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一直自視甚高,覺得自己才高八鬥之人(),也紛紛開始反思。他們的詩賦與殿下所說的“故人”相比?[()]?『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猶如螢火之光,若是取的是這樣的詩才,那他們根本毫無勝算。
當然,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服。
當即有人起身對著台上老師們行禮,先禮後兵質問道:
“殿下當初說的是入會需交上自己的文章,如今西州學院的這些學子,交上來的俱是他人作品。雖說標注出自他們的教材,但這也是他人所作,與他們有何關係?
按照規矩,理當將他們驅逐出會。”
眾人再次嘩然。
這話,也沒毛病。
但那可是太子殿下的門生,如此這般,豈不是很不給太子麵子?
到了此刻,雲舒倒是坦然起來。他也想看看這些孩子,如今到底長成何等模樣了。
有人提出要將西州學院的人驅趕出去後,更多人開始附和。
台上的程博士並未出聲,隻是看著被眾人討伐的餘子安等人,讓他們自行解釋。
餘子安剛要說話,被梁方一把拉住,隨後他起身,先是對著台上的雲舒、李老太傅以及眾評審老師行禮,隨後又轉身對眾學子行禮,不急不躁倒是有些大家之風。
眾人見狀,也不再咄咄逼人。質疑之人也隻冷哼一聲,示意他有話快說。
梁方緩緩道:“李老太傅剛剛也說,科考已經從最初的詩賦,到了如今的帖經、策問、雜文、經義等多項。詩賦重要嗎?當然重要。但隻有詩賦可行嗎?自然不行。”
“況且如今取士,詩賦的比重在降低。我相信諸位今日的文章,也不全是賦詩,應當更多人,答的是經義。”
所謂經義,便是從四書五經中擇一句或是一段,敘述其出處並加以解釋,最後再結合自己的理解進行分析和論述。
若是科考,這經義的段落自然是出題人出的,有難有易。若是不熟讀經書,很可能連這段話出自哪裡,都不知道。如今大家自帶文章,自然是取自己最熟悉的一段,寫出自己的想法。
雖比科考時的題簡單,但也不見得就比賦詩簡單。隻能說各有優缺點。
對於習慣作花團錦簇詩文的人來說,自然是賦詩簡單,對於讀經書的人來說,自然是自選題簡單。
眾人聞言,俱都點頭。詩賦所占分值確實小,大家都忙著低頭讀經書,在詩賦方麵隻是合規,並不出彩。
“你說的這些,跟你們將彆人的詩送上去有什麼關係?”
梁方麵對質疑,再次行禮,道:
“大家日常學習的經書,是教材。剛剛程博士所讀的詩文,也是我們的教材。大家都是自書中取一段,我們為何就不能從書中擇一段詩文呢?
我等也不是直接將詩文交上去了事。隻是覺得這些詩詞,大家並不一定都知曉,於是才將整篇寫了上去。
除此之外,針對我們選取的詩文本身,該有的論述,我們一樣不少。
() 如何就能說我們的文章不合規?”
其他人聞言(),俱都看向了上方的程博士⑴()_[()]⑴『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期望他給個解釋。
程博士含笑看著下方被人圍攻卻依舊不失風度的梁方,捋捋胡須,點頭道:“確實如此。”
下方的學生們頓時怨聲載道。
那你不早說?這大喘氣不是耍人玩嘛。
程博士解釋道:“他們確實交的不是詩賦,但也算不得經義,所以就沒有分到經義那一組評比。
隻是不到經義那組,如此好文就得泯然於眾,我等又很惋惜,這才將其提到了詩賦這一組。”
簡而言之,他們的釋義不一定能打敗經義組,但是詩文本身卻能夠打敗詩賦組。
這如何有道理可講。
此次單交詩賦上去的人並不多,大部分人選擇了隻交經義選段,再有覺得自己詩文水平也不錯的,兩樣各交了一份。
而程博士講完詩賦外,自然就到了經義這塊。這處倒是各種論點都有,程博士挑了三篇文章上來,分彆出自太學學生,世家子弟,以及一名普通外地學子之手。
三人各有所長,所選的經書也不同,倒也分不出高下。
程博士在講解的時候,齊堰小聲問餘子安幾人,“你們隻交了那一篇嗎?”
雖然他不怎麼關注各學院的爭鬥,但也明白國子學和太學學生,肯定看不慣西州來的學子,更彆說此前國子學和太學中的一些學生去鬨事,至今還被關著呢。
其中有些人本來還要參加今年的春闈,如今也沒了機會。
如此機會,他們如何能放棄?
“倒也不是。”
齊堰當即來了興趣,“那你們還交了什麼?”
按理來說,為了保險起見,大家都隻會選擇詩賦或是經義,而剩下的便是策問了。所謂策問,便是出題者以各種時務設問,應試者作答,因此又被稱為時務策。
科考落第,死在經義上的人不是最多的,策問才是最難的。畢竟這一項不僅考知識儲備量,更考驗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
這不是光讀書就有用的。
如今沒人出題,那便隻能學生自問自答。
有人嗤之以鼻,“還能交什麼?總不至於交篇策論上去吧?”
交流會,多是交流學習讀書心得,以及對經書的一些釋義見解,這些東西公之於眾並沒有什麼要緊的。
但策論這東西不一樣,它既難寫,也不好讓人知曉。倒不是不可見人,而是你針對某個問題的某些見解和解決方法,若是昭告天下,那以後可就成彆人家的了。
誰也不希望自己的一番努力,為他人做了嫁衣,這也是大家想找名師的其中一個原因。
有能力的人,不會在這種場合交策論,即便是寫也是交給自己的恩師看,不會如此張揚地將自己想到的好提議公之於眾,生怕彆人盜不走。
而普通人要麼寫不出,要麼寫出來也得藏著掖著,待尋得良師後,單獨給老
() 師看。
誰那麼傻,當著上千人的麵,將自己的策論拿出來?
然而大家剛腹誹完,就聽上麵的程博士說道:“我沒想到,今日居然有人會交策論上來,還一交便是二十多篇。”
眾人再次嘩然,誰這麼想不開?
還二十多篇?
等等,這數字為何如此耳熟?
眾人轉頭,看向西州學子,不會是這群傻子吧?
程博士饒有興趣地拿起其中一篇,“請問哪位是邊靜姝,我想問問,你說的這個算術模型,到底是如何解決修碼頭問題的?”
雖然紙上已經寫了詳細的過程,程博士也不是看不懂,但他想看看這到底是不是學生自己作答的。
隻見邊靜姝一站起來,人群就再次嘩然。他們一直以為這小孩就是來玩的,沒想到居然真的跟他們一樣,是來參加交流會的。
邊靜姝還是那一身漂亮帥氣的騎裝,頭發也為了利落,梳成了男童的樣式,八九歲的年級,根本分不出性彆。
她也不怯場,拍了拍手上的糕點渣,大方地起身,朝著台上的老師,及周圍的學子認認真真行了一禮。
隨後道:“學生與先生和師兄在來京都的路上,路過一鎮。他們與鄰鎮打算在洛水河邊合建一座碼頭,並各自往碼頭修路。這本是一件好事,但卻因碼頭的選址問題發生了爭吵,甚至鬨到了縣裡。”
眾人聞言,紛紛思考。雖說與他們平日做的策問題目不同,但不得不說,勉強也能搭上邊。
有人好奇道:“那你們幫他們解決了?”
邊靜姝點頭道:“自然。他們爭論的點,不外乎這個碼頭建在哪裡,誰更占便宜,畢竟鋪路花費不少,自然路越短越省時省力還省錢。
如此一來,便是計算碼頭建在何處,距離兩鎮的路程最短……”
有人覺得這題很難,若他是縣裡的大人,很難平息兩邊的怒氣。也有人覺得這是個小問題,碼頭哪裡都能建,多一分少一分,根本無關緊要,要緊的是碼頭建了沒有。
直到邊靜姝說完,程博士才點了點頭,道:“果然與所書一致。”
這便表示邊靜姝確實知曉解決方法。
雖大部分人被說服,仍有人道:“你一個幼童,便能知曉如此算法?莫不是你先生或是師兄們想出來,你當做自己的,偷偷寫了交上去的吧?”
見他這般說,邊靜姝頓時不屑,“你覺得這題很難,所以才認為我剽竊了彆人的解法?”
“不妨告訴你,此類題拿到西州學院,如我這般的幼童,十個有八個都能答上來。你到底是看不起我,還是看不起你自己?”
其他人頓時鬨哄哄議論開。
“這就是剛剛他們說的算術學?”
邊靜姝也不管那些人,對著台上的老師們再次行禮道:“學生知道,這題在大人們看來是極簡單的,即便是院試的策問題,也絕不可能出得如此容易。”
其他人:“……”
彆這麼說,若真的出這麼“容易”的題,他們還真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答上來。
況且還隻是院試。
你彆三言兩語,就拉高以後院試鄉試的出題難度啊!
邊靜姝還未說完,她繼續道:
“大雍人才濟濟,若論詩詞歌賦,學生自是比不上的,我與師兄們來京都,也是想見識見識大雍各地學子的才學,看看我們與他們的差距到底有多大,日後好取長補短。
隻是學生沒想到,這般簡單的題,竟讓兩鎮百姓束手無策。
學生這篇文章的初衷,並不是告訴大家題該如何解。而是想說,算術一科為何會被人忽略至此?”
“就單以修橋鋪路來說,以最少的投入獲取最大的報酬,這既是為百姓省力,也是為朝廷省錢。少繞一點彎路,便能節省一大筆支出,何樂而不為?
若是每處都能合理且有效地節省出銀兩,日後若再遇到蘭原兩地那樣的災害,朝廷是不是就能拿出更多的銀兩賑災?”
一說到蘭原二州的旱災,眾人的心頭便沉痛幾分。
朝廷國庫空虛,入不敷出,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如何充盈國庫,是最可能考到的策問題。
如今一個小小的八歲孩童,竟然從一個簡單的修碼頭事件中,便看到了其中一個方法。
邊靜姝稚嫩的嗓音,說得在場所有人啞口無言。即便一開始不認同算術這門課的人,也不得不靜下心來反思。
台上一直閉目養神的李老太傅,突然帶頭鼓起了掌。
他大笑著稱讚道:“以小見大見微知著。開源節流,如若做不到開源,那便努力節流。節流不是節衣縮食,而是在不必要的地方避免浪費。好!”
他一連歎了三聲“好”,算是徹底認同了邊靜姝這道策論。
李老太傅笑完後,又道:“沒想到你一個八九歲的小小兒郎,心中有如此丘壑。”
說著,他轉頭對雲舒和邊實道,“你們這西州學院的學子果然了得。”
然而他剛說完,就聽到邊靜姝不滿道:“李老先生,學生不是小小兒郎。”
李老太傅以為他是不滿自己說他小,於是笑著道:“好好好,你是大大兒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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