嫻月在雲夫人那待到黃昏,和外麵傳言紛紛不同,什麼朝朝宴飲夜夜笙歌,其實雲夫人這十分清淨,隻有黃昏時響起雲板,雲夫人側耳聽了聽,道:“是南禎回來了,好像還帶著朋友呢。”
嫻月知道多半是秦翊,便不說話。
“紅燕,去叫南禎來。”雲夫人吩咐道:“要是阿翊在,就一起叫過來。”
嫻月頓時十分驚訝,她知道雲夫人和賀南禎雖然是名義上的繼母和繼子,其實是不在一處吃飯的,雲夫人這行為除了給她創造機會,實在找不到其他解釋。
當然還是要躲避的,她是未出閣的小姐,隻能在屏風後見外男。賀南禎倒是聽話,一會兒就過來了。她隔著屏風看見,比當初元宵節匆匆一瞥更加俊美風流,穿了身騎馬的胡服,整個人修長漂亮,連行禮的姿勢都賞心悅目。
“見過母親。”他不像外界說的那樣無禮,反而對雲夫人十分尊敬。
“你們今天乾什麼去了?我早跟你說過,叫你這幾天收收心,彆到處亂逛。”雲夫人正色訓了兩句,最後還是忍不住說笑道:“要是誤了我的正事,看我不揍死你。”
“我真沒乾什麼。今天跑馬宴,我都沒跑呢,倒是阿翊跑了,被個不知道哪來的野小子差點搶了頭籌,那小子跑了個第二,連獎品都沒來領,怕露了形跡,可能是阿翊哪裡結的梁子,故意逗他玩呢。要是我上場了,哪有這些事。”賀南禎笑著抱怨了一陣。
“行吧,你記在心上就行。”雲夫人道:“出去吧,跟阿翊說,我留他吃飯。紅燕,去把泡的參酒拿一瓶,讓少爺帶回去。”
賀南禎於是行了禮起身,看紅燕拿了酒來,正要出門,忽然回頭,在空中嗅了一下。
“什麼事?”
“沒什麼,”賀南禎笑道:“就是聞到點藥味罷了。”
賀南禎出了南門,見門人們正抓著一匹馬給它套上馬車的車轅,那匹馬嘶鳴著不肯就範,看起來有點眼熟的樣子,就是一時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見過了。他性格跟蜻蜓點水似的,並不會在一件事上執著,也正因為這緣故,並未做官,不像秦翊,身居要職,賀南禎還常笑他,是朝廷鷹犬。
“這是婁家二小姐的馬車吧?”賀南禎問道。
“是的。”門人道:“是婁二小姐和婁三小姐坐著過來的馬車,不過是婁三小姐的馬。”
婁家情況複雜,賀南禎也懶得多問,就帶著小廝回了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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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霜難得沒遲到,準時來帶嫻月,一起吃了飯回去,嫻月吃完飯卻不著急,而是喝著茶和雲夫人下起棋來。叫來桃染道:“你去告訴黎叔,讓他回去告訴娘,就說我在雲姨這過了夜再回去,讓她明早來接我吧。”
要換了卿雲,一定急得冒汗,但淩霜自己比這還膽大妄為,一點不怕,乾脆也坐下來,道:“我就知道你皮癢了。”
雲夫人雖然知道嫻月的用意,但也知道婁二奶奶是跟議論自己的人是一堆的,怕嫻月跟婁二奶奶犟起來真吃虧,笑著道:“按理說不該把客人往外推,但我這可沒治藤條的藥,嫻月這小身板,挨打肯定更疼。”
“放心,我有分寸。”嫻月道。
雲夫人見她固執,也沒有多說。其實她也猜到嫻月和婁二奶奶母女間有點問題,大家都是從做女兒過來的,誰看不懂呢。好在婁二奶奶偏心的那個大女兒卿雲是個溫柔忠厚的,要換了個狂妄的,隻怕姐妹間更不得了。
果然黎叔把嫻月的話傳進去,婁二奶奶正和卿雲探雪跟婁二爺吃飯,一聽,頓時眉毛就豎起來了。
“一個兩個,都是你的脾氣,當麵沒什麼,背地裡全是反骨。”她第一件事就是罵婁二爺:“我何曾說她什麼了,外麵的人是說雲夫人作風不正,她又不是沒聽見。她自己一麵掐尖要強,元宵節都要爭個最美的,惹得那些男孩子跟狂蜂浪蝶似的。一麵又不拘小節,不注意名聲,難道那些男孩子能自己來求親不成,不過了自家長輩那一關,再漂亮有什麼用……”
婁二爺還沒說什麼,卿雲先皺起了眉頭,製止了她的抱怨,道:“娘,究竟是什麼事?”
“什麼事。你的好妹妹因為出門時,我說了她的‘雲姨’兩句,不肯回來呢。要我去接,不就是讓我給雲夫人低頭嗎?我偏不慣她這脾氣……”
“娘!”卿雲頓時就沉下了臉。
“怎麼了?你也覺得是娘不對?”婁二奶奶十分驚訝。
卿雲看了一眼婁二爺,臉先漲紅了,但也顧不得父親了,隻能說出來了。
“娘,你怎麼這麼糊塗。嫻月和雲夫人一見如故,就是因為她們性格相投,你說雲夫人,不就是在說嫻月嗎?你批評雲夫人的作派,讓嫻月聽了怎麼想?她哪裡是在替雲夫人出頭,是在替自己委屈呢!”她急得臉都紅了。
“那也不該跟我置氣,我說的都是正理,怎麼你就能學好呢,她就不學……”婁二奶奶仍然嘴硬。
“這世上做女孩子隻有一套正理,但是人生百種,一個娘胎出來的也性格各異,難道人人都能做到嗎?我行事端正,也是我幸運,性格天生適合這條路,走起來比彆人都容易輕鬆。嫻月有她自己的路走,彆人都算了,我們自家人怎麼能再幫著外人評判她呢,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