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荒漠,白日裡酷熱難當,但到了夜晚,氣溫卻直線下降。夜晚宿營的時候,由於找不到多餘的木柴生火,大家隻能抱團取暖。
巨大的溫差,讓習慣了炎熱夏日的玄甲衛有些吃不消。
於是到了第二日白天,在路過一處沙丘的時候,雲舒下令讓所有人停下原地修整。
曹誠原以為是雲舒累了才下令休息,但休息了兩個時辰還不見殿下下令啟程,他才覺得不對。
於是,湊到雲舒身邊,問道:
“殿下,咱們不是要趕路嗎,為何現在卻不走了?”
是殿下說的兵貴神速,如今卻拖遝了起來。
雲舒抬頭看了下天,如今約莫下午三點多,雖然避開了最為炎熱的中午,但此刻的地表溫度也有四十多度。
雲舒有些慶幸,幸好這處荒漠的海拔較高,才讓夏日白天的溫度不至於太高,若是換了其他低海拔地區,白日裡的地表最高溫度得接近於六七十度。
“荒漠與其他地區不同,白日炎熱,夜晚低溫,每日溫差極大。若我們一直在烈日下趕路,水的消耗極大,不止人受不了,負重的馬更受不了。而晚上休息的時候又太冷,還得想辦法取暖。”
曹誠點頭,這也是他頭疼的地方,隻是他並沒有多少荒漠的作戰經驗,於是問道:“殿下可有法子解決?”
雲舒道:“白日裡太過炎熱,大家可以藏在沙丘的陰涼處養精蓄銳,避免在高溫下奔跑,節省體能減少消耗。早晚及夜裡涼爽的時候,再加緊趕路,同時運動起來,大家也就不那麼怕冷了。”
曹誠聞言,覺得分外有理。
他們習慣於白日趕路晚上休息,倒是一時忘記了,在荒漠之中烈日之下,人畜的消耗比在其他地方更大,況且他們最缺的就是水。
白日休息晚上趕路,可以最大限度地節省水。
雲舒命令傳達下去後,不管是人還是馬都休息了起來,等待太陽落山。
雖然是荒漠,水源稀少,但還是有些耐旱的植物生長,馬匹的草料還算能維持得住。
即便是白日休息夜晚趕路,雲舒一行的速度也並不慢,甚至比他們一開始白日趕路夜晚休息更快上些許。
畢竟對戰馬來說,涼爽的夜晚自然比炎熱的白日消耗的體能少,也能跑得更快更遠一些。
因此,即便一路循著水源走,繞了一些路,但他們橫跨荒漠的速度也一點不慢。
越往東走,荒漠越少,植被也逐漸多了起來,很快就看到了一處草場,而草場之上還能看到一些野生動物在吃草。
雲舒看了一眼地圖,心中估算了一下距離。
若是全力趕路,離瓦卑的都城還剩三日的路程。
為了突襲瓦卑都城,雲舒這一路避開了所有的城鎮,全軍除了河道的水,並沒有其他任何補給。
好在之前準備的肉乾和壓縮餅乾足夠支撐,而戰馬到了草原後草料也不再是問題。
將士們已經十多日沒有見到過外人,日夜不停地奔馳在曠野之上,仿佛整片天地間,隻剩下他們一行人。
前路未知,這是極其考驗心性的一件事。
千裡奔襲,畢其功於一役。
深陷腹地,沒有任何支援。
雲舒在短暫休息時,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的決策,到底是否正確。
他轉頭看向周圍補充體力的將士們,突然覺得自己的決定有些過於草率。
這不是一場戰爭遊戲,眼前的人也不是一個個npc,他們每一個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們會哭會笑,有家人有朋友。
與上次出征龜茲不同,這次可是危險重重,而他就這樣將他們置於死地,是不是太過殘忍了?
曹誠原本胃口很好地在啃硬得像是鐵杆的肉乾,轉頭就看見雲舒放下了自己手裡的肉乾,他一邊撕扯肉乾,一邊含糊道:
“殿下你怎麼不吃?這東西雖然硬,但是嚼吧嚼吧,還是挺有滋味的。”
雲舒看了眼毫無憂愁之色的曹誠,搖了搖頭,“曹校尉是否擔心過?”
曹誠終於啃下了點肉,嚼了嚼咽下後,不解道:“擔心什麼?”
“此次深入腹地,危險重重。”
就在雲舒以為曹誠會仔細思考一番的時候,卻聽曹誠理所當然道:“這有什麼好擔心的,不成功便成仁。”
說著他又皺了下眉道:“殿下這麼一說,屬下倒是擔心殿下的安危了。”
他轉而看向另一邊正在將肉乾一刀一刀削下來的羅延,吩咐道:
“若真的遇到危險,你領一隊人護送殿下離開,務必保證殿下的安全。原路返回重新穿過荒漠太過危險,你可以轉道往北,穿過祁連山,想來瓜州那邊應該已經安全了。”
雲舒沒料到曹誠最先考慮的,還是他的安危。
曹誠性格有些大咧咧,並沒有意會到雲舒在意的點,倒是一向話不算多的羅延,將削成片的肉乾用布墊著遞給雲舒後,說道:
“殿下仁慈,擔憂我們安危。
但從我們從軍那刻起,生死就是天定的。
我們是衛兵,雖不像西州軍那樣戍守邊關,常年作戰,但也明白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萬不能臨陣脫逃,畏縮不前。
彆說今日是突襲瓦卑都城,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有了軍令也必須前行。”
雲舒並未從過軍,他更多的時候,會以普通人的視角來看待問題。
在今日之前,他以為玄甲衛與西州軍是不一樣的,但聽了羅延的一席話他才明白,玄甲衛與西州軍一樣,他們身上有獨屬於軍人的那種使命感和責任感。
回想曆史,那些明明知道孤立無援,卻仍舊堅持守城五十餘年,城池坍塌、鐵甲破損,少年人轉眼年過花甲,但永不退縮苦,直至戰到最後一人。
雲舒深吸了一口氣,最後緩緩吐出一句話。
“是我著相了。”
這一句,既像
是對曹誠兩人說,又像是對他自己說。
他作為一軍主將,怎麼可以動搖?
而他若是動搖了,軍心又如何穩固?
他既然將他們帶來了,就得有信心將他們帶回去。明明之前計劃得很好的,為何要開始懷疑起來?
雲舒並沒有再去深究自己為何生出這樣的情緒來。他畢竟隻是凡人,會有迷障可是可能的,他該將精力放在接下來的戰鬥上。
見雲舒重新打起精神,曹誠又咬了一口肉乾,依舊是沒有意會到殿下到底是怎麼了。
不過殿下精神了,那就沒事了。他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嗓子,點頭道:
“羅延說的沒錯。”
羅延:“……”
雲舒重新將地圖鋪開,指著瓦卑的都城道:“按照從蔡副將那邊得到的消息,瓦卑都城西北方,是一座岩山,周邊遍布沙石,寸草不生,並不適合放牧,所以這片幾乎沒有人居住,也不會有人來這邊放牧。所以我們趁夜黑的時候,迅速趕到此處修整。”
說起正事,曹誠趕緊正了色,他手指劃過旁邊道:“殿下,我們是要趁夜攻城嗎?”
在雲舒這,可沒有攻城必須先叫陣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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