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知趣地退了出去。我將手中的湯儘數喝了,毫無感情地抬頭對他笑笑:“你回來了。”蕭浮生走過來,接過我手中的碗,又給我盛了一些湯:“回來了,也要走了。”我接過來慢慢喝著,問:“怎麼樣了?秦明隱找到了嗎?”蕭浮生搖了搖頭:“他知道乾了這件事後,我定然會回京,如今,他怕是已經不在京城了。”我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凝月也沒找到他?”蕭浮生輕笑一聲:“你以為凝月無所不能麼?凝月追蹤了他很久,但他從那日城外逃脫,就沒在京城露過麵,說不定已經回南楚了。”“啊?”我驚訝道,“他不是大梁京都的細作之首嗎?他走了,這些人怎麼辦?”“誰說細作之首就一定要在京都?”蕭浮生指指自己,“我也是細作之首,我不在,南楚那些細作不也好好的。”“是我狹隘了,”我又喝完了湯,“你明日就走?”“嗯,”蕭浮生點點頭,“聖命難違。”“嗯,”我低低地應了一聲,“南楚這次連拿三座城池,來勢洶洶,想必如今士氣正盛,你多加小心。”我說這話,也並非真的多關心他,不過是嘴上客氣罷了。蕭浮生聞言,竟皺了眉頭,定定地看了我許久,一句話都不說。我被他看得有點兒發毛,莫名其妙地問:“你……你看我做什麼?”蕭浮生歎了口氣:“看來要教會你,還真是長路漫漫。”“啊?”我不知他怎麼突然又說到這件事上,但腦子裡已經自覺地去想他教我的那些事情了。想著想著,我便想明白明白他說的意思了。想明白的那一刻,我被震得幾乎說不出話,瞪著眼睛看了他許久,才四處看了看低聲道:“這……這三座城池,是你故意送出去的?”蕭浮生在我瞪眼看著他的時候,臉上便漸漸浮現出笑意。聽我問出來後,那頗有幾分陰惻惻的笑意才終於綻開:“還不算太笨。”聽到他承認,我又是大驚,絲毫不亞於我想通那一刻的驚訝。“你,”我將聲音壓得更低,“你跟敵軍合作了?還是讓將士消極怠戰了?這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可是要……”我用手在脖子上麵比劃了一下,意思不言而喻。我雖想著要為自己爭取些什麼,但也從未想過通敵賣國,我本以為蕭浮生再狠再冷靜,當也不會失了這個底線。我既怕他毫無底線,又怕他此舉會連累了我。“想什麼呢?”蕭浮生將我的手拿了下來,“我怎會跟敵軍合作,讓他城池?至於消極怠戰,不過是請君入甕的計謀。”“請君入甕?”我疑惑道,“遠城是個甕?”“越來越聰明了,”蕭浮生點頭,“你既要學如何做一個細作,不如跟我去軍中,實戰實學,才能有所成。” “軍中?”我微微一愣,“我隻是個婦人,身子又弱,恐怕……”“身子弱就練,”蕭浮生起了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腦子笨就學,其他人可以,你為何不行?何況遠城一計,本就為脫身而設,你惹出來的亂子,想走一趟大理寺便不管不顧了?”蕭浮生話說得句句紮心,我卻也不知該如何反駁。“我並非此意,你既覺得我該去收拾爛攤子,我去就是。”“你當然該去,”蕭浮生負了手,“明日便隨我一同出發。”我點點頭:“好。”我不知去軍中會麵臨什麼,但蕭浮生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自是沒有理由再拒絕。這次去,就當是還他的,舅舅的債,我也總有一天要找他討回來。次日一早,蕭浮生早已穿戴好,我一直念著同他一起,便也硬撐著起來穿衣服。王爺王妃仍是做樣子般地來送了蕭浮生,我亦跟著站在一旁,隻是看向他的眼中,帶著一絲期許。蕭浮生鎧甲加身,比起平日更多了一分威嚴肅殺,那張臉想來就冷,如今更被那銀甲襯得仿佛沒有溫度一般。他拜過王爺王妃,又對世子道:“大哥,你遭毒害一事,雖不是我和沈歸荑所為,但那人到底是因為我,才來毒害大哥的。沈歸荑又如此愚蠢,叫人鑽了空子,怎麼說,都是我們的錯。”世子雖怨他,但當下情況也不好多說,隻能擺擺手道:“聖上給你機會將功補過,你奪回那三座城池,大哥也就心安了。”“可小弟不能心安,”蕭浮生看了我一眼,“若賊人三番五次作祟,我王府豈不是不得安寧。此事說到底,最大的過還是在沈歸荑身上。”世子跟著他看了我一眼,問道:“浮生,你想做什麼?”蕭浮生拔了劍指著我道:“讓她從軍,將功補過!”這話一出,不止世子,王爺王妃、世子妃全都驚了,不約而同地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我被他突然指來的劍嚇了一跳,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不會打仗,燒火做飯總是會的,”蕭浮生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此外我想過了,此人毒害大哥的目的是我,很有可能是敵軍的細作,說不定戰場之上還有來往。若果真如此,沈歸荑也算是個餌。”“餌?”我皺了眉抬起頭,“你想把我當餌,去引出那個人?”昨日我還不知,蕭浮生讓我收拾爛攤子,是這麼個收拾法。“沒錯,”蕭浮生點頭,“他既然利用了你,再次見到你,必然會對你感興趣。”“可是,”我捏了捏交疊在身前的雙手,“我傷還沒有好,而且就算真的引出了他,我怕是也性命不保。”“你的命有多值錢?”蕭浮生冷冷一笑,“若你因此性命不保,我自會稟明聖上,封你個英勇獻身的名號。沈歸荑,你惹出來的事端,你憑什麼不管?”我算是看明白了,蕭浮生此次是鐵了心,要用我引出秦明隱了。哪怕代價是我的命。我不自覺又想到了舅舅,為了肅清春闈舞弊,蕭浮生也不惜用舅舅的命為代價,將他當場射殺。難道我沈歸荑,最終也要落得這般下場嗎?那舅舅的債,我此生還能討得回來嗎?“夫君你……”在王爺王妃麵前,我甚至連大聲與他辯駁的勇氣都沒有,隻能眼含祈求地看著他,“我已經受過刑了,你知道的,我差點兒命都沒了。”“這不是還在麼,”蕭浮生不再跟我廢話,對身邊的將士道,“行了,給她找身行軍服換上,一刻鐘後出發。”原以為,我到底是連接王府和侍郎府的橋梁,王爺王妃衝著這個,也該替我說幾句話。可他們從始至終,卻是一言未發,眼睜睜瞧著將士將行軍服狠狠地砸到了我身上,就跟沒看到一樣。世子和世子妃,當然希望有人能為這件事付出代價,打在我身上那幾鞭子,根本解不了他們的心頭之恨。我自知掙脫無望,無奈地換上行軍服,跟著蕭浮生一同出發了。
第40章 他讓我將功補過(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