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時她就覺得新娘與張少爺之間奇怪,當時臉上被牽扯的笑容就引起她的注意。
探進來時,雙方相處的模式也很奇怪。新娘不僅被綢緞操控,滿屋垂下來的紅綢緞將他們隔絕在外,說明對方不想他們靠近。
他們不過都是普通人,張少爺為什麼那麼害怕他們的靠近?
朝拜時新娘眉目間泄出的情緒,表示她還有自己的意識。
那時她看向自己時裡有哀求。
雖然不清楚對方為什麼會這麼看著他們,但林優優猜測先前她們是認識,且她能夠幫助對方擺脫控製。
這也能解釋先前張少爺為什麼不想讓他們靠近。
手上的假玉在進入張家之後有異常的變化,尤其是在走進來時有溫度的變化。
在猜測帶他們找到這裡的假玉是關鍵的林優優,緊握在手中,想要尋找機會接近新娘。
以張少爺剛開始就戒備他們的性子,如若她想要直接靠近,加上先前窺視的視線,對方難免不會懷疑她的目的,對她有所戒備。
加上房間內的布置,的確對於他們很不利,尤其是還有個曹向陽也在房間內。他要是受傷了,自己也會被分心。
她頻頻往門口處躲,借對方的攻擊打開門,放鬆對方的警惕心,打破門口,給曹向陽出逃的機會,且讓張少爺誤以為她也要逃跑。
掙紮卻被抓住的獵物,才最容易讓人放下戒心。
見她掌心中的假玉,男人的眼中閃過驚異,很快被怒意覆蓋。
“找死。”憤恨的聲音從齒縫間擠出。
包裹的紅綢拉到極限,相貼的刀刃割破少女的掌心,從傷口處滲出的血液與紅布浸為一體。
骨頭作響,刀鋒劃破裹著她的紅綢,另一邊淩空的聲響從耳畔邊傳來。林優優偏頭,從一端而來的紅綢,鋒利邊緣劃破她的臉頰。
“兆……兆哥……”被牽扯的嘴巴艱難張開,渾濁的音從嘴巴中吐出,而旁邊的鬼嬰聽到這個聲響,同一側張少爺一般,露出憤怒的低吼聲。
它伸手想要抓住鬼新娘的衣裙,但本應該被控製無法行動的女人,身體往側邊一躲。
鬼嬰的手落空,它呆呆地看著,隨即尖叫著,幾乎要震破人的耳膜。
“小心!”
男人的聲音隱隱傳來,林優優被疼痛模糊了視聽覺,在聽到對方的聲響後,一瞬間的清醒躲過了紅綢的攻擊。
原本應該跑走的曹向陽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返了回來,躲過屋內紅綢緞的攻擊,腳踩在還撲在地上的紅綢緞,腳尖用力釘住,手中的火苗瞬間燃起。
燃起的紅綢被抽回,亂竄時點燃了彆的,引發的火光照亮著屋內,比燭光還要耀眼。
趁著此刻的混亂,林優優手中的刀刃徹底劃開束縛自己的紅綢緞。在張少爺跟鬼嬰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假玉塞到鬼新娘的手中,割斷對方身上所有的束縛:“走。”
少女還很瘦小的身軀看
起來異常的可靠,尤其是掌心的溫度,很叫人心動。
“我的,慧慧是我們的。”
那張蒼白的臉爬上了許多黑紫色的血管,與鬼嬰麵容上的如出一轍。猩紅的雙眼中叫囂著盛怒,像是要將麵前的人撕扯一般,連同趴在他腳邊的鬼嬰也受其影響,飛快地向林優優撲去。
原本在屋外縱火的曹向陽也被迫擠回了屋子裡,語氣中帶著哭腔:“我們走不了了。”
屋外圍著很多張家人的屍體,本就不高的圍牆也趴著許多雙眼睛盯著他們。
許是因為害怕房間內盛怒的鬼,屋外的屍群也隻是站在離屋子一定距離的範圍內,像盯著食物般盯著他們。
曹向陽有些欲哭無淚,要麼出去被這些屍體啃咬至死,要麼就是在這裡被那兩個鬼殺死,或者是在這間屋子裡活生生被燒死。
本來他剛才都要跑了。
但又莫名其妙自己跑了回來。
大概是不忍心丟這麼一個小姑娘獨自一人麵對這些吧,但他誰也打不過啊!
外麵被屍體圍著,擋住了去路,哪怕是他們現在逃跑也來不及了。
隻要離開這間屋子,就會被屍群圍攻。
可她一個普通人麵對一個鬼嬰還有一個明顯發怒的鬼……
對上一個都已經夠嗆了,更何況還是對上兩個!
見他們無路可退,男人臉上露出凶惡的獰笑,帶火的紅綢緞直衝林優優而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用錯了法子,鬼新娘遲遲沒有反應;看著已經衝到自己的麵前的火光,林優優猶豫了。
如果她躲開的話,在她身後的鬼新娘會躲避不及受傷。
兩個惡鬼已經明顯發怒,她不敢賭對方會不會顧忌身後的鬼新娘,從而收手。
正愣神的時刻,身後的拉力一扯,林優優因為慣性往一邊踉蹌躲過。
在她身後的鬼新娘無懼已經到跟前的火焰,手並沒有因為灼傷而停下動作,直抓還完好的紅綢緞,用力一扯,將其纏繞的房梁扯斷,發出了倒塌的聲響。
“該……該死……”
因為臉上棉線牽扯的緣故,她的語調很奇怪。
但沒人去糾結,她已經衝到了男人的麵前跟其扭打在一塊。
穿著喜服的兩位“新人”扭打在一起,鬼新娘似乎對自己的新郎恨之入骨,迫切地想要將其殺死,招招對準對方的死穴。
男人想要繼續用紅綢緞控製鬼新娘。正當他以為自己要將人完全束縛住時,看似嚴實的紅綢緞瞬間被撕扯成碎布。
掙脫束縛的女鬼再次衝了上去與其繼續扭打。
一邊的林優優緊握著手中假玉和武器,眼神緊盯麵前鬼嬰的動作。
對方的速度很快,大約是因為身子小的緣故,行動也比曹向陽那異形妻子要靈敏許多。
光是要躲過對方那虛無的身形就需要耗費精力,當林優優第三次攻擊都落空時,她就暫時不再浪費自己的體力。
她的動作明明已經跟上肉
眼的速度,甚至預判到對方的行為,卻也隻是在鬼嬰的身上留下淺淺的傷口。
腐臭的味道與燒灼的焦味混雜在一起,讓人難以忍受;再加上林優優過度的運動,大腦供氧不及,開始頭暈目眩的。
就連手腳的肌肉也開始泛酸。
鬼嬰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惡臭的口水從它咧開的嘴角處流下。
它抓住對方這一瞬間的動作遲緩,伸手要去撓林優優脆弱的脖頸。
掌心一瞬間的發燙,冥冥之中有什麼牽引著她的動作,抬手時,手中的假玉擋下了這一擊,光芒像是滾燙的火,灼燒著鬼嬰的手。
受了傷的鬼嬰尖叫著,迅速躲回了張少爺的身後,攀附在他的後背,似是在同他告狀一般。
假玉雖假,但也脆弱不堪。它擋下那一擊之後,立即在林優優的掌心中粉碎。
心裡有些悶,她在難過。
並不清楚這假玉中究竟有什麼玄機,明知道這是個荒誕的念頭,但林優優還是覺得假玉有靈,護住了自己的性命。
看到假玉碎掉的模樣,鬼新娘的叫聲淒厲似哀鳴。
陰風陣陣,掀的她蓋頭和衣袖飛揚,露出青白纖細的手。手指成手爪般,狠狠地抓向男人;那頭的張少爺因為鬼嬰的那一下分了神,身上的喜服被撕破,黑臭的血水從傷口中湧出。
男人沉著臉,反手將鬼嬰抱至身前。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每每鬼新娘的攻擊處都會落在鬼嬰的方向。
“慧慧,這可是我們的孩子,你真的下得了手嗎?”
像是在附和男人的話,鬼嬰的叫聲也帶著幾分可憐。
原以為血脈相連,女人該有些動容的。他正好趁這片刻的鬆動,重新掌控對方。
可對方卻油鹽不進,不僅沒有放緩自己的動作,反而下手愈發的狠厲。
“躲一下。”
少女的高聲令鬼新娘的動作頓住,眼前的大小鬼想要趁機抓住她。
回過神來的女人後退,不大的玻璃瓶內裝著金屬粉末,往男人和鬼嬰的方向砸去。破碎的瞬間,小型的爆炸與突然在空中燃起的火焰碰撞,傷害統統都落在心急著要抓鬼新娘的兩鬼身上。
小範圍的衝擊狠狠地將他們撞擊在地,莫名燃起的火焰在他們身上持續燃燒著。
趁著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林優優連忙拉著鬼新娘往一邊跑。
因持續爆炸而騰升的火焰將他們之間隔開,被火完全包裹著的鬼嬰正在叫著,模糊的音節吐出類似於“媽媽”的字眼。
“慧慧,孩子是無辜的,它是從你肚子裡出來的,難道你忍心它死掉嗎?”
“你要恨就恨我一個人就好了,孩子真的很希望自己能有個媽媽的。”
“慧慧,你不是也說了,想要有個可愛的孩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嗎?”
林優優能感覺到對方身體的顫抖。
或是憤怒,或是怨恨,或是恐懼。
女人腳上那雙沾血的
繡花鞋,已經向人訴說了曾經的苦難。
而造成這一切的人,企圖用這樣的苦難來要挾她。
即使因為過於激動,臉上的傷口隨著棉線的牽扯愈深,血液不斷地往下流,她衝著火焰那頭模糊的身影大聲詛咒:“去死,去死,你們統統去死!”
灼燒的紅綢緞的搖晃著,她用力地扯著,全然不顧被連帶下來的房梁,會不會導致整個房屋的倒塌。
像是她的人生,被毀得殘破不堪。
耀眼的火光又像是要給予她的新生。
小小的一團的從火中撲了上來,想要緊緊地抱著已經癲狂的女人呢,就像她進來時見的那樣,企圖跟它那卑劣的父親一樣,捆綁住這個可憐的女人。
它喑啞難聽的聲音哭喊著,它在拚命地呼喊著,企圖喚起女人的母愛。
可最終女人冰冷的目光比在它身上灼燒的火焰還要疼痛。她伸手用力地將其推開,冷漠地吐出一個字:“滾。”
鬼嬰的尖叫聲被淹沒在焦木倒塌聲中。
而那個癲狂,以愛之名一直傷害彆人的男人,卻始終默不作聲。
在房屋完全倒塌之前,林優優他們與鬼新娘一同逃了出去。
外麵原本虎視眈眈盯著他們的屍體瞬間成了枯骨,零散地倒在地上。
院子中還站著一個男人,是那個跟他們一同進來的通關者。
林優優一愣,發現自己記起來了一切。
鬼新娘王慧,李兆唯一能掏出的真心,還有副本,一切的一切。
他們一開始陷入的是鬼新娘的記憶,也是鬼新郎對王慧不願一家團聚的懲罰。他將女人困在那些難堪的過往當中,讓她一遍又一遍地體會痛苦。
而李兆,則一直都存在曾經他給予王慧的定情信物當中。
信物不是真玉,卻是李兆能掏出的所有,裡麵還放著自己的一顆真心。
當年在李兆兩難之際,鬼新郎趁虛而入控製住對方,以李兆的身份欺騙王慧,同她在一起,並且讓她懷上了鬼嬰。
一開始的王慧真的以為李兆背叛了自己。
被家人毫不猶豫的賣掉,即將陪葬的死亡,以及愛人的背叛都讓她痛不欲生。但王慧始終沒有放棄,任何一絲能活下去的機會。
直到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詭異的成長速度,急速地吸納她所有化為自己的養分,還有張家人明知道她有孕之後仍舊指明要她的執著。
王慧知道自己被騙了。
情郎還是情郎,她不是一個人。
沉浮的黑暗世界中劃破的天光,她沒有來得及抓住
——拿到錢的李兆在回去的路上意外死亡。
下葬的當日,張家人命人剖腹取鬼嬰,她的血浸染了身上的紙花,還有她繡著金絲花紋的繡花鞋。
之後她再被葬入棺材當中,活活痛死在裡麵。
怨念極深的王慧成了鬼新娘,待在外麵沒有張少爺,沒有鬼嬰的一方淨土,被困
在回憶裡究其一生掙紮。
那裡是背叛她的父母,拋棄她的情郎,漠視她痛苦還祝福她的街坊鄰居,以及如惡鬼般的張家人。
王慧恐懼他們。
為了懲罰她,張少爺每次能救王慧的節點,全是在她飽受痛苦之後。
可身為普通人的李兆,或許他不夠富有,不夠勇敢,將自己藏在當初的定情信物當中,想要為自己身處痛苦中的愛人做些什麼。
驕傲自負的男人,自然看不起這個情敵。
卻不曾想到,他一直藏在裡麵,成為通關者的生機,也成為王慧的念想。
而現在這個念想,碎了。
記起來一切的林優優掌心泛疼,是她握得太過用力了些,碎片的棱角將她的掌心劃破。
李兆在那一刻,用自己換她活了下來。
攤開的掌心,是帶血的碎片。
林優優不敢看王慧,她明明叮囑過曹向陽不要弄壞假玉,現在卻因她而碎。
如果不是她想用假玉安撫狂躁到失去理智的王慧……
冰涼的指尖輕輕地撚起她掌心中所有的碎片,一點一滴,手指的主人都小心翼翼地保留好。
王慧的眉眼不再是原先的凶煞、痛苦,而是更為平靜,卻讓人難過的悲傷、哀愁。
她捧著那些淺淺亮著的碎片咿呀地哭著,就像是個失去自己心愛之物的小孩。
少女有些無措,不知道該怎麼安撫對方,隻能悄悄退至一邊,等對方平複下來。
腿上突然多了束縛感,被嚇到的林優優本能反應,差點把抱著自己腿的男人給踹開。
脫離危險狀況的曹向陽正抱著她的小腿哇哇大哭:“優優,叔叔我啊,太感動了,就算不記得我,你竟然還想著救我。”
“不愧是我人美心善的小太陽,叔叔我果然沒有看走眼。”
“還好我聰明,差點清白都要搭在這個鬼地方了。”
雖然眼下沒有熟人,但還有另個通關者在場。林優優紅著臉,想要扯起曹向陽的,但發現自己用了力竟然沒把人拉起來:“曹叔叔,你快點起來。”
難怪思瑩姐姐和連卿姐姐總嫌棄曹叔叔。
要是被她們看到曹叔叔又要被罵成是笨蛋了。
發現自己實在拉不起來人,她最後還是選擇放棄了。
算了,反正真正丟人也不是她。
好半天曹向陽才緩過來,一個大糙漢哭得鼻子紅紅的。趁著趙青槐那個護女狂魔不在,他才敢這樣搭著少女的肩膀:“優優你真是我的大福星,等我們出去之後一定要好好吃一頓,我想吃你岑爸爸做的……”
死裡逃生的曹向陽報了一堆菜名,大半個身體都壓在了林優優的身上,少女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