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宋玉書完全沒料到,陳遠會說這麼一句話。
“特務?”
她忍不住拔高了聲音,“老娘是特務?老娘家三代根紅苗正,出過紅軍,打過鬼子,救過八路,做過科研,你跟我說我是特務?”
宋玉書從小到大,被質疑過很多次,但是從來沒有一次,沒有一個人去懷疑她是特務!
實在是宋家太過清正了。
或者說,能住在他們那一條胡同裡麵的人家,祖宗三代都不知道被查過多少次,但凡是有一點問題,早都被攆走滾蛋了。
陳遠擰眉,他沒想到麵前,這個柔柔弱弱,白白淨淨的小姑娘,張口閉口就是老娘的。
當然,更重要的是對方話裡麵的意思,看來家族顯赫了?
但是他是從特殊部隊出來的,自然曉得知人知麵不知心,有些人隻是藏的深而已。
他盯著她看了片刻,“你說了不算,跟我走一趟查驗清楚了就知道了。”
他來部隊大半年了,更是經常出入家屬院,從來沒見過麵前這位女同誌這號的人物。
對於他們這種從特殊部隊出來的人來說,每一個陌生麵孔都是值得懷疑的對象!
宋玉書,“……”
宋玉書,“……”
宋玉書,“……”
彆看她在沈美雲他們麵前安安靜靜,但是實際上這就是個猛女啊。
不然,也不會小小年紀在發現父母偏心眼後,就開始從小硬剛。
一路剛到長大,哪怕是明知道親哥哥宋玉章,未來成就無限,她也不會去討好半分。
不止如此,該剛還是剛。
隻要是她宋玉書覺得這個事情邏輯不對的,她就會硬剛到底。
不然,也不會和父母決裂,遠走漠河駐隊了。
宋玉書深吸一口氣,“你懷疑我是特務是不是?老娘還懷疑你是特務!”
“我是正大光明,拿了工作證,走了介紹人,才進的駐隊,你呢?你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陳遠,“?”
他鬼鬼祟祟?
他身上穿著軍.裝好嗎?
筆挺的軍裝,麵前這位女同誌看不見嗎?
陳遠提了提自己的衣服,特意露出了肩章,“看到了嗎?”
宋玉書自然是看到對方身上的軍裝了,但是她冷笑一聲,“人靠衣裝馬靠鞍,說不得你是混進來偷的彆人衣服?”
陳遠,“……”
好離譜!
四目相對。
陳遠,“你是第一個懷疑我衣服是假的人。”
宋玉書,“你是第一個懷疑我是特務的人。”
沉默。
安靜。
死一樣的寂靜。
陳遠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就是和女同誌吵架是吵不贏的。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後退一步,畢竟,男人不和女人計較,這是大度和天性。
“不知道你先前讓我幫什麼忙?”
宋玉書斜眼,“你不是懷疑我是特務嗎?”
陳遠,“……”
他這會也明白過來了,抓了這麼多年的特務,但凡真是特務一旦被拆穿後,都會心虛的要命。
哪怕是在怎麼強壯鎮定,到最後都會被他揭穿。
但是麵前這位女同誌沒有,他不止是沒有,反而還返回來懷疑自己。
這麼囂張的特務,他還沒見過。
陳遠沉默了下,接著才道,“我為我的魯莽道歉。”
宋玉書驚訝的挑眉,說實話,這是她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遇到會道歉的男同誌。
她的震驚簡直是溢於言表。
“你道歉?”
陳遠詫異,“我認錯人了,誤會了你,道歉不是應該的嗎?”
這話一說,宋玉書難得陷入呆滯,她所生活的環境裡麵,沒有任何一個男同誌會道歉!
絕對沒有一個!
哪怕是她親哥哥宋玉章,那樣的天之驕子,對方也不會。
為什麼?
因為他從來不覺得自己錯了。
哪怕是宋玉書每次和他吵架之後,她把道理全部頭攤在台麵上,把對錯掰開揉碎了說出來。
哪怕是錯在宋玉章。
他也不會道歉,他隻會冷漠地看她一眼,然後說,“你想怎麼樣?”
身為既得利益者,得到父母偏愛的那個人,他永遠都會覺得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除去宋玉章,哪怕是她工作上接觸的男同誌也是一樣,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大男子主義,就算是自己錯了。
也會振振有詞的解釋,並且把錯誤推給彆人。
像是陳遠這種人,她真的是頭一回遇見。
宋玉書抬頭看向陳遠,心情有些複雜,“你不覺得給我道歉,有些難為情,或者是抹不開麵子嗎?”
陳遠搖頭,他沉聲道,“錯了就是錯了,道歉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和麵子無關。”
宋玉書看著他良久,都未開口。
就在陳遠以為她不會開口,準備離開的時候。
宋玉書突然張了張嘴,“幫我一個忙?”
這——
陳遠,“你說。”
“你隻用出現一麵就好了。”
“彆的都聽我的。”
陳遠想了想,“不幫作奸犯科的事情。”
得!
一句話,又把宋玉書的炮仗脾氣給點燃了,“老娘在你眼裡,就隻會做偷雞摸狗的壞事?”
她真要是做偷雞摸狗的事情,至於找個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來幫忙嗎?
這不是開玩笑嗎?
動動他的豬腦子也不會啊。
陳遠呆滯,“?”
他又哪裡惹這這位女同誌了啊。
他那一句話好像沒錯啊。
不去給人幫作奸犯科的事情?
有問題嗎?
完全沒問題啊。
宋玉書看著麵前呆滯的男人,轉頭就走,走了一會後,發現男人沒有跟上,她當即回頭,“還不跟上?”
陳遠,“……”
算了,不跟女同誌計較。
既然不是作奸犯科的事情,那就姑且幫一幫。
隻是,陳遠隨著宋玉書這一走,就發現不對了,這怎麼是往家屬院方向的?
哦不是,怎麼是往季家的?
這家他熟悉啊。
整個家屬院,就屬美雲家,他是經常過來吃飯的。
“同誌,你要去哪家?”
宋玉書,“你跟上就好了,怎麼?還怕我賣了你啊?”
陳遠,“……”
算了算了,不和女同誌計較。
跟上跟上。
當走到熟悉的門口的時,眼見著宋玉書要跨上台階了。
陳遠,“……”
這怎麼還到他妹妹家了?
他停了下來,他一停,宋玉書就發現了,她立即回頭,一個眼神。
陳遠,“……”
“跟上啊,是個男人就不要婆婆媽媽。”
這男的看的人高馬大的,怎麼性格扭扭捏捏的。
陳遠深呼吸,深呼吸。
和女同誌計較的男同誌,不是好同誌!
他不生氣。
一點都不生氣。
陳遠露出了一抹僵硬的微笑,“來了。”
前麵的宋玉書有些驚詫,對方脾氣竟然這麼好。
不是說,人高馬大的男人,脾氣都臭嗎?
他脾氣怎麼這麼好?
她其實有幾分試探的意思了,但是對方從頭到尾都好穩,甚至沒有任何不高興的意思。
這就很牛了啊。
因為這是她從來都做不到的一麵。
如果說,陳遠的有點是情緒穩定,而且是極致的情緒穩定的話,那麼她自己則是相反。
她是個炮仗的性子,一點就著。
從小到大都是。
陳遠就好像是一麵鏡子,她在對方身上,照出了自己的缺點。
想到這裡。
宋玉書語氣溫和地誇讚他,“你很好。”
陳遠,“?”
一臉懵,怎麼好好的就開始誇他了。
他不是什麼都沒說嗎?
而且,上一秒這女同誌不是還在說他,婆婆媽媽嗎?
這一會就說他好了?
女人心海底針。
陳遠完全弄不懂啊。
算了算了,不計較不計較。
好也不計較,壞也不計較,平和平和!
正當他們兩人朝著季家門口台階上去的時候,躲在屋簷底下,嗑瓜子的沈美雲和趙春蘭,頓時愣了下。
“玉書,你是怎麼出去的?”
她和趙春蘭一直都在門口守著啊,沒看到宋玉書出門啊。
宋玉書指了指院牆,“我翻牆出去的。”
沈美雲,“……”
陳遠,“……”
這女同誌有點野啊。
這麼高的院牆,竟然能翻出來。
見陳遠看自己,宋玉書,“看什麼看?沒看過美女啊?”
陳遠,“……”
果斷選擇閉嘴。
沈美雲看到自家大哥被吃的死死的這一幕,覺得有些詭異。
要知道,陳遠的性格她是知道的,沉穩的不行,半天都打不出來一個屁字。
眼裡也隻有訓練,升職。嘴巴就和生活作息一樣,穩當的不行。
但是這麼一個老乾部做派的大哥,竟然被宋玉書這麼一個小姑娘,懟的服服帖帖。
這就讓人有些上頭啊。
沈美雲掀了掀眼皮,目光掃視著二人,似笑非笑,“大哥,你怎麼和玉書一起回來了?”
宋玉書意外了下,“他是你大哥?”
沈美雲點點頭。
宋玉書看向陳遠,“你怎麼不早說,你是美雲的哥?”
陳遠想了想,“你也沒問。”
他這會也知道宋玉書是誰了。
陌生的女同誌,來到季家,而且還是翻牆出去,和沈美雲熟悉。
這幾個條件加在一起,身份頓時呼之欲出。
她是秦大夫的相親對象。
意識到這裡,陳遠微微擰眉,心裡劃過一抹異樣,有一種說不清道不能明的感覺。
他把目光放在了宋玉書身上。
宋玉書無疑是漂亮的,她的漂亮還帶著幾分英氣,是那種雌雄莫辨的美。
但是——
她是秦大夫的相親對象。
意識到這裡後,陳遠迅速的清醒了過來,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老師父的話真沒錯。
“你怎麼還不上來?”
宋玉書催促他。
因為陳遠站在台階底下太久了。
陳遠果斷道,“我不進去了。”
這話一說,宋玉書柳眉一豎,“你說什麼?不是你答應我,幫我一個忙?你怎麼食言而肥。”
這——
陳遠擰眉,還未來得及說什麼。
宋玉書拉著他手腕,就往裡麵衝,“大男人婆婆媽媽,彆讓我瞧不起你啊。”
這——
眼見著兩人一陣風一樣離開。
沈美雲和趙春蘭目瞪口呆。
“我怎麼覺得玉書和你哥有一腿啊。”
沈美雲,“……”
她選擇不說話!
趙春蘭繼續,“你看秦大夫對她那麼殷勤,她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表情,甚至是疏離的——”
“但是你在看她和你哥相處。”
趙春蘭絞儘腦汁想了一個詞語,“像不像是歡喜冤家。”
沈美雲沉默。
她想的更多點,畢竟,今兒的是宋玉書和秦大夫兩人相親,若是自家大哥摻和進去,怕是事情有些麻煩。
畢竟,陳遠和秦大夫兩人是戰友不說,還是住一個屋的,不說低頭不見抬頭見,那也是日日沒分開過的。
這要是萬一,宋玉書沒和秦大夫成,倒是和自家大哥成了。
這兩人日後相見,不就尷尬了?
趙春蘭這人是人精,一下子就看出了,沈美雲擔憂的問題所在。
她當即道,“美雲,我感覺你想多了。”
“漂亮優秀的女同誌,自然擁有優先選擇權,彆說秦大夫和宋玉書,今兒的隻是相親,就是有那種訂婚了的過門之後反悔的,不照樣有?”
“這根本不是事。”
“按照我原本的估計,像是宋玉書這種眼光高的,最少要相個十回八回的,才能成功。”
“按照你的說法,怕兩人尷尬的話,那人家玉書若是一次相個那麼多回,那男同誌見了,豈不是都要尷尬?”
“沒有這種事,畢竟,宋玉書是單身,秦大夫是單身,你大哥更是單身,所以真看上誰,那是緣分的問題,和人無關。”
趙春蘭是過來人,她看的更明白。
這麼一說,沈美雲的心裡壓力也沒那麼大了。
“那就行,我還擔心,我大哥和秦大夫兩人彆鬨翻了去。”
“不至於。”
*
屋內。
當宋玉書牽著陳遠進來的時候,安靜等待著的秦大夫,看到這一幕,下意識道,“臥槽。”
“狗比陳遠,你怎麼牽著我相親對象?”
陳遠,“……”
開心的時候就老陳,不開心的時候就狗比陳遠。
秦大夫這一張嘴啊。
真是賤嗖嗖的。
陳遠倒是沒吭氣,旁邊的宋玉書便炸了,“怎麼說話的?這是我未來對象,你說他是狗比,我是什麼?”
這——
秦大夫,“……”
他不明白,宋玉書怎麼出去一趟上廁所,回來就有了一個未來對象。
“看什麼看?”
在陳遠麵前,宋玉書好像恢複了本色,又像極了在北京那般臭脾氣。
“我們的相親作廢,我不喜歡弟弟。”
“我喜歡年紀比我大的。”
秦大夫,“……”
他就比宋玉書小一歲,宋玉書二十六,他二十五而已!
怎麼是弟弟了?
“不服氣?”宋玉書對著秦大夫說道。
不等秦大夫回答,她轉頭看向陳遠,“你多大?”
這個時候,陳遠選擇沉默。
他覺得裡外都不是人。
他沒說話。
這——
宋玉書也察覺到不對了。
她目光狐疑地看向兩人。
但是,在這一刻,他們兩個都沒去看她。
秦大夫反而是看向陳遠,似乎要問一個解釋。
陳遠看向他,“我沒料到事情會進展成這樣。”
“一開始,我也不知道她是你的相親對象。”
如果從一開始知道,宋玉書是秦大夫的相親對象,他就不會答應對方幫忙了。
這真的是裡外不是人。
秦大夫歎口氣,到了這一步,他也始料未及,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沒吭氣。
過了半晌,轉頭看向宋玉書,“我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宋玉書點點頭,“我們不合適。”
所以,她和秦大夫之間,她從頭到尾都沒鬆口過。
尤其是在察覺到,秦大夫和自家哥哥的氣質極像的時候,她更是直接半路跑人了。
打算出去躲下,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先冷靜冷靜。
畢竟,在哪裡都能遇到和哥哥差不多的人,真讓人很晦氣了!
聽到宋玉書如此果決的話,秦大夫陷入了沉默。
他不在坐在那一張椅子上,而是站了起來,“看來我的直覺很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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