在這裡待著也無甚作用，卻不知為何，王妃和世子妃硬是要留我在這兒聽著。便是我長姐的事，也不是我能幫得上忙的。誰知雲瑤才走，王妃便道：“歸荑，沈侍郎的請帖，你去送吧。” 王妃一喚我，我便有些局促地站了起來，聽清她的話後，又慌忙答應：“是。”王妃看著我道：“緊張什麼，坐下說。”我行了禮，又坐回去。王妃待我坐好，又道：“前些日子，侍郎府發生了不少事情，你二哥的葬禮你也去了，沈侍郎可還好？”我垂著目光，點了點頭：“還好，隻是白發人送黑發人，難免傷心。”“這是自然，”王妃歎口氣，“想這侍郎府也是怪得很，前些年才死了個二小姐，如今又死了個二公子。說起詩雨那丫頭，還挺可惜的，原本寧妃娘娘，是想將她配給六皇子的。”我雖知道二姐的一些往事，卻也不敢多打聽宮裡的事，更不敢向蕭浮生提起二姐。是以，我今天才知道，喜歡二姐的那位娘娘是誰，差點兒成了她夫君的又是誰。可是，王妃既然知道此事，此前給蕭浮生定親，怎麼還會定到我二姐頭上呢？我疑惑得很，卻也不敢隨意發問，問不好，便顯得像是我故意找事。我一個庶女，王府的婚事輪到我頭上，我自是該感恩戴德地受著，哪裡敢去追問什麼呢？“是啊，”世子妃也附和著，“挺活潑的一個姑娘，也未曾跟誰結怨，好端端的怎就出了意外？”兩人聊著聊著，王妃突然又問了我一嘴：“此事你沒聽說。”王妃這一問，可算是把我問倒了。蕭浮生是個庶子，長年幫世子掙軍功，此事王府中人心知肚明。我若此時提到自己庶女的身份，保不齊王妃和世子妃會多想，覺得我在抱怨不平。電光火石間，我腦子裡的思緒早已百轉千回。我忙搖搖頭：“回母親，我也隻知道二姐出了意外，此事父親沒跟我們多說，也不許我們多問。”原本，父親也不會同我講這些，二姐的死又的確是不清不楚的，將這問題拋到我那侍郎爹身上，也算不出錯。果然，聽我這麼說了，王妃便沒再追問，複又歎道：“這沈侍郎也真是，自己女兒死了，也不知道報官查個清楚。”世子妃陪著笑了笑：“母親，彆人家裡的事，您就彆跟著操心了。”“話說到這兒了而已，”王妃也笑笑，又對我道，“歸荑啊，這兩日你便將請帖送去吧，若浮生得空，便叫他一道兒去。”“是。”我欠身應了，“等夫君回來，我便同他商量。”“這浮生行事是荒唐了些，”王妃和世子妃對視一眼，又笑笑，“但男人嘛，向來如此，你是女子，多理解些。”“歸荑明白，”我點頭，“多謝母親和大嫂提點。”我自是明白，王妃和世子妃巴不得蕭浮生一直這麼荒唐，他若不荒唐了，世子也該擔心了。世子瞧著雖不荒唐，但也實在沒多大本事，若無蕭浮生給他掙軍功，他能靠著王府和太師府的麵子，謀個閒職渾渾噩噩過一輩子，便算是不錯了。所以，王府就是想看到蕭浮生這般，老老實實掙軍功，又沒出息流連花叢的樣子。我卻不知，蕭浮生到底要做多少準備，才敢撕開這層麵具，露出他的真麵目。思索間，我又不禁想到了那個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