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女帝突然想要去刑部的舉動,刑部尚書湯桓有些驚訝,轉念一想,又認為或許是因為謝安韞害了君後,陛下更想親自去發泄怒意。
湯桓後退一步,抬手道:“是,臣為陛下引路。”
隨後,薑青姝換了身輕便的常服,便由千牛衛設置儀仗警蹕,與湯桓一同出宮,前往刑部。
皇帝親自來刑部,原本正在忙碌的官員紛紛出來拜見,誰知天子隻是抬了抬手,讓他們各歸其位繼續做事,不必因她的到來而惶恐,她看向一邊的湯桓,“朕直接去大牢見謝安韞。”
湯桓忙道:“是,隻是地牢乃汙穢血腥之地,恐驚了聖駕。”
薑青姝淡淡道:“無妨,朕連死人都見過,還怕去天牢不成。”
湯桓聽到眼前的小皇帝口氣平淡地說出這話,有些驚怔。
事實上,被養在深宮的皇帝即使要杖斃誰,也是都由宮正司拖下去行刑的,唯一一次有機會見到死人的機會,大概就是秋獵的叛亂上。
秋獵之上,屍橫遍地。
女帝繼位還沒幾年,還如此稚嫩年輕,就被迫經曆了這樣危險的叛亂,親眼看到了如此殘酷的殺戮與博弈,還能全程保持鎮靜自若,這份穩重與膽識已令人欽佩,想必如今的心境上,也大有磨礪改變。
這樣的君主,假以時日,不可為之敵。
湯桓道了一聲“是”,麵色更加恭敬謹慎幾分,隨後叫來周圍的刑部官員,想讓他們去安排,薑青姝卻突然打斷道:“不必事先打招呼,朕直接過去。”
這就還有幾分親自考察刑部辦事的意味在了。
湯桓的表情瞬間有些糾結古怪起來。
說完,薑青姝不等湯桓帶路,就徑直朝著大牢的方向走去——她曾聽說裴朔說過,刑部大牢也有自己的一套潛規則,一般犯事,杖以下,皆由市官審理,若是進了刑部,一般都是徒刑以上案子,這樣的犯人,除非家中有勢力和銀兩打點,否則都要脫一層皮。
今日,她正好親自來看看。
刑部大牢之中一片幽暗,薑青姝一跨進去,就感覺到一股壓抑陰森之氣撲麵而來。
長道望不到儘頭,兩側火光跳躍。
把守的獄卒正在打盹,被突如其來的腳步聲驚醒,一抬眼就看到衣著華美的薑青姝,愣了一下,他事先沒見過皇帝,一時拿不定這人是誰,正要出聲驅趕,就看到尚書大人跟了上來,拚命朝他使著眼色。
那獄卒登時懵了,能令尚書大人如此慌張的人……他倏然一抖,跪倒在地。
薑青姝在他麵前停了停,淡淡說了句:“湯卿治下之風,想必極為溫和。”這話說的比較委婉,湯桓跟在她身後,連忙抹汗道:“是臣一時失察,今後必嚴加整頓。”
說罷,他狠狠瞪了那獄卒一眼,又連忙跟上。
薑青姝繼續走著,四處打量著這四周,牢房偏向兩極分化,有的乾淨整潔,有的臟汙不堪,而關押在比較臟汙的牢房中的犯人,大多
數遍體鱗傷、一動不動。
她想,
這大概是針對不同的人而設置的不同的待遇。
真正嚴格按照律法辦事、對貴族與平民一視同仁的官員,
還是鳳毛麟角,大多數都會有所偏重,刑部身為職權很重的司法部門,甚至不需要額外做什麼,都自有人來巴結。
湯桓小心翼翼地跟著,時不時悄悄觀察陛下的臉色,注意到她的表情有些不悅,心裡咯噔一下。
很快,薑青姝就來關押謝安韞的刑房外。
牢房內清冷幽寂,原本桀驁張狂、不可一世的人,此刻正穿著囚服,被牢牢繩索捆在刑架上,他無力地垂著頭,臉色蒼白,天窗落下的光照落下來,在高挺鼻梁上落下一片黯淡的投影。
他滿頭散發披散下來,身上滿是交錯的鞭痕。
聽到有腳步聲逼近,他沒有動,嗓音沙啞虛弱,卻透著一股咄咄逼人的冷嘲之意,“再怎麼審,我都不會說一個字,你們還不如趁早讓女帝殺了我。”
薑青姝靜靜看著他。
她身後,湯桓看到他還沒被解下來,忙解釋道:“陛下,此人至今毫無悔改之意,臣這才不得不動了私刑……”
聽到“陛下”兩個字,被綁在刑架上的男人才猛然一僵,抬起頭來。
卻正好對上她冷漠的眼睛。
他呼吸陡然一重,定定地盯著她,眼睛裡布滿了血絲,許久,才冷笑道:“原來是陛下大駕光臨,看到我現在的樣子,陛下應該很得意吧。”
薑青姝冷聲說:“謝安韞,你真是無藥可救。”
“哈哈哈哈……”
他仰頭笑起來,笑得渾身顫抖,嗓音透著癲狂而扭曲,“我早就無藥可救了!薑青姝,你不過是就贏在那些人傻,都被你利用還心甘情願,要是沒有張瑜和趙玉珩從中作祟……對了,趙玉珩服毒了,現在不會已經進陰曹地府了吧……”
湯桓聽到謝安韞直呼皇帝全名,又提及君後的事,臉色不由得大變,上前暴喝道:“謝安韞!你休得無禮!來人,堵上他的嘴!休要叫這個瘋子胡言亂語!”
薑青姝卻驟然道:“不必,讓她說。”
湯桓驚懼地回身,看著陛下,少女的雙眸冷冰冰的,仿佛浸在一片雪中,似乎忍著怒意。
她說:“拿鞭子來。”
“是。”
湯桓心驚肉跳,立刻去安排,片刻後,一根帶著倒刺、被油浸過的鞭被人雙手呈到她的麵前。
薑青姝握緊鞭柄,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麵前。
她說:“他死了。”
謝安韞聞言怔住,隨後又是冷笑,“是麼,你心疼了?”
“是你害的。”
她猛地一甩鞭子,鞭尾落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隨後猛地朝著他抽過去。
謝安韞渾身顫抖著悶哼一聲,低著頭吸氣,散開的烏發蓋住那張俊美蒼白的臉,痛得額角滿是青筋。
男人堅實的胸膛上,瞬間留下一道血淋淋的鞭痕。
觸目驚心。
他明明疼得厲害,卻還低低喘息著,忍著疼譏諷道:“這麼生氣……看來你真的喜歡趙玉珩,是來打我為他出氣的麼……”
薑青姝捏緊鞭子,說:“是,朕就是來出氣的,謝安韞,朕要將你淩遲才足以泄憤。”
說完,她又反手狠狠抽了下去。
“啪!”
這種鞭子,和往年謝府家法的鞭子不同,這是真正用於牢獄拷問、能將人活-->>